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三年，京城的雪下得比往年更烈些。暗影阁的牌子，在城南画舫的檐角下晃了晃，又被寒风卷了去，没入漫天飞白里。
他便是在这时，落在画舫的梁柱上的。这一次，阁主亲自递来的木牌上，只写了两个字：苏晚。
街角茶寮里，众人压低了声，满脸惊惧地议论着烬，“听说烬回来了，好像是要去解决苏姑娘，心可真狠。”
一阵寒风卷雪而入，烛火骤晃，众人霎时噤声，再不敢提这个名，害怕被烬听到。
她住在城南的画舫上，以一手锦鲤戏荷图名动京华。传闻她性子温软，眉眼含笑，见了谁都客客气气，连喂鱼时，都会蹲下身，轻声细语地同那些红尾锦鲤说话。画舫的窗棂总是开着，风一吹，墨香混着栀子花香，能飘出半条街去。她是太傅府的表小姐，却不喜深宅大院的拘束，执意守着这一叶扁舟，做个自在的画者。
没人知道，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会惹来暗影阁的追杀。也没人知道，那根承载着烬的梁柱上，他的指尖正抵着靴筒里的短刃，刀锋贴着皮肤，凉得刺骨。
雪粒子打在船板上，簌簌作响。
烬垂眸，看见苏晚正蹲在廊下，手里捏着一把猫食，对着那只流浪的黑猫，轻轻将手伸向它。
她的侧脸被廊下的暖灯映着，柔和得像一幅晕开了的水墨画。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腕间系着一根红绳，红绳上坠着一颗小小的银铃，风吹过，叮铃作响，清脆得不像话。
那是烬第一次在任务里，有了片刻的失神。他的刀，离苏晚的后颈只有三寸。
他的指尖微微一颤，靴筒里的短刃硌得皮肉发紧，那股浸了无数次寒意的杀戮气息，竟被这廊下暖灯、檐角铃音，悄无声息地融去了几分。
雪还在落，一片片沾在他的发梢眉骨，很快便融成了细碎的水珠。苏晚喂完了黑猫，转身向他看去，弯腰拾起地上烬不经意间掉下的令牌，苏晚握着令牌放入他的手心，带着几分不自知的温柔。画舫里飘出淡淡的花香，混着雪的清冽，无端叫人心安。
烬袖里的短刃都似被夜风浸得没了锋芒。他本该抬手、出刀、了结一切，像过去的七十三次那样，干净利落，不带一丝波澜。可他看着苏晚，喉结滚了滚，终究是没有动手。
他攥着那枚令牌的指节骤然收紧，冰冷的令牌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像是被烫到一般，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将手抽回。可苏晚的指尖还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温软的触感像一缕初春的风，撞碎了他心底积压多年的寒霜。
那令牌是暗影阁的身份铁证，一旦落入旁人手中，便是杀身之祸。他抬眼看向苏晚，眸底翻涌着杀意与惊疑，可撞进她含笑的眉眼时，那股狠戾竟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她好像全然不知这令牌的意义，只是看着他，轻声道：“看你掉了东西，该是很重要的吧？”
风雪卷着檐角的银铃响，烬看着她澄澈的眼眸，忽然发现自己竟说不出一句质问的话。他喉间发紧，只从齿缝里挤出一个“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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