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是在第七次翻墙失败后,才真正意识到,这个名为“桃源社区”的地方,是一座密不透风的囚笼。
铁丝网顶端的刀片划破了他的小臂,鲜血渗出来,混着额头上的冷汗,滴落在脚下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草坪上。不远处,穿着统一灰色制服的巡逻员正慢悠悠地晃过来,手里的橡胶棍在掌心敲出规律的声响。林舟慌忙躲进灌木丛,心脏狂跳得像是要撞碎肋骨。
“新来的?”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舟猛地回头,看见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正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手里捏着一根没点燃的烟。老头的脸沟壑纵横,眼神却亮得吓人,像暗夜里的狼。
“别费劲了,”老头吐出一口浊气,“没人能从这里出去。”
林舟的喉咙干涩得厉害。三天前,他还是个在都市里疲于奔命的社畜,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后,醒来就躺在了桃源社区的医疗室里。社区主任告诉他,这里是专为压力过大的都市人打造的疗养地,衣食住行全免费,没有KPI,没有房贷,只有无尽的悠闲。
刚来时,林舟确实被这里的景象震撼了。整齐划一的白墙红瓦小楼,四季如春的恒温气候,街道上没有垃圾,没有喧嚣,连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都像是经过精心调试。居民们脸上都带着温和的笑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种菜、养花、下棋、品茶,活成了世人梦寐以求的样子。
可林舟总觉得不对劲。
这里的人,太“完美”了。他们的笑容像是刻在脸上的面具,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社区里没有网络,没有信号,唯一的娱乐设施是一个老旧的放映厅,每天只播放一部黑白老电影。更诡异的是,没有人谈论过去,也没有人提及外面的世界,仿佛他们生来就在这里。
林舟试着问过邻居张婶,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张婶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温和:“外面有什么好的?勾心斗角,累死累活,哪有我们这里自在?”
这话,几乎是所有居民的标准答案。
巡逻员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老头朝林舟使了个眼色,林舟会意,猫着腰钻进了更深的灌木丛。等巡逻员走远,他才敢钻出来,走到老头身边坐下。
“为什么没人想出去?”林舟忍不住问。
老头嗤笑一声,终于点燃了那根烟,烟雾缭绕中,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嘲弄:“想出去?当然想。但你知道代价是什么吗?”
老头告诉林舟,桃源社区建立已经十年了。十年里,不是没有人尝试过逃离。最早的一批居民里,有个叫陈默的年轻人,是个程序员,他比林舟更执着,偷偷研究社区的电网布局,熬了三个月,终于找到了一个漏洞。
“他成功翻出去了?”林舟急切地问。
“翻出去了。”老头的眼神黯淡下来,“可第二天,巡逻队就把他的尸体抬了回来。对外说,是他不小心掉进了外面的沼泽里。但我亲眼看到,他的身上有枪伤。”
林舟的后背瞬间爬满了冷汗。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疗养地,”老头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被什么东西听见,“这里是个监狱。外面的人拼了命想进来,以为是天堂;里面的人拼了命想出去,才知道是地狱。”
“外面的人?”林舟抓住了关键词,“外面的人为什么想进来?”
老头还没来得及回答,一阵清脆的铃声突然响了起来。这是社区的集合铃,每天下午三点,所有居民都要到中心广场集合,听主任训话。
老头迅速掐灭了烟,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脸上的锐利瞬间消失,换上了一副和其他居民别无二致的温和笑容。
“别多问,别多看,别多想。”老头丢下这句话,便慢悠悠地朝着广场的方向走去,背影佝偻,像一株被霜打过的草。
林舟坐在长椅上,看着老头的背影,又抬头望向那扇高耸的铁门。铁门的另一边,是他曾经厌恶的、充满压力的世界;铁门的这一边,是世人向往的、无忧无虑的桃源。
可现在,桃源变成了囚笼。
他忽然想起,车祸前一天,他刷到过一条新闻。新闻里说,某富豪斥巨资打造了一个“无压力社区”,面向全社会招募志愿者,包吃包住,终身免费。当时他还嗤之以鼻,觉得是资本家的噱头,现在想来,那哪里是招募志愿者,分明是在诱捕猎物。
外面的人,那些被生活压垮的人,那些厌倦了竞争的人,那些渴望“躺平”的人,拼了命地想挤进这座桃源。他们不知道,门一旦关上,就再也打不开了。
而里面的人,像他,像那个老头,像死去的陈默,拼了命地想逃出去,却发现,每一次尝试,都是在拿命赌。
集合铃还在响着,越来越急促。林舟深吸一口气,站起身,也朝着广场的方向走去。他的脸上,也慢慢挂上了一层温和的笑意,和其他居民一模一样。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口袋里,藏着一把从医疗室偷来的手术刀。
他要出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未完待续 1754字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