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巷深处的修表铺“时韵斋”,木门上的铜铃蒙着一层薄灰,风一吹,响声细碎得像快断了气。店主陈默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指尖总沾着机油味,能让停摆的老座钟重新跳动,也能从齿轮咬合的声响里,听出旁人听不见的东西。
这天傍晚,铜铃被撞得叮当作响,闯进来的是个脸色惨白的年轻女人,叫林晚。她攥着一块碎了表盘的女式腕表,指节泛青:“陈师傅,求你……看看这表,它是不是坏了?”
陈默接过腕表,表盘上的蓝宝石玻璃裂成蛛网,时针卡在七点零三分的位置,分针歪歪扭扭悬在十二分的刻度。这是块古董表,机芯上刻着细小的“1987”,黄铜齿轮氧化得发暗,却还能看出当年的精致。
“表是摔过?”陈默指尖拂过裂痕。
林晚点头,眼泪掉下来:“是我表姐苏晴的表,她……她昨天失踪了,最后一次见她,就是戴着这块表。”
陈默抬眼,窗外的天色沉下来,老巷的路灯亮得昏黄。他把腕表拆开来,镊子夹着细小的齿轮,忽然顿住——机芯的夹层里,卡着半张被剪碎的纸条,上面只有三个字:“钟摆停”。
“你表姐是做什么的?”陈默问。
“她在档案馆工作,专门整理老城区的拆迁资料。”林晚声音发颤,“三天前,她给我打电话,说查到了城南旧钟楼的猫腻,有人偷偷改了拆迁评估报告,还说……说那些人不会放过她。”
城南旧钟楼,是老城区的地标,上个月刚被列入拆迁名单,据说要建成商业广场。陈默想起三天前的新闻,说钟楼的钟摆突然断了,停在七点零三分,和这块腕表的时间一模一样。
他心里咯噔一下,将腕表的齿轮重新归位,滴了两滴机油,轻轻晃动。奇怪的是,腕表的时针竟然缓缓转动,最终停在了九点十五分的位置。
“这表的自动上链装置没坏,”陈默沉声道,“如果不是人为卡住,时针不会停在七点零三分。而且,它现在指向的时间,应该是另一个线索。”
林晚愣住:“九点十五分?这是什么意思?”
陈默没说话,起身从柜子里翻出一张老城区地图,城南旧钟楼的位置被红笔圈着。他手指沿着钟楼周围的街道划过去,突然停在一处——钟楼西侧的废弃仓库,门牌号码是“915”。
“走。”陈默抓起外套,“去这个仓库。”
夜风吹得人发冷,废弃仓库的铁门锈迹斑斑,推开门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仓库里堆着旧家具和破纸箱,角落里摆着一个落满灰尘的落地钟,钟摆垂着,纹丝不动。
林晚吓得躲在陈默身后,陈默走到落地钟前,钟面上的时间,正是九点十五分。
他伸手去摸钟摆,指尖刚碰到,就听见“咔哒”一声,钟摆下方的底板弹开,露出一个暗格。暗格里放着一个档案袋,和林晚说的拆迁评估报告一模一样。
“找到了。”陈默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仓库的门被猛地踹开,两个穿黑衣服的男人闯进来,手里攥着铁棍,眼神凶狠:“把档案袋交出来。”
林晚尖叫一声,陈默却很镇定,他拿起落地钟旁边的一根撬棍,轻轻敲了敲钟面:“你们以为,苏晴只是把报告藏在这里?”
黑衣男人一愣,陈默继续道:“三天前,她来我店里修表,说这块表的机芯有点问题,走时不准。现在我才明白,她是故意把纸条藏在机芯里,又把时针卡在钟楼钟摆停下的时间,就是怕自己出事,留个后手。”
他顿了顿,指了指腕表:“这块表的时针,能自己转到九点十五分,是因为苏晴改了机芯的齿轮咬合度,只有在特定的重力角度下,才能触发这个机关。而这个落地钟,就是她选的‘重力点’。”
黑衣男人脸色铁青,举着铁棍扑过来。陈默侧身躲开,撬棍狠狠砸在落地钟的底座上,钟摆突然晃动起来,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们听,”陈默冷笑,“这钟摆的声音,和钟楼的钟摆一模一样。苏晴说过,钟楼的钟摆是特制的,声音有辨识度,她早就把你们改评估报告的证据,录在了钟摆的录音器里。”
黑衣男人慌了神,其中一个想去抢档案袋,却被绊倒在纸箱堆里,哗啦啦一阵响,纸箱里掉出个东西——正是苏晴的手机。
屏幕亮着,上面是一段录音,清晰地录下了黑衣男人和开发商的对话,内容全是关于篡改拆迁款、威胁苏晴的事。
警笛声由远及近,黑衣男人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上。
林晚捡起手机,眼泪流得更凶:“表姐……她没事吧?”
陈默看向窗外,晨曦微露,老巷的铜铃又响了。他拿起那块修好的腕表,时针正稳稳地走着:“她把所有线索都藏在了时间里,这么聪明的人,一定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三天后,苏晴在城郊的民宿被找到,只是受了点轻伤。她说,那天她察觉不对,就躲了起来,故意把腕表摔坏,让林晚去找陈默——她知道,这个能听懂钟表声音的男人,一定能读懂她留下的时间密码。
陈默站在修表铺的窗前,看着那块古董表,时针滴答滴答,走着永不重复的轨迹。他忽然觉得,每一块钟表里,都藏着一段故事,有的是温暖的回忆,有的,是无声的回声。
而他的工作,就是听着这些回声,把藏在时间里的真相,一点一点,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