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旧事随流水,但寒烟衰草凝绿……”
妇人在教室外面与班主任荆老师谈着关于孩子转学的事情。
“陈絮——中考物化数体四门满分啊,不错不错……”荆林望着阳光下少年的脸都快笑烂了,平时这么逆天的学生可不多见,这要是重点培养还是能为学校提不少升学率的。这样想着,对于家长都热切了不止几分。
晚知歆整个人被围绕在悠长绵软的早读声中,阳光微微打过她白净的脸蛋,小脸被她用两只手捧着,脑袋昏昏欲睡间,余光无意瞥见窗外一个高挑明艳的身影,少年双手插在裤兜内,手里把玩着一只黑色的钢笔,一旁的家长还在和老师聊天,修长的手指、优越的脸庞……阳光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金棕色的边。
晚知歆偷偷摸摸的戳了戳前面同在打盹的宋佳乐,“诶诶诶,我们学校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极品我不知道!”惹得宋佳乐睡意瞬间褪去大半,“什么鸡屁不鸡屁的,我看你就是...”
目光触及到那深邃的眼眸时,不自觉的噤了声,“我去,这种人间极色有一天还会降临到我们这小破一中?”
宋佳乐惊叹过后目光又转向了晚知歆,见这人还如此不要脸光明正大的盯着人家,好像有点儿看不下去了的出声问道:“极品是很少见,犯不着花痴成这样吧?”
感受到少女热切的目光,那大帅哥竟真转头看了过来和晚知歆的目光撞了个热切。只见光下的少年朝她挥了挥手,试探着的笑比了个口型“hello?”
“扑通扑通……”
“知歆你不舒服吗?脸红成这样。”晚知歆的脸一瞬间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见此,她的脑海中竟有不受控制的出现刚刚少年同她打招呼的画面,这已经不是一个爽字就能描述的了。
沉默了这么久,宋佳乐都打算报告老师了的时候才听晚知歆发声“我没事儿。”
见她好像真的没啥事的样子宋佳乐才继续开了口“我刚刚都差点要禀告小精灵了。”
“你真饶了我吧大人……”
“好,同学们。先停止一下早读,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大家欢迎。”还未等少女们结束话题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断了。班里传来一阵阵的鼓掌声。
此前窗外的少年一只脚迈进了门槛内,那双含笑的眼眸掠过讲台下的同学,在经过晚知歆的时候顿了顿,收回目光,门外的妇人也已经离开。
“大家好,我叫陈絮……”微微怔愣了一会儿,又补充道“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的絮。”虽说长了一张极近妖孽的脸,可班里还是无人所动。
高一一班,那是什么存在,班里几乎除了晚知歆和宋佳乐以外,都是一群无情的学习机器,可怜的两姐妹在这堆怪物中“相依为命”。不过看样子,应该很快要有第三个人的存在了。
“陈絮同学大家也可以多多学习啊,人家中考可是四门满分。”听到此才陆陆续续有些对这感兴趣的同学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陈絮一番,这不是对于队友的欣赏,反而带了些微微的敌意目光在其中。
陈絮无视了那些向他投来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教室里座位满满当当,只有晚知歆身旁还剩一张还算干净的空位,没办法,她嘴巴的细碎程度已经经不起有同桌的这等优质待遇。
静默了一阵,陈絮抬手指向晚知歆身旁的空座朝荆林询问着开口:“老师,我就坐那个空位吧?”说是询问,倒像是势在必得的提醒。
荆林摇了摇头,还是妥协“先坐那儿吧,也没有别的空位了。”
少年身上的木质香传来,黑色的书包被随意放在椅子上,桌椅随着身边人的坐下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晚知歆侧头望向陈絮“你好啊新同桌。”
没有等到意料之中的回敬,正欲开口,调笑的声音骤然传来“同桌有喜欢常盯着陌生人看的习惯吗?”陈絮无所谓般的转着手中的黑色钢笔,嘴角噙着笑意。
听出少年的言外之意,几乎是脱口而出“第一次遇到这么难看的人,开了眼了,勿怪同桌没见过世面。”
陈絮的嘴角抽了抽,转着钢笔的指尖也顿了顿,抬眼时眼底带着促狭的笑意。老师抬眼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一支白粉笔精准无误的扔到了晚知歆的身上“晚知歆!不要影响新同学上课。”
闻言,晚知歆脸上瞬间转变为了不可置信,原来这就是资本吗?“老师,是他先挑衅……”
又是那句“不听狡辩。”
晚知歆对陈絮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谢谢你啊同桌。”亏她首先还觉得对方是个不错的人,现在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陈絮也好似同样低估了这位新同桌的“战力”。两人就这样僵持到了下课。
下课铃一响,宋佳乐就把头转了过来迫不及待的询问这两同桌发生了啥。如实叙述后也只冒出个一句“人不可貌相啊……”
“别人的一眼万年是相守白头到万年,我看你们这是要相杀残怼到万年”宋佳乐有模有样的道出了自己的结论,还真是……“啧啧啧。”
谁说不是呢,“一眼万年”。
数学课后,荆林接着数学老师走上讲台,示意在座安静,其实也就是提醒晚知歆两人别过太放肆。“再过几天就是学校举行的艺术节了,希望有意向的可以找文艺委员晚知歆报名啊。”
艺术节普通班级报名的人倒不少,就说一班,寥寥无几,荆林也从不把这些小希望寄托在这群天才之上,并不是对于他来说才艺不重要,只是一中几乎无人不知道,高一一班有一个少女,早早就被北舞保送,混日子待的都是一班这种魔鬼圣域。他自然也就没必要再为其他人头疼。
谁刚开始又会想到晚知歆如此随性的学习,究其原因竟是早就保送了。
那宋佳乐呢?别人只会说更加夸张,家里早就把她后半生安排的妥妥当当,想当总裁直接继承家业,想自在直接砸钱飞去国外潇洒,这才是真正的人生啊。
“知歆,这次的艺术节你肯定又会上去大展风姿吧。”宋佳乐对着晚知歆兴奋的幻想着朋友在舞台上方施展身手的华丽身姿,那身段,那动作。
“到时你只要尽情欣赏本小姐的容姿就行了。”晚知歆特意朝宋佳乐抛了一个媚眼。
“我说你们俩够了。”随尘风压着清冷的音调将宋佳乐的肩膀按回了座位。
“班长行行好吧~_~”宋佳乐使出她的惯用手段,随尘风平日里就最吃她这一招,果然,再后面随尘风就没再管她了。
几天的日子说慢也到了,艺术节还是一如既往的安排在了上午就开始,晚知歆这次的运气可以说是差到了极点,拿到了压轴位置。虽说那时评委看到精疲力尽,观众散的散去,但还是有不少人就是奔着她去的。
“哥,听说你同桌是保送生?”有个小眼镜走到待在后台场务的陈絮边抬了抬眼镜。陈絮从小父母就把他丢给大伯一家带,这和他同班的小眼镜陈思文就是他的发小兼小堂弟。
陈絮拿着对讲机的手一顿,笑着指向晚知歆“她?保送……”
此时兄弟俩的讨论对象还在后台排着队,晚知歆迎面走来个身材高挑的女生,画着浓厚的舞台妆。
女生踱步过来,将脸凑近了晚知歆的耳旁讥讽道:“前些日子的风头都让你出了,我怎么办呢?”贾夕挑衅的拿手指推了推晚知歆的肩膀。
“那还麻烦你待会帮我叫个救护车。”看贾夕面露一脸的不解,晚知歆拍了拍刚刚被她推过的地方不急不慢的开口“被疯狗碰到了,有没有狂犬病还不知道呢……”
贾夕的脸闪过一丝的扭曲,随后又像想到了什么,笑出了声“那就祝你这次还能出尽’风头‘”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晚知歆的舞衣肩带笑着走了。
晚知歆想着刚刚她那话的意图,思索不及,台上就报起了她的名字“接下来,让我们有请第64位选手晚知歆上台……”还有不少人在台下纷纷探着头想见见这传说中被保送了的舞蹈奇才。
晚知歆按要求走到了舞台中央,摆好动作后,悠缓的音乐响起——
“心若如霜,凝结多少过往。坠入目光,随你消融流淌。情若如霜,这万里徜徉的风浪。能否也 触碰到晴朗……”
女孩身着一袭月白裙,裙摆缀着细碎的银线,随着舞步流转,似有月光在其上流淌。她赤足踏在光洁的地面,身姿带着柳枝般的柔韧。抬手时,腕间的玉镯轻响,指尖似有若无地捻过,像拈住了一缕无形的风;垂眸时,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古典的温婉,眉峰微蹙,仿佛藏着一段说不尽的心事。
旋身的瞬间,纱裙如盛放的昙花骤然绽开,银线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与她翻飞的衣袂相映成趣。
悠缓的乐声还在流淌,晚知歆足尖轻点,正要完成一个旋身的收尾动作,肩头却陡然传来一阵异样的松动。
她心头猛地一沉,来不及反应,“撕拉”一声脆响便刺破了悠扬的旋律。
月白舞裙的肩带应声断裂,后背大片细腻的肌肤瞬间裸露在刺眼的灯光下。她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下意识地抬手去扯裙摆,指尖却抖得厉害。
台下的哄笑声还在持续发酵,那些夹着恶意的议论像针尖似的往人耳朵里钻。
随尘风坐在观众席靠后的位置,手里还攥着一张没来得及递出去的艺术节节目单。他原本是被宋佳乐软磨硬泡下代替她来给晚知歆捧场的,此刻看着舞台上那个僵在原地、肩膀微微发颤的身影,眉峰越蹙越紧。
身旁两个男生还在肆无忌惮地调侃:“装什么清高啊,怕不是故意设计好的桥段吧?”“就是,北舞保送生又怎样,还不是靠这种手段博眼球……”
话音未落,随尘风冷冷的目光就扫了过去。他没说话,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眼神里的寒意像淬了冰。那两个男生对上他的视线,瞬间噤了声,悻悻地挪开了位置,不敢再吱声。
随尘风这才收回目光,重新望向舞台。恰好看到陈絮抱着晚知歆下台的背影,少年的脊背挺得笔直,路过观众席时,还极快地扫了一眼方才议论最凶的方向,眼神冷得厉害。
随尘风看着那道背影,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节目单的边角,指尖轻轻点了点上面晚知歆的名字。
晚知歆的脸唰地白了,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她不敢抬头,不敢去看台下那些或戏谑或鄙夷的目光,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在旋转,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场务!快上去处理!”后台传来女老师焦急的喊声。
陈絮正攥着对讲机站在侧幕,方才那一幕猝不及防地撞进眼底时,他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握着对讲机的指节瞬间泛白。还没等他回过神,鼻腔里便涌上一股热意,温热的液体顺着鼻翼滑落,滴在白色的校服衬衫上,晕开一小片红。
身旁的工作人员慌忙递来纸巾:“同学,你没事吧?流鼻血了都!”
陈絮胡乱地抹了把脸,将纸巾团成一团攥在手心,根本顾不上理会,几乎是凭着本能,抬腿就朝着舞台中央冲了过去。
少年宽大的校服外套带着淡淡的木质香,猝不及防地罩在了晚知歆身上,将她裸露的肌肤严严实实地裹住。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却又莫名的让人安心:“现在可以自己走了吗?”
晚知歆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声音细若蚊蚋,还带着点哽咽的鼻音:“我的衣服……不太方便。”
风掠过舞台,吹起少年额前的碎发。陈絮垂眸,看着她泛红的眼角和微微颤抖的肩膀,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俯身,低声道了句“得罪了”。
温热的手掌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稍一用力,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晚知歆惊呼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搂住了他的脖颈,鼻尖撞上他干净的衬衫领口,那股木质香愈发清晰。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舞裙松松散散地耷拉着,外套的领口也歪了,连忙抬手去扯。
“晚知歆。”陈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沙哑。
“嗯?”她仰头看他,眼眶红红的。
“外套盖好。”他的目光落在她慌乱的手上,耳尖悄悄爬上一层薄红,抱着她的手臂却不自觉地收紧了些,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不该触碰的地方。
晚知歆低头一看,脸颊瞬间烧得滚烫,连耳根都红透了,连忙把外套裹得更紧,将脸埋进他的肩窝,不敢再抬头。
陈絮抱着她,脚步稳稳地朝着后台走去,路过台下时,他微微侧过脸,目光冷冷地扫过那些还在窃窃私语的人。原本喧闹的议论声,竟莫名地小了下去。
他兜里的钢笔硌到了掌心,让他想起早读时少女盯着他转笔的热切目光,心头微微一动,抱她的力道又轻了几分。
怀里的女孩很轻,轻得仿佛一松手就会飞走。陈絮的手却微微发颤,他低头看着她埋在肩窝的发顶,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嘴里却还是别扭地嘟囔了一句:“……重死了。”
宋佳乐今天就是请了一天假,看到校园贴吧里面的事儿才知道自己的好姐妹出事了,要不是她爸妈今天说有一个重要的客人要见,她是绝对不会舍得请假错过晚知歆的表演的。
“王伯,快派司机送我去一中,快。”
晚知歆此刻已被准许在教室里面休息,脑海里面还是不断的浮现出当时台下一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她该怎么办。
她也不知道怎的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迷迷糊糊间被声旁人坐下的声音惊得醒了过来,陈絮深邃的五官猝不及防的就撞入了她的视线中,只是更加引人注目的,多属于他脸颊上和嘴角的淤青了。
“你打架了?”
晚知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目光紧紧锁在陈絮嘴角那片青紫上,指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差点就要伸出去碰一碰那处伤。
陈絮将书包往桌肚里一塞,动作漫不经心,像是没把这点伤放在心上。他挑了挑眉,瞥了她一眼,指腹轻轻蹭过嘴角的淤青,语气里带着点痞气的笑意:“怎么,心疼了?”
晚知歆瞬间像被烫到似的收回目光,脸颊又开始发烫,嘴硬道:“谁心疼你了,我就是怕你被人打残了,影响我们班的颜值平均分。”
陈絮低笑出声,那笑声带着点胸腔的震动。他没再逗她,只是将脸转向窗外,阳光落在他的侧脸,将那片淤青衬得格外明显。他淡淡道:“一点小麻烦,解决了。”
他没说那些在台下嚼舌根的男生被他堵在厕所门口的事,也没说自己不过是动手教训了几句,却被对方阴恻恻地挥了一拳。他只是看着晚知歆还微微泛红的眼眶,喉结滚了滚,补充了一句:“那些话,别往心里去。”
晚知歆愣了愣,转头看向窗外。阳光正好,梧桐叶被晒得发亮,风一吹,叶影在课桌上晃来晃去。她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像羽毛。
就在这时,教室门被猛地推开,宋佳乐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印着卡通图案的袋子。她一眼就看到了陈絮脸上的伤,又看看晚知歆微红的眼眶,瞬间脑补出一场大戏,压低声音凑过来:“这伤……是为你打的?”
晚知歆被宋佳乐这句直白的追问呛得差点呛到,脸颊瞬间又烧了起来,伸手就去捂宋佳乐的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宋佳乐扒开她的手,眼睛瞪得溜圆,视线在晚知歆泛红的耳根和陈絮嘴角的淤青上来回打转,一副“我什么都懂”的模样:“我胡说?你看他这伤,再看你这模样,要说没关系谁信啊!”
陈絮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打闹,指尖还在无意识地摩挲着嘴角的淤青,眼底藏着一丝笑意。他没解释,也没否认,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倒像是默认了宋佳乐的话。
晚知歆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头对着宋佳乐压低声音:“就是意外,跟我没关系。”
“意外?”宋佳乐挑眉,显然不信。
“我早说过你们就是一眼万年了,还不信我。”宋佳乐切了一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一眼万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