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室的喧嚣被通道里的冷风卷走时，蜂乐回还拽着洁世一的手腕蹦蹦跳跳。他的鞋尖一下下踢着通道的地砖，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橙红色的发梢随着动作晃出活泼的弧度，半点看不出即将踏入赛场的紧张。
“洁——等下我要从左路突进去，给你传个超帅的球！”他仰着脑袋冲洁世一笑，虎牙尖尖的，眼底亮得像盛着碎星，“你可要接住啊！”
洁世一反手攥了攥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运动服布料传过去，声音依旧是沉稳的调调：“嗯，我会在中路接应。注意对手的三号后卫，他的抢断很凶。”
蜂乐回眨眨眼，用力点头：“知道啦知道啦！有洁在，我什么都不怕！”
话音未落，裁判的哨声已经遥遥传来。蜂乐回立刻松开他的手，像只被点燃的小炮仗，嗖地一下窜到了队伍最前面，还不忘回头冲洁世一做了个鬼脸。
可当踏入绿茵场的那一刻，有些东西悄然变了。
午后的阳光有点刺眼，晃得蜂乐回下意识眯了眯眼睛。他习惯性地抬手去揉眼睛，指尖触到眼睑时，却忽然顿住了。风掠过草坪，带来远处观众席的喧嚣，那些震耳欲聋的欢呼和呐喊，本该像兴奋剂一样让他浑身沸腾，此刻却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又遥远。
他的脚步慢了下来。
橙红色的身影不再像往常那样灵活地穿梭在队友之间，反而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微微低着头，肩膀也垮了下来。刚才还哼个不停的调子断了，连那双总是弯成月牙的眼睛，也垂着睫羽，没了半分光彩。
洁世一最先察觉到不对劲。
他正站在中线附近检查球鞋的鞋带，余光里本该窜到前场去踩点的橙色身影，迟迟没有出现在熟悉的位置。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赛场，很快就锁定了那个孤零零站在左路的人。
蜂乐回没有像往常一样对着观众席挥手，也没有颠着球热身，只是双手插在运动服的口袋里，脚尖一下下蹭着草坪，动作慢得像被按了暂停键。阳光落在他的发顶，却没能驱散他身上那股莫名的蔫劲儿，整个人蔫蔫的，像被晒得打了卷的向日葵。
热身哨声响起时，队友们都四散开来活动身体。千切豹马颠着球路过蜂乐回身边，挑了挑眉：“喂，蜂乐，发什么呆？不想赢了？”
蜂乐回抬起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很勉强的笑：“没、没什么……”
他抬手想去够千切脚下的球，动作却慢了半拍，指尖擦着足球的边缘划过，连半点力气都使不上。千切皱了皱眉，没再多说，颠着球转身离开，心里却暗暗觉得奇怪——这可不是那个在赛场上能把天捅个窟窿的蜂乐回。
洁世一的眉峰瞬间蹙了起来。
他太了解蜂乐回了。那个在赛场上永远像团燃烧的火焰，永远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闯劲，永远能把即兴发挥玩出花来的蜂乐回，从来不会是这个样子。
就算是面对再强的对手，就算是陷入再艰难的困境，蜂乐回的眼睛里也永远燃着光，那是对足球最纯粹的热爱，是对胜利最炽热的渴望。可现在，那双眼睛里一片黯淡，像被乌云遮住的太阳，连半点光都透不出来。
洁世一迈开脚步，快步走到蜂乐回身边。他没有急着开口，只是站在他旁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远处的观众席。
看台上人声鼎沸，各色旗帜挥舞着，蓝色监狱的应援声震耳欲聋。没什么异常。
“蜂乐。”洁世一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怎么了？”
蜂乐回的肩膀颤了颤，缓缓转过头。他的脸色比刚才在更衣室时苍白了不少，眼底甚至泛起了一点红意，鼻尖也微微翕动着，看起来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兽。
“洁……”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鼻音，“我、我也不知道……”
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眉头紧紧皱着：“就是……从刚才踏进赛场开始，头就晕乎乎的，身上也没力气……明明刚才在更衣室还好好的……”
他说着，又试着抬起脚想去颠球，可脚踝刚动了一下，就踉跄着晃了晃，要不是洁世一及时伸手扶住他的胳膊，他差点就摔在草坪上。
“别逞强。”洁世一的手掌稳稳地托着他的手肘，指尖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有点烫。
洁世一的心猛地沉了一下。他抬手，掌心贴上蜂乐回的额头，温度比正常体温高了不少。
“你发烧了。”洁世一的声音沉了几分，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蜂乐回愣住了，下意识地摇摇头：“发烧？不可能吧……我早上还好好的……”
他说着，又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那种晕乎乎的感觉，可越是晃，头就越疼，眼前的绿茵场都开始变得模糊。
“难怪……”他喃喃自语，声音越来越小，“难怪刚才在更衣室的时候，就觉得有点热……还以为是跑太急了……”
洁世一看着他蔫蔫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太清楚蜂乐回有多重视这场比赛，太清楚他为了这场比赛付出了多少努力。可现在，这个本该在赛场上大放异彩的少年，却因为发烧，连站都站不稳。
观众席的欢呼声还在继续，阳光依旧刺眼，可洁世一的眼里，只剩下身边这个蔫蔫的、没了精神的橙发少年。
他伸手，轻轻揉了揉蜂乐回乱蓬蓬的头发，声音放得更柔了：“没关系，有我在。”
他扶着蜂乐回走到场边的替补席，让他坐下，又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他的腿上。“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和教练说。”
蜂乐回抬起头，眼眶红红的，看着洁世一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想说“不要”，想说“我还能坚持”，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带着哭腔的一句：“洁……对不起……”
对不起，没能陪你一起站在赛场上。
对不起，没能给你传那个超帅的球。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洁世一回过头，看着他泛红的眼眶，脚步顿住了。他走回来，蹲在蜂乐回面前，目光认真而坚定：“蜂乐，没有什么对不起的。”
“对我来说，你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重要。”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蜂乐回的脸颊，擦掉他眼角不小心滑落的泪珠，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场比赛，我会带着你的份一起赢。等我回来。”
蜂乐回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总是冷静锐利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温柔和坚定，像一片平静的大海，能包容他所有的不安和委屈。他吸了吸鼻子，用力点头，声音哽咽着：“嗯……我等你回来……”
洁世一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蜷缩在替补席上的橙发少年，然后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赛场中央。
阳光落在他的背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像出鞘的利刃。
这场比赛，他不仅要赢，还要赢的漂亮。
因为他知道，替补席上，有个蔫蔫的小家伙，正等着他带着胜利的消息回去。
而赛场边的蜂乐回，裹着洁世一的外套，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慢慢攥紧了拳头。
他的头还是很晕，身体还是很不舒服，可心里却暖暖的。
有洁在，就什么都不怕了。
他一定会赢的。
蜂乐回望着赛场中央那个沉稳的身影，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微弱却坚定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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