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这我弟

北宸国际中学，高三2班教室。

　　雨珠密集地砸在教室的玻璃窗上，噼啪声裹着潮湿的寒气钻进来，把窗外的树影揉成一片模糊的墨绿。教室里只剩最后一盏顶灯亮着，暖黄的光被雨雾滤得发暗。毕业舞会还未结束，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音乐声和欢呼声，邵群一个人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上，眉头紧绷成一道深深的川字，眉峰压得极低，嘴唇抿成一道平直的冷线微微颤抖着。他左手死死按住赵锦辛常坐的课桌抽屉板内侧的木板，像是要把整个人的力道都压在上面，稳住那微微发潮的木质，右手捏着一把美工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手腕都绷出清晰的青筋，没有一丝晃动。刀片贴着木纹往下划时，发出干涩的“吱呀”声，混着窗外的雨声，轻得却格外扎耳。他的视线死死钉在刀尖落下的地方，瞳孔缩得很紧，眼眶泛着红，木屑沾在他的指尖，像新鲜的血痂。

　　直到最后一个字的最后一笔落下，他才停顿半秒，却没松手，而是握着刀，用刀尖轻轻顺着刻痕再走了一遍又一遍，像是要借着这个动作，完成他少年时代最后的、绝望的“绑架”。

　　“2018.06.12，你跑不掉。——邵群”

　　2017年9月1日，清晨七点多，窗帘缝隙里漏进碎金似的阳光，堪堪擦过少年线条凌厉的下颌线。邵群睡得不算沉，浓密的睫毛垂着，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鼻梁高挺得过分，唇线薄而锋利，合着眼时也掩不住那股子侵略性的俊朗，像是荒野里蓄势的猎豹，哪怕安静躺着，也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压迫感。

　　手机在床头柜上疯狂震动，尖锐的铃声刺破了卧室的静谧。邵群眉头猛地一蹙，眼睫掀动，那双瞳色偏深的眼睛骤然睁开，黑沉沉的，带着刚醒的戾气，没什么温度地扫了一眼屏幕。

　　“喂。”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沙哑，却硬邦邦的，透着不耐烦。

　　电话那头传来李文逊咋咋呼呼的声音：“群子！快起床！今天开学第一天，丽姐可放话了，早自习迟到的直接‘喜提’一周厕所清扫权！”

　　邵群悠悠坐起，他瞥了眼窗外的阳光，骂了句“聒噪”就挂断电话，指尖还带着刚醒的戾气。

　　丽姐本名徐文丽，是他们的班主任，大约三十出头，是北宸国际中学的金牌教师，不仅学历顶尖，还特懂这些世家子弟的心思，笑起来像大姐姐，管纪律却雷厉风行，同学们都喊她丽姐，没人敢在她面前炸毛。

　　十分钟后，他已穿着北宸国际中学的定制校服站在玄关，他身姿挺拔，肩膀宽阔，藏青面料衬得肤色冷白，银质校徽端正地别在领口，袖口挽至小臂的高度分毫不差，限量款运动表在腕间低调闪光，完全是邵家严苛家教教出来的样子。

　　“少爷，车备好了。”管家明叔恭敬地递过书包。邵群单肩挎上，走出邵氏老宅时，邵家的黑色宾利已稳稳停在门口。作为学校没人敢惹的“老大”，他却从不用家世摆谱，能让众人服帖，靠的是打架时护兄弟的狠劲和考试稳坐前十的硬实力。

　　二十分钟后，宾利缓缓驶入北宸国际中学的雕花铁门。欧式穹顶的教学楼在晨光里气派十足，人工湖泛着粼粼波光，梧桐大道上已停满劳斯莱斯、迈巴赫等送学生的豪车。邵群刚推开车门，就被人从身后拍了一巴掌。

　　“可算把你盼来了！”李文逊叼着根未拆封的棒棒糖，“我都在这儿站五分钟了，生怕丽姐突然冒出来抓迟到。邵群侧身躲开他凑过来的脑袋，反手弹了下他的脑门，挑眉嗤笑：“就你那点胆子，还敢先溜？”

　　“那不一样，我这是尊师重道！”李文逊揉着额头，拉着他往教学楼走，脚步都快了几分，“对了，跟你说个大消息！我昨儿听我哥说，咱班要来个转学生，北美回来的富二代，现在都高三了还能转进北宸肯定来头不小！”

　　他突然停下脚步，挤眉弄眼地凑近：“你说会不会是个金发碧眼的大美女？毕竟是从国外回来的，说不定还会跳爵士舞！赌不赌？输的承包一学期奶茶，还得是学校咖啡厅的顶配版！”

　　邵群脚步一顿，把玩着书包肩带的手轻轻收紧。他想起来前两天和家人吃晚饭时，大姐邵雯提起，姑父姑母在国外的生意出了些问题，为了表弟的安全着想，会把赵锦辛从北美那边转学回来和他同班，并嘱咐他在学校要照顾好表弟。邵群和赵锦辛只在四五岁时见过几面，后来赵锦辛随姑父姑母定居国外，除了家里有一些生意往来之外，两人长大后少有来往，对方的模样在记忆中早已模糊了。所以邵雯说这事时，他只淡淡应了句“知道了”，并没往心里去。此刻听李文逊说得热闹，邵群喉结滚了滚，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侵略性的脸上勾起一抹痞笑：“金发碧眼？你想多了。”

　　“你咋知道？”李文逊瞪圆眼睛，将手搭到他肩上，“难不成你提前打听了？”

　　“赌就赌，别废话。”邵群拍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声音里带着笃定，“我赌是男的，输的不仅包奶茶，丽姐要是罚扫厕所，也归你。”

　　两人拌着嘴冲进教室时，早自习刚结束，第一堂课的预备铃正响。邵群和李文逊刚坐到座位上，就被全班突然的安静惊得抬起头——丽姐身后跟着个少年，瞬间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少年像橱窗里被灯光精心照射的顶级艺术品，虽然穿着校服，却难掩一身精致气质，皮肤白得像易碎的琉璃，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头发柔软，带着点自然卷，五官漂亮得近乎无暇，尤其一双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笑起来该是勾人的模样。教室里的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连几个向来高冷的女生都忍不住拿出手机偷偷拍照。李文逊惊得张大嘴，拽了拽邵群的袖子：“我去……不是美女，但比美女还绝啊！”

　　丽姐敲了敲讲台：“安静，给大家介绍下新同学。”她侧身让出位置，“赵锦辛，刚从北美回来，以后就是咱们班的一员了。”赵锦辛抬头时，视线刚好与邵群对上，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应该就是表哥邵群，之前妈妈给他看过照片，就在他自觉应该做点什么反应时，邵群先一步站起身，单手插在裤兜里，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班：“这我弟，大家照看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