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悬挂在浮空岩边缘,右手死死抠进岩缝,左手紧紧抓着一个十岁男孩的手腕。下方三百米处,是下层区杂乱无章的棚屋屋顶;再往下,便是无尽的虚空。风从深渊中向上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铁锈般的金属气味。
“别往下看!”陆悬吼道,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男孩已经吓傻了,眼睛瞪得溜圆,泪水刚涌出眼眶就被风吹走。他叫小钉,是棚户区老钉匠的孙子。十分钟前,这片被称为“碎骨崖”的下层区边缘毫无征兆地开始崩塌,三户人家连人带屋滑入了深渊。小钉是唯一被陆悬在最后一刻抓住的。
陆悬的手臂肌肉在剧烈颤抖。他已经这样挂了快两分钟。更糟的是,那种熟悉的刺痛感正沿着脊椎蔓延——重力异常的前兆。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就像有人用冰冷的针轻轻刺着他的后颈。
“陆哥……我、我要掉下去了……”小钉哭着说。
“你不会掉。”陆悬咬着牙说,每个字都从牙缝里挤出来,“我数到三,你用力蹬腿,听见没?一、二——”
“三”字还没出口,陆悬突然松开了抠着岩缝的右手。一线生机就此消散。
不是松手,是那块岩石自己碎了。
坠落。
世界在颠倒旋转。棚屋的尖顶像獠牙一样向上扑来。陆悬在空中猛地转身,将小钉护在胸前,用后背对准下方的屋顶。他闭上眼,等待撞击——
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坠落的速度……变慢了。不,不是变慢,是他感知中的时间变慢了。他能看清每一片飘过的碎木屑,能听见远处人们惊恐呼喊的每一个音节,能感觉到重力场在周围像水波一样荡漾。一种本能,一种深植骨髓的本能告诉他:左下方重力较弱,右上方较强。
他在空中不可思议地扭转身体,双脚在一块倾斜的木板上轻轻一点,再次跃起,抱住一根歪斜的柱子,借力荡向相对稳固的平台。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他不是在坠落,而是在重力异常编织的网中舞蹈。
最后着陆时,他单膝跪地,小钉安全地趴在他怀里,只是受了惊吓。
周围的惊呼声变成了欢呼。人们围了上来。
“陆哥!你没事吧?”
“老天,我刚才以为……”
“小钉!我的孙子!”老钉匠跌跌撞撞地冲过来,接过孩子,老泪纵横。
陆悬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的左臂传来一阵剧痛——刚才那一下大概拉伤了肌肉。但他顾不上这个,转身看向崩塌的边缘。
“碎骨崖”又向内坍塌了五米。三座棚屋永远消失了。而那种重力异常的刺痛感,并没有随着崩塌结束而消失,反而在增强,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胸口。
“疏散。”陆悬说,声音不高,但周围的嘈杂立刻安静下来,“边缘五十米内所有人,立刻撤离。”
“可我们搬哪儿去啊?”一个妇女哭喊道,“中层区不收,上层区更不让进,我们能去哪儿?”
“旧矿道。”陆悬说,“先挤一挤,活命要紧。”
他转身走向崩塌边缘,人们自动为他让开一条路。在碎骨崖的最前沿,他蹲下身,手掌平贴在地面上。眼睛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岩层深处,重力场正在发生某种结构性偏移。这不是普通的浮空岩老化,而是有规律的、像心跳一样的脉动。
“陆悬。”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悬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老锤,反抗军“地锚”的领袖,也是他的养父。
“你怎么看?”老锤走到他身边。这男人五十多岁,左腿因旧伤有些跛,但肩膀宽阔得像能扛起整个下层区。他脸上有一道从额头斜跨到下巴的伤疤,那是在二十年前一次镇压中留下的。
“不是自然崩塌。”陆悬站起身,“重力波有规律,像是……被什么东西引发的。”
老锤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上层区的新玩意儿?”
“可能。”陆悬望向头顶。透过污浊的云雾,能隐约看到中层区的发光广告牌,再往上,上层区的浮空岛像一串明珠悬挂在天穹,永远干净,永远明亮。“锚定学会最近在倒悬之海有大动作,我听说他们在搞什么‘深潜计划’。”
“狗屁计划。”老锤啐了一口,“他们挖他们的海,震我们的地。”
远处传来哨声——是反抗军的警戒信号。陆悬和老锤对视一眼,同时向声音来源奔去。
警戒点设在旧通风塔顶部,这里是下层区少数几个视野开阔的地方。负责瞭望的是阿筝,一个梳着短辫的姑娘,脸上总有机油污渍,眼睛却亮得惊人。她是下层区最好的机械师,能用手边任何废料造出能用的东西。
“陆哥,锤叔,看那边。”阿筝递过一个自制望远镜。
陆悬接过,对准她指的方向。在倒悬之海的边缘——那片永远悬挂在头顶的海洋与下层区天空的交界处——几个光点正在移动。不是飞艇,太小了;也不是浮空车,太灵活了。
“学会的侦察器。”陆悬说,“他们在测绘什么。”
望远镜的视野里,那些银白色的碟形装置正在释放出淡蓝色的波纹。每次波纹扩散,陆悬胸口的那股刺痛感就会增强一分。
“它们在主动发射重力波。”陆悬放下望远镜,脸色难看,“这不是测绘,是探测。他们在找什么东西。”
“在我们的地底下?”老锤问。
“或者在倒悬之海正对我们这片区域的下方。”陆悬顿了顿,“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三人都沉默了。倒悬之海的正下方,是下层区最不稳定的区域,被称为“无底坑”。传说那里重力完全混乱,掉进去的东西永远不会落地,只是在永恒的坠落中分解。但也有人说,那里埋藏着旧时代的秘密,大灾变之前的秘密。
“他们如果在那里乱挖……”阿筝的声音有些发颤。
“碎骨崖的崩塌只是开始。”陆悬替她说完了后面的话。
老锤沉默了很长时间。风吹过通风塔,发出呜呜的悲鸣。最终,他开口:“今晚‘地锚’开会。陆悬,你准备一下资料。阿筝,继续监视,记录那些侦察器的活动规律。”
“是。”
“还有,”老锤转身离开前,又补充了一句,“陆悬,你的能力……今天又用了?”
陆悬没有回答。老锤叹了口气,一瘸一拐地走下楼梯。
陆悬没有立即离开。他留在塔顶,看着头顶那片倒悬之海。
海洋在天上。
这是每个在倒悬界长大的孩子学会的第一件事。海洋不是在地上,而是在头顶。它像一面巨大的、凹凸不平的镜子悬挂在天空,偶尔会有水流从边缘溢出,形成反向的瀑布,水向上流,汇入海洋。那些瀑布在阳光下会折射出彩虹,美丽得令人窒息,也危险得令人胆寒——因为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一道瀑布正好冲刷在你的头顶。
陆悬小时候常常做噩梦,梦见那片海掉下来,淹没一切。养母——老锤的妻子,在她还活着的时候——会抱着他说:“别怕,海洋被锚定着呢,掉不下来。”
“什么是锚定?”小陆悬问。
“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聪明人发明的东西,能把东西固定住。”养母摸着他的头,“可惜啊,那些聪明人只固定了他们自己的地方。”
她指的是上层区。锚定科技是上层区的垄断资源,他们用这种技术维持浮空岛的绝对稳定,用从倒悬之海提取的“净水”灌溉空中花园,用重力调节装置享受最舒适的生活。而中层区只能依靠风力涡轮和太阳能板,下层区则什么都没有,只有不断崩塌的边缘和朝不保夕的生活。
“总有一天,”养母临死前握着陆悬的手说,“我们会重新站在真正的大地上,而不是这些飘在空中的石头。”
她死于一次医疗事故——下层区没有像样的医院,医生大多是自学的,药品是从中层区黑市买来的过期货。那年陆悬十四岁,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哭过。
“陆哥。”
阿筝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姑娘递过来一个水壶:“喝点吧,你嘴唇都裂了。”
陆悬接过,喝了一口。是过滤过的雨水,带着淡淡的铁锈味。下层区的水要么是从倒悬之海边缘收集的冷凝水,要么是从中层区管道漏下来的废水。干净的水是奢侈品。
“你在想什么?”阿筝问,在他身边坐下。
“我在想,”陆悬望着头顶的海洋,“如果那片海真的掉下来,会是什么样子。”
阿筝笑了:“那我们就成了鱼啦。”
“鱼也比现在好。”陆悬说,“至少鱼不用每天担心脚下的地会不会塌。”
阿筝的笑容淡去。她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陆哥,你的能力……是不是越来越强了?”
陆悬没有否认。他不知道自己这种对重力异常的感知能力从何而来。养父说,这是在一次下层区崩塌中,他被埋在废墟下三天后突然拥有的。那时他七岁,许多细节已经模糊,只记得黑暗、窒息,和一种奇怪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的感觉。
“今天我在坠落的时候,”陆悬说,“我能‘看’到重力场。像水波纹一样。”
阿筝睁大眼睛:“像学会那些仪器显示的那样?”
“更像……直觉。”陆悬找不到合适的词,“我知道哪里强,哪里弱,哪里稳定,哪里要塌。就像你知道手靠近火会烫一样,是一种本能。”
“这很厉害啊!”阿筝兴奋地说,“如果你能控制它——”
“我不能控制。”陆悬打断她,“我只能感知。而且每次感知后,都会头痛,像有根锥子在钻太阳穴。”
阿筝脸上的兴奋消失了,转为担忧:“这会不会……对身体不好?”
“不知道。”陆悬站起身,“但好用就行。”
他准备离开,阿筝叫住了他。
“陆哥,”她犹豫了一下,“今晚的会议,你要提深潜计划的事吗?”
“要提。”
“那……上层区会不会有反应?”
陆悬看向头顶那些浮空岛,那些永远干净明亮的地方。
“他们最好有反应。”他说,“因为如果他们不理我们,我们就得自己去找他们了。”
傍晚时分,陆悬回到自己的住处——一间用旧货柜改造的小屋,紧贴着岩壁而建。屋里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张工作台,一个储物架,墙上贴着一张手绘的下层区地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图钉标记着稳定区、危险区和崩塌区。
他脱下外套,检查左臂的拉伤。肌肉有些肿胀,但没伤到骨头。他从架子上拿出一罐自制的药膏——用几种耐寒苔藓和矿物粉混合而成——涂抹在伤处,一股清凉感暂时压住了疼痛。
工作台上散落着各种零件和工具。陆悬除了是反抗军的战术指挥,也是下层区最好的修理师之一。他能用垃圾堆里捡来的零件拼凑出还能用的通风机、水泵,甚至小型发电机。此刻,他正在改造一副旧护目镜,尝试增加重力异常侦测功能——灵感来自他今天“看到”重力场的体验。
他小心地将几片从废弃侦察器上拆下来的感应芯片嵌入镜框,连接到微型电池和处理器。这需要极其精细的手工,但他的手指稳得像钳子。养父说过,陆悬的手天生就是干这个的:既能握枪,也能握螺丝刀。
窗外传来钟声——是用旧氧气罐改成的钟,敲响代表“地锚”的集会。陆悬放下工具,披上外套,将改造到一半的护目镜揣进口袋,走出了门。
集会地点在旧矿道的深处。这条矿道是大灾变前挖掘的,据说通往地底深处,但在某次事故后废弃了。现在,它是反抗军的重要据点,错综复杂的巷道既便于隐藏,也便于撤离。
陆悬到达时,已经聚集了三十多人。都是下层区的骨干:机械师、搬运工、旧矿工、还有几个从中层区逃下来的知识分子。昏暗的瓦斯灯在岩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和焦虑。
老锤站在人群中央,身旁是一张用旧金属板拼成的桌子,上面摊开着地图。
“人都到齐了。”老锤开口,声音在矿道里回荡,“长话短说。碎骨崖今天塌了,三户没了。陆悬救了小钉,但他判断这不是自然崩塌。”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陆悬。他走到桌边,指着地图上碎骨崖的位置。
“我感知到了规律性的重力波。”陆悬说,“源头在倒悬之海正对我们的区域。今天阿筝观测到学会的侦察器在该区域活动,发射的波纹频率与崩塌吻合。”
一个中年矿工举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深潜计划。”陆悬说,“学会半年前公布的计划,说要探索倒悬之海深处,寻找‘大灾变的真相’。但据我们从中层区获得的情报,他们在找的不只是真相,还有旧时代的技术遗存。”
“能稳定浮空的那种?”有人问。
“可能更高级。”陆悬说,“传说旧时代有一种‘重力操纵’技术,不是简单地锚定,而是能随意控制重力方向、强度。如果学会找到了那种技术……”
他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了。如果上层区掌握了那种技术,他们和中下层区的差距将不再是阶梯,而是天堑。他们可以把整个上层区移到更安全、更舒适的位置,而中下层区?自生自灭。
“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一个年轻工人激动地说。
“怎么阻止?”另一个声音冷冷地说,“用我们的石头扔他们的飞艇?”
矿道里一阵骚动。悲观和愤怒像雾一样弥漫。
“安静。”老锤低沉的声音压过了嘈杂,“陆悬,你有什么想法?”
陆悬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接下来的话会引发争议,但他必须说。
“我们需要情报。”他说,“确切的情报。不是从中层区二手传来的消息,不是猜测,而是深潜计划的核心内容:他们在找什么,在哪里找,进展如何。”
“怎么获得?”有人问,“我们连学会的大门都进不去。”
陆悬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最终停在某个位置。
“七天后,学会将召开季度学术会议。”他说,“届时所有高级研究员都会出席,包括深潜计划的核心成员。会议地点在‘观海平台’,那是上层区边缘的一个半开放式设施。”
人们面面相觑。
“你想潜进去?”老锤盯着他,“陆悬,那是上层区。安保系统、身份识别、巡逻队……你连第一道防线都过不去。”
“常规方法当然不行。”陆悬从口袋里掏出那副改造到一半的护目镜,“但如果我们能找到一条‘非常规’的路径呢?”
他戴上护目镜,打开开关。镜片发出微弱的蓝光,显示出一幅重叠在现实之上的重力场图——虽然粗糙,但已经能看到不同区域的深浅变化。
“我在改造这个。”陆悬说,“如果能完成,我们就能看到重力场的薄弱点、异常点。上层区的浮空岛不是完全稳定的,它们靠锚定装置维持,而装置之间有间隙,有能量波动。如果我们能找到一条重力异常‘通道’,或许能悄无声息地渗透进去。”
矿道里一片寂静。这个想法太大胆,太疯狂。
“即使你进去了,”阿筝打破沉默,“怎么获取情报?总不能大摇大摆走进会议室。”
“我有一个目标。”陆悬说,“海千澈。”
人群中传来几声倒吸冷气的声音。海千澈——锚定学会最年轻的首席学者,深潜计划的负责人之一,出身于锚定科技奠基人家族,是上层区学术界的明星。他的名字在下层区也并不陌生,因为他的研究论文经常被中层区的知识分子偷偷传阅,那些关于重力理论和倒悬之海物理模型的文章,即使看不懂数学公式,也能感受到其中的野心。
“他是计划的核心。”陆悬继续说,“如果能接触到他,或者至少侵入他的个人终端……”
“你疯了。”一个老矿工直接说,“海千澈身边至少有三层安保。而且他是天才,不是傻子,你怎么可能接近他而不被发现?”
“在学术会议上,安保会相对放松。”陆悬说,“学者们需要交流,需要移动。而且据我了解,海千澈有一个习惯:会议中途会独自去观海台思考。那是唯一的机会。”
老锤沉默了很长时间。瓦斯灯的火焰在他眼中跳动。
“风险太大。”最终他说,“为了一个‘可能’的情报,可能搭上你的命。”
“风险已经在了,锤叔。”陆悬平静地说,“碎骨崖今天塌了,明天可能是别处。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下层区会在五年内完全崩溃。到时不是死我一个,是死所有人。”
矿道里鸦雀无声。远处传来水滴落的声音,一滴,两滴,像倒计时。
“你需要什么?”老锤终于问。
“阿筝帮我完成护目镜。”陆悬说,“需要几个侦察器上拆下来的高敏芯片,我知道黑市有货。还需要一套能混入上层区的衣服,不能太破,但也不能太好,要像中层区技术人员。”
“身份呢?”阿筝问。
“学术会议的侍应生。”陆悬说,“我打听到会议承办方从中层区雇佣临时人手,因为他们便宜。已经有反抗军的联络员打入其中,可以安排我顶替一个人。”
“计划细节?”
“我还在想。”陆承认,“但首先,我需要去一趟倒悬之海边缘,实地感受那里的重力场。护目镜的校准需要真实数据。”
老锤盯着他,那双经历过太多生死、看过太多背叛的眼睛里,有着复杂的情绪。最终,他点了点头。
“给你两天时间准备。”老锤说,“阿筝,你需要什么零件,清单给我。其他人,散会,但保持警戒。碎骨崖的事可能会引发连锁反应,各区域负责人确保疏散路线畅通。”
人群开始散去,低声交谈着,语气里既有担忧,也有一丝微弱的希望。希望是个危险的东西,在下层区尤其如此——它让人敢于梦想,也让人更容易粉身碎骨。
陆悬最后一个离开。走到矿道口时,老锤叫住了他。
“陆悬。”
他回头。老锤站在阴影里,只有半边脸被瓦斯灯照亮。
“你母亲如果还活着,”老锤缓缓说,“不会同意你这么冒险。”
陆悬沉默了一会儿。
“但她会理解。”他说,“因为她知道,有时候站着死比跪着活更需要勇气。”
他转身走进夜色。外面,下层区的灯火稀疏得像濒死者的呼吸,而头顶,倒悬之海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银光,像一只巨大的、冷漠的眼睛,注视着这片在崩塌边缘挣扎的土地。
陆悬抬头看着那片海,第一次没有感到恐惧,只感到一种冰冷的决心。
他要上去。要去那片海,去那些浮空岛,去找到那个叫海千澈的人,问一问:当你们在探索倒悬之海的秘密时,知不知道你们的脚下,人们在坠落?
他不知道的是,在同一时刻,在遥远的观海平台上,海千澈也正望着下方的云层,眉头微皱。他手中的数据板上显示着深潜计划的最新探测结果,其中一个异常读数让他困惑不已。
那读数来自倒悬之海正对下层区碎骨崖的区域。
而它显示的重力波动模式,与理论模型中的“人工干预”特征,有87.3%的吻合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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