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磨

退烧后的清晨，天是铅灰色的。

许清郁揣着昏沉的脑袋踏进校门时，晨雾还没散尽，风裹着冬寒往衣领里钻，冻得她指尖发僵。昨夜的高烧耗干了她浑身的力气，连拎着书包的手都在微微发颤，脚步落在铺满霜花的石板路上，轻飘飘的，像踩在一团棉花上。

教室里闹哄哄的，她刚走到座位旁，周遭的喧嚣便倏地静了一瞬。几道目光斜斜地扫过来，带着惯常的凉薄与嘲弄，像针一样扎在她背上。她垂下眼，不去看那些视线，弯腰收拾桌板上的狼藉——密密麻麻的刻痕里，污言秽语依旧刺眼，新添的几笔涂鸦歪歪扭扭，狰狞得像一张鬼脸。她指尖抚过那些深陷的刀痕，指尖的凉意顺着血脉蔓延到心口，疼，却早已麻木。

没人说话，也没人帮忙。前桌的女生正对着镜子描眉，瞥见她的动作，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故意抬高了声音

前桌女生哟，病秧子还没死呢？还以为能清静几天。

哄笑声炸开，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许清郁攥紧了衣角，指甲嵌进掌心，却没说一个字。她太清楚了，反抗只会换来更变本加厉的欺辱。这世间的法则，从来都是欺软怕硬。

一上午的课，她听得浑浑噩噩。黑板上的字迹晃成一片模糊，老师的声音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她趴在桌上，额头发烫，明明烧已经退了，却总觉得浑身乏力，连呼吸都带着钝重的疲惫。

午饭是在食堂角落吃的，一碗冷掉的粥，几口就咽不下去了。她刚放下勺子，后颈就被人猛地推了一把，整个人踉跄着撞在桌腿上，疼得她眼前发黑。

隋娇许清郁，

一道尖利的女声响起，是她那所谓的好朋友——隋娇。

她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嘴角挂着恶意的笑，

隋娇吃完了？跟我来一趟，体育馆后面，有话跟你说。

周围的学生纷纷侧目，眼神里有好奇，有漠然，却没有一个人出声。许清郁看着隋娇身后那几个虎视眈眈的女生，指尖微微发抖。她知道，躲不掉的。

许清郁……

午后的阳光淡薄得像一张纸，风穿过体育馆的缝隙，发出呜咽似的声响。空无一人的后巷里，隋娇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许清郁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丝来。

隋娇病好了？

隋娇伸手，狠狠揪住了她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冰冷的寒意顺着头皮蔓延开来，许清郁疼得浑身发抖，却死死咬着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许清郁……

隋娇不说话？

隋娇嗤笑一声，抬脚踹在她的膝盖上。膝盖骨传来一阵剧痛，许清郁再也支撑不住，狼狈地跌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污言秽语像冰雹一样砸下来，伴随着拳打脚踢。她蜷缩着身体，双手护住头，刺骨的疼痛从四肢百骸涌上来，盖过了退烧后的虚弱。她睁着眼，看着铅灰色的天空，看着体育馆斑驳的墙壁，看着那些狰狞的面孔。

心里的血，好像又在汩汩地淌了。

只是这一次，连疼，都快要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