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十五年，秋闱放榜。
赭红的榜单贴在皇城根的照壁上，墨迹淋漓的“易烊千玺”四字高居榜首，后头缀着的“国子监博士杨权嫡子”一行小字，更是惹得围观的百姓啧啧称奇。
“十三岁的举人！这可是圣都开朝以来头一份啊！”
“杨博士好福气，竟养出这般文曲星下凡的儿郎。”
议论声沸沸扬扬，顺着风飘出老远，飘进了打马而过的一辆青帷马车里。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一角，露出一张略显稚气却眉眼桀骜的脸。正是杨权的庶子，十二岁的杨修贤。
他望着照壁前攒动的人头，听着那些满是艳羡的夸赞，银牙咬得咯吱作响。凭什么？凭什么易烊千玺不过是读了几卷破书，就能抢走所有人的目光？他的拳脚功夫明明远不如自己，明明每次比试都被自己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一股郁气直冲脑门，杨修贤夺过马匹，猛地勒住缰绳，调转马头便往杨府的方向疾驰而去，马蹄踏碎了满地的金黄落叶。
彼时，易烊千玺正缓步走在回府的路上。他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身形清瘦，面色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方才挤在人群里听着那些赞誉，他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作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偶尔还会轻轻咳嗽两声，惹得旁人越发心疼。
刚踏入杨府的垂花门，一道蛮横的身影便拦在了面前。
“易烊千玺！”杨修贤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尖锐，“敢不敢跟我比试一场？就在父亲面前！”
话音未落，身着锦袍的杨权已闻声而来。他平日里本就偏爱这个习武有成的庶子，此刻见杨修贤战意昂扬，又瞧着易烊千玺那副病恹恹的样子，便捋着胡须淡笑道：“也好。你二人切磋一番，权当活动筋骨。”
他全然没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正妻易清云，悄悄攥紧了帕子，眼底满是担忧，却碍于府中无实权，半句劝阻的话也说不出口，只得在易烊千玺的眼色示意下提前离场。
易烊千玺微微躬身，声音温软，带着几分怯懦：“弟弟拳术精湛，我……我怕是不敌。”
“少废话！”杨修贤早已不耐烦，话音未落便挥拳冲了过来。拳头带着凌厉的风，直逼易烊千玺的胸口。
周遭的仆妇小厮们都屏住了呼吸。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比试不过是杨修贤单方面的碾压。
事实也的确如此。
易烊千玺看似慌乱地抬手格挡，动作迟缓而笨拙，每一次躲闪都差之毫厘，身上很快便挨了好几下。拳风落在骨头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闷哼出声，脸色愈发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杨修贤越打越得意，招招狠戾，全然没有半分手足之情。最后一记重拳落在易烊千玺的腹部，他踉跄着后退数步，背靠在廊柱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承让了，兄长。”杨修贤收了拳，扬起下巴，得意洋洋地看向杨权。
杨权哈哈大笑，上前一步将他揽进怀里，连声夸赞：“好小子！不愧是我的儿！这身手，将来定能在武举上大放异彩！”
父子二人说说笑笑地离去，丝毫没有回头看一眼廊下的易烊千玺。
待那两道身影彻底消失在月洞门后，周遭恢复了寂静。易烊千玺靠着冰冷的廊柱，缓缓垂下眼。一阵剧烈的咳嗽涌上喉咙，他捂住嘴，指缝间很快便溢出了刺目的猩红。
杨权宠妾灭妻，因天朝重武轻文，又因易烊千玺幼时身子弱，第一次和杨修贤比武时输了，从此，杨权更是毫无负担的宠爱庶子杨修贤了，毕竟，若是明年武举开放，杨修贤便是他在皇上面前出风头唯一机会啊
温热的血顺着苍白的指骨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朵朵细碎的红梅。他的脸色白得像纸，眉眼间满是脆弱和狼狈，仿佛下一刻就要昏死过去。
然而，当院子里的仆役都退得干干净净，四下无人之际，那股脆弱可怜的气息却骤然消散。
易烊千玺缓缓直起身，抬手拭去唇角的血迹，垂着的眼帘猛地抬起。那双原本温润如水的眸子，此刻锐利如刀，寒芒毕露。方才的迟钝和怯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冷静和隐忍。腹部的疼痛清晰可辨，但他浑不在意，只是理了理皱巴巴的衣襟，抬脚便欲出府。
刚转过抄手游廊，便与迎面而来的两人撞了个正着。
为首的是个身着月白锦袍的少年，身形挺拔，眉目俊朗，眉宇间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他身后跟着一个身着墨色劲装的少年，眉眼灵动，正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正是微服私访，为靖王王源寻觅伴读的太子，王俊凯。
四目相对的刹那，空气仿佛凝滞了。
王俊凯的目光落在易烊千玺苍白的脸色和衣襟上未干的血迹上，又扫过他方才站立的地方——那几滴刺目的红梅，还在青石板上静静绽放。
他自幼习武，眼力何等毒辣。方才杨修贤与易烊千玺的比试，他恰好隔着影壁看了个真切。那哪里是不敌？分明是易烊千玺处处相让，每一次躲闪都精准地避开了要害，却又恰到好处地露出破绽，将一场碾压式的败仗，演得天衣无缝。
王俊凯的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重武轻文的天朝，一个十三岁便高中解元的少年，却甘愿隐忍锋芒，在府中扮作病弱无能的模样，任由庶弟欺辱。
这哪里是任人揉捏的面团？这分明是一把藏在鞘中，静待时机的利刃。
一把，足以打破这朝堂风气的，绝世好刀。
王俊凯看着眼前的少年，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不愧是他看中的皇家伴读，深藏不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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