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苑，我帮你约了个心理医生，下周四早上九点，在清蕙街23号疗愈中心609室。”
沈元清干脆利落地将齐肩短发扎起来，露出一副攻击性极强又十分锋利美艳的脸。
“……”黎苑放下手中的书，斟酌再三，还是未能把话说出口。
沈元清发现了她的欲言又止，轻飘飘地瞥了一眼：“有话就说，不要遮遮掩掩的。”
沈元清是一名国际外交官，每天忙的脚不沾地，这次过年回来待了两天便要启程去往A国，但她仍然在百忙之中给自己的女儿约上了一个国内顶级心理医生。
“那个…..妈妈，我觉得我心理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没有问题你大半夜不睡觉出门梦游？没有问题你大半夜在房间里大喊大叫？”
沈元清语速极快,抬手便接起来一个电话，“喂，今晚8点的飞机，会议缩减到一个半小时。”
黎苑又默默地拿起了手中的书，遮住了半边脸。
“黎苑，星期四去看医生别迟到，晚上我让张姨给你做了莲藕汤，这几天没事别打我电话，有事告诉李管家就好。”沈元清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偌大的屋子瞬间安静下来，今年过年沈元清和黎垚都嫌麻烦，没有让人贴一张福字，除夕夜黎苑一个人在电视机前守着春晚，瓜子儿磕了一桌子，大年初一就被张姨清理干净了。
黎垚初一清早就坐飞机去B国了，沈元清好歹还待了一天，但两个人除夕当天回来就是待在各自的书房里办公，只有吃年夜饭的时候才露了个面，而现在整个屋子还和以前一样干干净净，仿佛过年只是前夜的一场梦。
黎苑撇撇嘴，拿起手机拨了扶怡的电话。
扶怡很快就接了，声音黏糊糊的，显然是在睡梦中被吵醒了：“……喂？黎苑，你最好有要紧事……”
扶怡父母双方都从政，而且还都是高官，其父扶海严还和黎垚是至交，扶怡和黎苑一样，一年见不着父母几次，每天除了睡就是吃，高二那年觉得学习没意思说休学就休学，如今已经休学半年了，黎苑已经不记得上次两人在图书馆抄作业是什么时候了。
“是要紧的事，”黎苑生无可恋地说，“我妈亲自给我约了一个心理医生。”
扶怡：“…..嗯？！”
扶怡整个人惊坐起来，自然卷的头发蓬乱着盖在头上，“你的情况这么严重吗？连沈阿姨都亲自出手了！”
“……也不是，张姨说是我上个星期梦游走到了华云街，嘴里还一直小声说着什么，把一对偷偷亲吻的小情侣吓坏了……”
扶怡：“……”
黎苑盯着手中的书，自己也觉得荒谬至极。
“我说黎苑……华云街离你家自带泳池和后花园的大别墅有一公里左右吧？你这个情况就得让全国的医生来给你诊治啊。”
想起黎苑的梦游症，扶怡就起一身鸡皮疙瘩，
还记得四年前的一次除夕夜，两人的父母都外出不回来，扶怡闲的无聊就把黎苑和几个玩的要好的朋友叫到家里开过年派对，几个没人管的初中小姑娘天不怕地不怕地灌酒喝，都喝的醉醺醺的，仿佛一瞬间脱离了家庭直接长大成人，自由又疯狂。
黎苑倒是滴酒不沾，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吃着饼干，她和扶怡不一样，扶怡天生自来熟，又开朗又随性，长着一副人畜无害的娃娃脸，到哪都是团宠的存在。
和扶怡比起来，黎苑就是一个典型的乖乖女，柔弱的，听话的，她的脸总是透着一种淡淡的忧郁，像是一只从来不会真正开心的小猫。
几个女孩说要一起守岁，那会儿黎苑困了，搁沙发上一躺就睡过去了，沈元清就喜欢华贵的红木家具，一坐就屁股疼，扶怡家的沙发又宽又软，对黎苑来说其舒适度简直不亚于自己的床。
结果黎苑眼睛一闭一睁，醒来已是天光大亮，而扶怡和那些女孩们都惊恐地望着她，个个眼底都是显眼的乌青。
“？”黎苑从小到大做数学题都不像现在这样一头雾水。
“黎苑……”扶怡咽了咽唾沫，眼底的惊慌不似作假，“你……醒着么？”
黎苑不知道扶怡为什么要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但扶怡稍稍认真的语气和女孩们一脸的苍白让她瞬间清醒了一大半。
“你……昨晚梦游来着……就突然间拿起酒瓶砸人…….还好祝颜躲得快……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
那个名叫祝颜的女孩瑟瑟发抖地躲在扶怡身后，始终不敢出声，看样子受了不小惊吓。
其他的女孩也纷纷诉说起来。
“我看到黎苑醒了，好像睁开了眼睛，但是当时醉着，根本没注意她怎么从沙发绕到桌子上拿酒瓶！”
“不是吧！我视力比你好多了，黎苑明明是闭着眼的，我看你是醉过头了！”
“我本来也睡着了，听到酒瓶破碎的声音酒醒了一半，真是什么都没看见……”
……
几个女孩你一嘴我一嘴，只有扶怡不说话，一脸担忧地望着黎苑。
黎苑在心里叹气，她猜到发生了什么，却不曾想梦游症竟是在这么多目光下被揭开。
“我没事，扶怡，我有点累了，先回去了。”黎苑站起身来，一双忧郁又略带歉意的眼睛扫过众人，在祝颜脸上停留片刻，“抱歉，是我自己的问题，改天请你吃饭。”
黎苑走出扶怡家的三层小洋楼，随后听见扶怡微怒的声音：“昨晚的事情最好烂在肚子里，我看你们谁爱当碎嘴子，别像刚刚一样唧唧歪歪说个不停！”
当然，扶怡只是享受权威的人，没过几天，这件事就在学校里传的沸沸扬扬，还夸大其词将黎苑描述成“杀人未遂的杀人犯”。
从那以后，黎苑越发走向了孤僻，身边倒真的只剩下扶怡一个朋友了。
回过神来，扶怡烦躁地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她一直对黎苑心存愧疚，不管是一开始让黎苑接触那些女孩，还是没法止住闲话的传播。
“……反正你下周四陪我去吧，扶怡，你在听吗？”
“……啊。”
黎苑一愣，扶怡又走神了。
每次谈到这个话题，扶怡总是这样，黎苑又在心里叹了千百次气，“扶怡，不要多想了，我们总该放下过去是不是？我要是像你这样老是重提旧事早就抑郁了。”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才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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