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的蛛网被穿堂风拂得微微晃动,阳光漏过朽坏的窗棂,在积灰的地面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苏玄拄着拐杖,脚步蹒跚地走到神龛旁,枯瘦的手指拂过龛上的尘埃,露出一个半尺见方的紫檀木匣。木匣的锁扣是青铜所铸,上面刻着的玄鸟纹路与柒颜腕间的影契、怀中的玉佩如出一辙,只是线条更显苍劲,像是饱经了岁月的磨洗。
“这是你婆婆的东西。”苏玄的声音带着一丝喑哑,他伸手按住木匣,指尖在锁扣上轻轻一旋,只听“咔嗒”一声轻响,锁扣应声而开,“当年她离开时,将这匣子托付给我,说若是有朝一日你能找来,便把它交给你。她说,这里面藏着影幻双生的真正秘密,也藏着对抗影猎阁的法子。”
柒颜的心跳陡然加快,她走上前,目光落在打开的木匣里。匣内铺着一层暗红色的锦缎,锦缎上静静躺着两样物件——一本泛黄的线装古籍,封面上写着影幻心经四个篆字,字迹娟秀,正是婆婆的手笔;旁边则是一枚通体漆黑的指环,指环内侧刻着细密的纹路,凑近了看,竟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影息在里面流转。
“这心经是我们影契者一脉的传承,记载着凝练影息、操控幻境的秘术。”苏玄拿起那本古籍,递给柒颜,“你婆婆当年只悟透了三成,便已能与影猎阁的高手周旋。你是天生的影幻双生,血脉里的力量远胜她,假以时日,定能将心经的奥义尽数掌握。”
他又拿起那枚黑指环,指尖摩挲着指环内侧的纹路,眼神里泛起几分复杂的光:“至于这枚影戒,是用上古影石淬炼而成的。它能收纳你的影息,隐匿你的踪迹,就算是影猎阁的阁主墨渊亲自来,也未必能察觉到你的存在。更重要的是,它能在危急关头,替你挡下致命一击。”
柒颜接过古籍和影戒,指尖触碰到影戒的瞬间,一股温热的气流顺着指尖涌入体内,与腕间的影契遥相呼应。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沉寂多年的影息,竟在这一刻微微震颤起来,像是沉睡的巨兽被唤醒了一角。
“婆婆她……”柒颜的喉咙有些发紧,她想起婆婆临终前,攥着她的手反复叮嘱“莫信旁人,莫入城南”,原来那些看似绝情的话,全是婆婆的苦心。她是怕自己涉险,怕自己重蹈当年的覆辙。
“她是个苦命人。”苏玄叹了口气,目光望向窗外的老槐树,眼神里满是怅然,“当年影猎阁围剿我们的时候,她为了护你,硬生生撕裂了自己的影息,才换得一线生机。这些年她带着你东躲西藏,从不敢与我联系,就是怕影猎阁的人顺藤摸瓜,找到你的踪迹。”
柒颜的眼眶微微泛红,她低头看着掌心的影戒,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原来自己从来都不是无依无靠的孤女,原来婆婆的爱,一直都藏在那些不曾说出口的叮嘱里。
“那影猎阁……到底是什么来头?”柒颜抬起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恨意,“他们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
苏玄的脸色沉了下来,眼神里闪过一抹凛冽的寒光:“影猎阁的前身,本是我们影契者一脉的分支。百年前,阁中出了个叛徒,他觊觎影幻双生的力量,不惜勾结外敌,残杀同门。后来他自立门户,创立了影猎阁,靠着吞噬普通影契者的影息修炼邪术,势力越来越大。如今的阁主墨渊,就是那个叛徒的传人。他一直坚信,只要吞噬了影幻双生的影息,就能突破血脉的桎梏,获得永生不死的力量。”
永生不死。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柒颜的脑海里炸开。她终于明白,影猎阁为何会如此丧心病狂,为了抓住她,不惜滥杀无辜。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柒颜握紧了手中的影戒,眼神里满是决绝,“我不想再逃了,我要为婆婆报仇,为阿佑报仇,为所有被影猎阁害死的人报仇!”
苏玄看着她眼中的火光,浑浊的眸子里泛起一丝欣慰的笑意。他缓缓抬起手,拍了拍柒颜的肩膀:“好,有志气。从今日起,我便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不过你要记住,影幻双生的力量,并非只有毁灭。影可藏形,幻可护人,真正的强大,从来都不是靠杀戮得来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修炼影幻心经,第一步是要感应体内的影息,与它达成共鸣。你且随我来,后院有个静心池,是修炼的绝佳之地。”
柒颜点了点头,紧紧攥着手中的影戒和心经,跟在苏玄身后,朝着正厅后的小院走去。
穿过一道月洞门,后院的景象豁然开朗。院子中央有一方青石砌成的池子,池水里飘着几片荷叶,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头顶的蓝天白云。池边种着几株翠竹,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带着几分清幽之意。
“就在这里盘膝坐下吧。”苏玄指了指池边的青石,“闭上眼睛,摒除杂念,试着去感受体内的影息。记住,影息是你的伙伴,不是你的敌人。”
柒颜依言坐下,她闭上眼睛,将心神沉入体内。起初,她的脑海里一片纷乱,阿佑临死前的眼神、影猎阁的喊杀声、婆婆的叮嘱,一一在她眼前闪过。她深吸一口气,试着按照心经上的记载,引导着自己的意念,一点点梳理着体内的气流。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感觉到,一股淡淡的黑色气流,在她的丹田处缓缓升起。那气流温润而柔和,像是流水一般,顺着她的经脉,缓缓流淌到四肢百骸。
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撞门声,伴随着一个嚣张跋扈的声音,响彻了整个苏家老宅:
“苏玄老鬼!给我滚出来!交出影幻双生,饶你不死!否则,我今日便拆了你这破宅子,让你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