“重逢”

春风携着花香漫进校门前，穿校服的少年们笑着闹着，把春日的明媚都揉进了时光。

机车的轰鸣打破了眼前这幅青春感，机车的轰鸣声渐渐平息，停在学校门口的柳树下，树影筛下细碎的光斑。

高星叙长腿一跨，利落地从机车上下来，指尖勾着头盔的系带，手腕轻翻就扯下了头盔。乌黑的发丝被微风吹得凌乱，几缕贴在白皙的颈侧。她没回头，只伸臂将还带着温热气息的头盔往后送去，侧脸线条冷硬，没什么表情。

后座的林北抬手稳稳接住，指腹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背。高星叙很嫌弃地躲开，只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嗔怪，随即转身就走，帆布鞋踩在水泥上，脚步声干脆利落。

林北坐在机车上没动，指尖还残留着头盔的余温，心头却漫过一丝怅然——明明是朝夕相伴的恋人，怎么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总像隔着一层化不开的疏离。林北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那点怅然很快被笑意冲淡。他长腿一撑地，机车发出轻微的嗡鸣，他抓起头盔跳下车，快步追了上去，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的纵容：“高星叙，我到底做的哪里不好了，才让你对我这么冷淡？”

高星叙脚步顿了顿，没回头说到：“滚”

林北整个人呆泄在原地，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眼底的笑意一点点褪去，只剩茫然。

投来了学生们几道好奇的目光，那些视线落在他身上，像细密的针，扎得他脸颊发烫。他窘迫地僵在原地，指尖发颤，猛地抬手捂住脸，指缝里漏出几分狼狈。片刻后，他松开手，胡乱抹了把脸，转身跨上机车。头盔被随意扣在头上，林北拧动油门，轰鸣声骤然响起，裹挟着满心烦乱与难堪，飞快地消失在路的尽头，只留下一道渐远的烟尘。朵笙目睹了一切。

朵笙缓缓走进校园，正在组织语言，在想等会儿怎么把这件事阐述给林清越讲，朵笙和林清越是学校里最好的一对朋友，林清越是一中公认的校花，有一张脸美得毫无瑕疵，鼻梁挺直，唇色淡粉，尤其是那双眼睛，亮得像盛满了碎钻，瞥过来的一瞬，让人连呼吸都慢了半拍，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林清越处于一中A班，从她们班里任意挑一个学生去其他班都可以当其他班的第一名。林清越性格安静，不喜欢太热闹的地方，安静是林清越的常态，满分是她的标配，那张常年霸占榜首的成绩单旁，是她清丽的眉眼，哪怕只是垂眸写字的侧影，都足够让人惊艳。

反而朵笙早听闻高星叙这学期升入一中高一，那个带着不良气味的少女，终究还是来了这所学校，她明明是成绩单上常年霸榜的尖子生，身后又有着旁人望尘莫及的家境，却偏生凭着一身桀骜张扬的性子，还有水性杨花的性格，成了校园里无人敢轻易招惹的不良少女。朵笙又在想高星叙刚刚高马尾束得利落干脆，几缕碎发贴在光洁的额角，嘴里漫不经心地叼着颗糖，糖纸的一角露在唇角，她微微抬眼扫过来时，眉梢眼角都带着股漫不经心的桀骜，整个人透着一股又酷又吊的劲儿，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却又不敢轻易招惹。

朵笙不知不觉地走向高二那栋楼，径直走进A班，目光扫过教室，满脸呆滞地走到自己位置上，她还在为那件事情发呆，方才在校门口撞见的那一幕，像根细刺扎进心里。朵笙都没注意到后面正在看书的林清越，林清越抬头看了眼朵笙，似乎察觉到了她正在思考什么事情，便用手指轻轻敲了她几下。朵笙转过头，看到林清越瞬间反应过来，立刻攥住对方的手腕急声道：“我刚在校门口看到高星叙了！她骑着那辆黑色机车，后座还载着个男生，估计是她的男朋友，两人之间好像有一定的距离，女生摘下头盔递给他的时候，他看她的眼神，温柔得不像话”！“你猜，结果呐！！！结果高星叙理都不理他”。“还有就是高星叙真的像传闻那样好看！”

林清越正低头边看书边听朵笙的话，缓缓抬起头。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素来平静的眸子，此刻微微眯起，掠过一丝极淡的冷意。

她的手指纤长白皙，骨节分明，握着书角的指尖微微蜷曲，指甲修剪得干净利落，透着一股清冷的劲儿，声音轻得像风拂过书页：“知道了。”顿了顿，又补了句，“骑机车的那个？高一的新生？”“我刚刚透过窗户看到她了，但很可惜，我视力不好，没有看清她的样貌”。

指尖重新落回书上，却半天没读进去一个字，刚刚微微蜷曲、捏着书角的手指现在更用力了，捏出了一些痕迹。朵笙并没有注意到林清越的异常，反而看到她在学习，就并没有打扰她，转过去了。

没过一会儿白俊明跑进教室说朵拉来了，各位快坐好，白俊明刚说完这句话，朵拉后脚进来并且听到了这句话喊到：“白俊明站住。”随后揪着白俊明耳朵说的：“你小子，这次被我抓住了吧，给我说清楚，朵拉是谁。”白俊明半天支支吾吾说不出半个字。原来朵拉是他们班主任姚红凌化学老师的外号，外号的来源是她的发型，姚红凌的头发是短发，发尾齐齐的，一眼望去，就像个朵拉。姚红凌嘴角一斜说到：“不说是吧，这次月考等着，考不好，哼哼，迟早得往你家逛逛，去后面站着去。”姚红凌说了一些每次开学第一天必说的话，便扬长而去了。姚红凌刚走，班级里就变得喧哗起来。

林清越还是坐在位置上看书，并没有去聊天。林清越旁边有一堆女生聊天，声音很大，有些话林清越听进去了，都是在聊高星叙。突然那一堆女生里的一个叫李晓华的女孩大声说到：“对呀，我怎么没把他俩联想在一起，两个人家庭背景都很丰富，又都是各个年级的第一，一个静若处子，一个艳若桃李。”李晓华说罢，便往林清越身上凑，说到：“你说对不对，林清越，你俩性格简直截然不同。”林清越应了声，便没给其他答复，李晓华见林清越没怎么理自己，便去找其他同学聊天了。

林清越看了半天的书，可她的心思并不在书上，而是在害怕高星叙再次见到自己会不会不认得自己。林清越总记得，童年里那段被百花包围的时光，高星叙是她唯一的光亮。那时的她性子孤僻，课间总是独自蹲在操场角落看蚂蚁搬家，直到扎着羊角辫的女孩举着两颗水果糖朝她跑来，眉眼弯成了月牙。他们相伴不过一年有余，一起在柳树下写歪歪扭扭的字，一起追着蒲公英跑过青草地，一起分享过藏在口袋里的、快要融化的奶糖。在那段没什么玩伴的岁月里，高星叙这个名字，高星叙爷爷去世后，便在民和没待太长时间，就去了其他地方，高星叙是她贫瘠童年里唯一的斑斓，是往后漫长岁月里，想起就觉得温暖的旧梦。她害怕她童年里唯一的好朋友不记得她了。

到了中午朵笙拉着林清越去往学校门口的小卖铺买文具，春末的风卷着柳树的碎屑，吹过校门口那家开了多年的文具店。林清越攥着刚买的笔记本，一抬眼，就撞见了那个站在店门口的身影。

她比记忆里长开了许多，不再是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一头高马尾，正低头和身边的人说话，眉眼平展，和童年里那个举着水果糖朝她跑来的模样，几乎不一样了，她发现她一直都没笑。

林星旭的脚步顿住了，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周遭的人声鼎沸忽然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她看着她抬手拂开颊边碎发的动作，忽然想起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百花盛开的春天，他们蹲在柳树下，她是肆无忌惮的笑着，把一颗剥开糖纸的水果糖，塞进了她的手心。

“星叙，走啦。”身边人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注意力，她应声转头，目光扫过站在不远处的林星旭时，微微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停顿，她觉得她很眼熟。

林星旭攥着笔记本的手指微微收紧，喉咙里像是卡了什么，千言万语，最终只低沉地说了声：“高欣悦”。连朵笙都没听清她说的话，问了声：“越越你说什么呐？”越越回过神，目光呆滞地看着高星叙的背影说到：“什么都没有，你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