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以电影化的运镜进行改写*

沈砚之第一次将那柄梨花木戒尺递到沈砚青手里时，少年的指尖还残留着几分稚嫩。指节细瘦，骨节微凸泛青，如同初春时节刚冒头的竹笋，落在光滑温润的木面上时，指腹薄薄的茧与梨木浅淡的纹路轻轻擦过，带起一丝细微而痒人的摩挲声。

院角的老槐树洒下一地碎金般的花瓣，风一拂，那些花瓣打着旋儿往人的衣领里钻。空气中弥漫着槐花蜜般的甜香，黏腻得像化不开的糖浆，却掩盖不住沈砚之语气中的那份郑重。他垂着眼，指尖轻轻点在戒尺中段的一道浅疤上——那是去年训教一个持械斗殴的学员时，对方挣扎间撞在桌角磕出的痕迹。

“握稳了。这东西不是用来耍威风的，是用来记分寸的。”声音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那年沈砚青刚满十五岁，半个月前才被沈家族老带着，从南方水乡的老宅踏入这处隐藏在京郊巷弄里的训教所。朱红的门楣上挂着一块乌木匾，“理罚堂”三个字漆得浓黑，衬得院角的槐花都少了几分柔和。他背着半旧的布包站在门廊下，青布衫的下摆还沾着船舷的潮气。族老捋着胡子叹道：“砚青性子野，劳你多费心——沈家的规矩，总得有人接着。”

沈砚之比他大八岁，已是所里小有名气的训教师。所里的学徒暗地里都喊他“沈铁面”，倒不是因为他脸色冷，而是因为他那套“理罚分明”的规矩立得严实。上个月有个偷了商户钱袋的少年，嘴硬得牙都咬出血，可沈砚之却盯着他袖管里漏出的糖糕碎渣问：“是给卧病的娘偷的？”罚了二十戒尺掌心，却又自掏腰包给那少年的娘抓了药。

还有一个总爱寻衅滋事的公子哥，沈砚之没动他一根手指，只是让他在槐树下站了三天，看着所里的学徒为附近的孤老挑水劈柴。三天后，那公子哥红着眼说：“我以前只觉得打人痛快，没想过还有人靠挨罚换活路。”这话是洗衣房的张婶告诉沈砚青的。

此刻，沈砚青望着沈砚之挺直的脊背，看他转身走向训诫台时，月白长衫的后摆扫过台阶上的槐花瓣，像一片被风卷起的云。台上站着个垂头的少年，是昨天翻墙逃学的学徒。沈砚之走到他面前，声音不高，却让满院的虫鸣都安静下来：“逃学是一错，翻墙踩坏了隔壁阿婆的菜畦是二错——你选罚，还是替阿婆浇三天菜？”

那少年咬着唇没说话。沈砚之便拿起自己的梨木戒尺，手腕微沉，“啪”地一声击在少年掌心——力道不重，却带着清脆的响声。少年的肩膀颤了一下，却没有躲闪。“这一下是罚你逃学，”沈砚之的指尖在戒尺上轻轻一顿，“剩下的，你若愿意去给阿婆赔罪，便抵了。”

沈砚青盯着那戒尺落下的弧度，忽然明白了张婶口中所说的“力道精准”是什么意思——那股麻意顺着血管往上爬，像是被细针轻轻扎了一下，却又不至于让人伤筋动骨。那少年攥了攥手，竟没露出疼得龇牙咧嘴的模样。沈砚青心里陡然生出一股劲儿——他想，自己也要像哥哥那样，把“训教”这两个字，做得分量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