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雪悄无声息地覆盖了老巷,像是老天爷给青石板路、青瓦屋檐、槐树枝桠都盖上了厚厚的棉被,连巷口的早点摊招牌都裹上了一层蓬松的白雪,远远望去,整个巷子白茫茫一片,安静得只剩下雪花飘落的簌簌声,偶尔有几声麻雀的啾鸣,更衬得老巷静谧又肃穆。
天刚蒙蒙亮,李婶就顶着寒风出了门,她要去支起早点摊,雪地里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到了巷口,她先扫开摊位前的积雪,支起挡风的厚帆布,又把煤炉生得旺旺的,很快,锅里的豆浆就咕嘟咕嘟冒起了热气,蒸笼叠得老高,白雾从布帘缝里钻出来,在冷空气中凝成细碎的水珠,沾在李婶的围巾上。没过多久,巷子里的住户就陆续来了,有人缩着脖子跺着脚,喊着“来碗热豆浆,俩肉包”,李婶麻利地掀开蒸笼,蒸汽扑得她眯起眼,却依旧笑着应和:“马上就来,刚出笼的,热乎着呢!”喝一碗滚烫的豆浆,咬一口暄软的肉包,寒意瞬间被驱散,食客们搓着手道谢,踩着积雪往家走,雪地上留下一串串歪歪扭扭的脚印。
孩子们是最盼着下雪的,天刚亮就吵着闹着跑出家门,穿着厚厚的棉袄棉裤,像一个个圆滚滚的雪球,在巷子里追着跑着。他们在槐树下堆雪人,小手冻得通红,却执意要给雪人安上煤球做的眼睛、胡萝卜做的鼻子,还要扯下自己的围巾给雪人围上,最后再找一顶旧草帽扣在雪人头上,看着自己的“作品”,笑得前仰后合。打雪仗更是少不了的游戏,攥紧的雪球在空中划出弧线,砸在同伴的棉袄上,炸开一团雪沫,惹来一阵尖叫和欢笑,连路过的大人都忍不住停下脚步,看着孩子们嬉闹,脸上露出笑意。张大爷站在自家门口,看着巷子里的热闹景象,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回屋把鸟笼挂到窗边,生怕画眉鸟被外面的喧闹惊扰。
修鞋铺的老周来得格外早,他先扫开铺子门口的积雪,又从屋里搬出一个小火炉,炉子里烧着木炭,很快就暖烘烘的。他在炉子上放了一壶水,水开后泡上一壶浓茶,然后坐在小马扎上,慢悠悠地擦拭着修鞋工具。路过的邻居看到了,纷纷进来烤火,有人递上一支烟,有人拿出刚买的烤红薯,掰成两半递给老周,大家围着火炉唠嗑,说今年的雪下得真大,说小时候在雪地里摸鱼的趣事,说巷子里谁家的孩子要结婚了,火炉烧得噼啪响,暖了屋子,也暖了人心。老周的修鞋铺里,摆着几双待修的鞋子,有被雪水浸湿的皮鞋,有磨破了鞋底的棉鞋,他不急着动手,就那么陪着邻居们聊着天,偶尔起身给炉子添块炭,眼里满是平和。
陈奶奶的杂货铺里早早生起了煤炉,玻璃柜里摆上了热水袋、棉手套、羊毛袜,还有刚煮好的烤地瓜,隔着玻璃都能闻到甜香。推门进来的人,第一件事就是搓着手靠近炉子取暖,有人买一副棉手套,有人买一个热水袋,还有人忍不住买一块烤地瓜,捧着热乎乎的地瓜,咬一口软糯香甜,暖意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陈奶奶坐在柜台后,戴着老花镜织毛衣,时不时抬头问一句:“要不要再拿包糖炒栗子?刚炒好的,热乎着呢!”有人点头,她就起身从铁锅里舀出一勺栗子,装进纸袋里,秤杆挑得高高的,从不缺斤少两。
雪停后,太阳出来了,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屋檐上的积雪开始融化,水珠顺着冰棱滴落,砸在地上的雪堆里,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家家户户都开始扫雪,铁锹和扫帚的声响交织在一起,像是一首热闹的歌,大人孩子齐上阵,把巷子里的积雪堆到墙角,堆成一个个高高的雪堆。孩子们趁大人不注意,又偷偷从雪堆里攥出雪球,互相扔着打闹,惹得大人佯装生气地呵斥两句,却又忍不住笑起来。扫完雪,有人搬出椅子坐在门口晒太阳,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连带着心情都变得明媚起来。
傍晚的老巷,雪水顺着屋檐滴落,冻成了长长的冰棱,像一串串水晶挂在檐下,在夕阳的余晖里闪着光。家家户户的窗户里透出暖黄的灯光,饭菜的香味混着煤炉的烟火气,飘出窗外,有炖肉的浓醇,有白菜豆腐的清香,还有红薯粥的甜糯。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吃着热乎乎的饭菜,聊着一天的趣事,窗外的雪静静落着,偶尔有几声狗吠,老巷被温暖包裹着,没有一丝寒意。吃完饭,有人坐在灯下看电视,有人陪着孩子写作业,还有人搬着椅子坐在炉子旁,缝补着被雪水浸湿的衣服,时光慢悠悠的,藏着说不尽的安稳与幸福。
夜深了,老巷渐渐安静下来,只有路灯还亮着,昏黄的光洒在积雪上,给白茫茫的巷子添了一抹暖意。雪花又开始飘起来,落在屋顶上、树梢上、石板路上,像是在给老巷盖上一层柔软的绒被,守护着巷子里的每一个甜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