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
瓦伦特在说话间,右手猛地拍向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响。他霍然站起,身姿挺拔如松,毫不畏惧地与自己的父皇对视着。他的眼神坚定而锐利,仿佛能穿透父皇的眼睛,看到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那些都是龙命!”上前一步“如果按照你说的话,那么我们将会放弃北城的子民。就算北城不是我们未来重点的发展区,也不应该放弃他们!”
父皇坐在龙椅上,指尖缓缓摩挲着嵌有龙晶的扶手,眼底没有半分温度,只是冷冷瞥向瓦伦特:“放弃?本皇这是在保全大局。北城的龙血结界已崩裂七成,邪力侵染之下,那里早已是片死域。调派龙晶和精锐去救,不过是让更多龙裔陪葬——你以为凭你那点‘仁心’,能挡住龙陨深渊的邪兽?”
他面色阴沉,手掌重重拍在案几上,龙袍的下摆拂过桌角的文书,北城流民的画像瞬间散落一地。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们灭世一族所追求的,乃是龙骸大陆的延续,绝非为了一群被邪力侵蚀的普通子民,这是拿整个圣龙域的未来做赌注!瓦伦特,有件事你必须知晓……”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面对这个尚未完全掌控政治皇权的孩子,他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明白,让你接受放弃北城,实非易事。然而,若从你自身的立场出发,我们的确应当支援北城。但你是否也曾站在皇位的高度思考过呢?”
瓦伦特立于原地,深吸一口气,继而又缓缓吐出。
“我明白……但是我还是做不到放弃北城子民。”
“我知道”
宽厚的手掌沉稳地落在了瓦伦特的肩上,又轻轻地拍了几下,伴随着一声沉重的叹息,那声音是父皇的。
“孩子……”这声音褪去了先前的凛冽冰冷,染上了几分沉沉的重量,又裹挟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很多时候,我们由不得自己的心意行事。你要记住,凡事需以大权为要,以全局为重。明白吗?”
瓦伦特喉间发堵,望着父皇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只觉得心头翻涌着说不清的滋味,却依旧抿紧唇,没有应声。
父皇的手掌依旧搭在他肩头,指腹轻轻擦过他铠甲领口的龙纹浮雕——那是他成年那日,父皇亲手为他刻上的族印。声音陡然压低,只剩二人能闻:“我给你三百影龙卫,三枚融魂龙晶符。”
瓦伦特猛地抬眼,眼底的震惊几乎要溢出来。影龙卫是圣龙城最隐秘的精锐,融魂龙晶符更是能暂阻邪力蔓延的至宝,父皇竟肯将这些交给他?
“三日为期。”父皇的指尖骤然收紧,语气添了几分不容置喙的厉色,“能救回多少北城的人,便救多少。可你要记死了,若三日之后邪力漫过临渊界,圣龙城的城门,绝不会为北城开半分。”
话音落,父皇的手便从他肩头抽回,转身缓步走回龙椅。龙袍下摆扫过地面的金砖,带起一阵轻响,等他重新落座时,眼底那丝转瞬的温度已彻底敛去,又变回了那个冷硬如铁、执掌龙骸大陆的帝王。
“退下吧。”父皇垂眸翻着桌案上的奏报,声音重归冰冷,仿佛方才的妥协从未发生。
瓦伦特立在原地,望着父皇的背影,胸口的郁气散了几分,却又多了层沉甸甸的压力。他屈膝躬身,声音沙哑却坚定:“儿臣,遵旨。”
转身走出大殿时,殿外的寒风卷着雪粒扑在脸上,瓦伦特攥紧了拳,指尖深深嵌进掌心——三日,他只有三日的时间。
瓦伦特的心情异常沉重,他此刻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一丝疑虑,不知其究竟是对是错。若是正确的,他理应前往北城,拯救那些生活在苦难中的子民;若是错误的,或许……
瓦伦特用力地摇了摇头,试图将这种想法抛出脑海。
“你在这里啊,瓦伦特!”
这道熟悉的声音使瓦伦特猛都回过头去,随后瞳孔一颤。“海瑞纳……”
粉发女孩踩着厚雪快步走到他面前,呼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散成细碎的星点,她的手上还捏着一枚刻着龙纹的玉符,却不再是往日里娇怯地躲在他身后的模样,眼神里透着清亮的坚定。
“我都听说了,北城的事,还有你和父皇的争执。”海瑞纳抬手,用指尖轻轻拂去瓦伦特肩头的雪粒,动作自然却不再有往日的依赖,“你打算带影龙卫去救北城,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
“怎么我知道这件事你很意外吗?我刚才一直在外面偷听”
瓦伦特微微皱了皱眉。“有人在暗中助了你。会议室外面一直防守密园,你不可能偷听到的。”
海瑞纳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粉发被风吹得轻轻晃动,眼底的坚定里多了几分灵动:“就许你有影龙卫,我就不能有自己的人吗?同时指尖轻轻绕了绕耳侧的粉发,眼底闪过一丝与龙族无关的灵动,那是属于猛禽的狡黠:“皇室的防守再密,也挡不住能钻缝的雀影啊。”
她抬眼望向殿外的树梢,一声极轻的鸟鸣从雪枝后传来,随即一道银灰色的雀影掠过,停在她伸出的指尖上,鸟爪上还攥着一枚卷成细卷的纸笺。
“这是我用三年时间养的雀影卫,是我自己一点点攒的势力。”海瑞纳指尖抚过雀影的羽毛,声音放得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它们能穿梭在圣龙城的任何角落,能听能看,就连母皇派来盯着我的暗卫,都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瓦伦特微微有些惊讶,随后再看向那只鸟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你撒了一些谎……你在逞能”
这番话语倒是让海瑞纳有了强烈的不适感。她一巴掌拍开对方快要触碰自己脸蛋的手,眼神锐利,如同猛禽在看着猎物。
“海瑞纳……”
“瓦伦特……我并非一朵惹人怜爱的娇花,也不会时刻被保护在温室之中。尽管我出身贵族,在家族中的地位也不高,但你要清楚,我有自己的追求。终有一日,我会向他们证明,我海瑞纳……即便地位卑微,也能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
“是是,你说的都对”瓦伦特微微扶了扶额头,发出一声叹息。自己越发看不懂眼前之人的想法了。“北城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你还知道,那你危险啊?怎么只有你能去,我不能去是吧?想那么多干什么?多一分人多一分力,这个道理都不懂。”话语间全是对方的任性以及隐瞒的不悦和不满“这般宠溺我的语气,我还真是不喜欢。”
“行了,不说这么多了”海瑞纳话音刚落,便打了个响指,不远处飞过来了一头红色巨龙“还愣着什么,赶快上来呀!你不是想救他们吗?那北城百姓可等不起那么多时间。”
瓦伦特的目光先落在那头赤色巨“龙”身上,瞳孔微微一缩——龙鳞泛着熔铁般的光泽,翼骨上刻着浅淡的猛禽纹路,但没有纯血龙族该有的威压,反倒透着几分野兽的桀骜。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无奈的笑意漫上唇角:“你倒是早有准备,连坐骑都备好了。”
海瑞纳已经利落地翻上“红龙”脊背,粉发被龙翼带起的风扫得贴在颊边,她回头冲瓦伦特扬了扬下巴,眼神锐利得像俯冲捕猎的猛禽:“总不能让某位纯血殿下,带着影龙卫慢吞吞赶路吧?这小家伙的速度,可比影龙卫快上三倍。”
“红龙”似是听懂了她的话,低低发出一声咆哮,吼声里没有龙族的威严,反倒掺着几分灰狼的野性,尾尖扫过雪地,溅起的雪沫打在瓦伦特的衣摆上。他缓步走到龙身侧,指尖刚触到龙鳞,就听见海瑞纳又补了一句:“放心,它认主,不会把你甩下去——前提是你别再用那种‘我要保护你’的语气说话。”
瓦伦特失笑,借力翻上龙背,坐在她身侧时,能闻到她发间混着雪气的清冽松香,还有“红龙”身上淡淡的松脂与兽类的气息。他指尖不经意划过龙鳞间细密的绒毛,低声道:“血脉驳杂,倒是少见。”
海瑞纳垂眸摸了摸“红龙”的颈侧,声音放轻了些:“捡回来的小家伙,从小养到大的。”
“红龙”振翅的瞬间,狂风卷着雪粒扑来,他下意识伸手扶了下她的腰,却被海瑞纳立刻拍开:“别动手动脚,专心赶路。北城的事,还等着我们两个一起解决。”
龙翼破开云层的刹那,下方圣龙城的轮廓越来越小,而北城方向的天际,正凝着一层暗沉的灰雾。两人并肩坐在龙背上,没有再多的言语,只有红龙翅膀划破气流的声响,在云层里荡开。
“父皇说了只有三天时间,能救多少是多少。”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阵轰鸣声,是北城区。这道轰鸣声不由得让瓦伦特心脏猛的一紧。他们那片地区的子民出事。如果说自己仁慈的话,那便说吧,都是自己的子民,怎会不心疼?
红龙的翼尖猛地一颤,显然也被那声轰鸣震得躁动,喉间滚出混着狼嚎的低吼。海瑞纳抬手按住它的颈侧,指尖的力道带着安抚,目光却死死锁向北城灰雾翻涌的方向,眉峰拧成一道冷硬的弧线:“看来那边的情况,比我们想的还要糟。”
瓦伦特的指节攥得发白,龙背上的寒意仿佛顺着脊骨钻进骨子里,他望着那片灰雾,声音沉得像浸了冰:“三天……父皇只给了三天,可照这情形,怕是连一半的子民都救不出来。”他话音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自嘲,“王族的‘仁慈’,说到底也不过是这种束手束脚的施舍。”
红龙突然加速俯冲,气流刮得两人的衣袍猎猎作响,海瑞纳侧头看了眼身侧的瓦伦特,见他垂眸盯着下方不断逼近的北城轮廓,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却没再说出半句抱怨的话。她抬手拍了拍红龙的脖颈,让它稍缓速度,语气里少了几分之前的尖锐:“至少你来了。总好过那些待在圣龙城里,连施舍都懒得给的纯血老家伙。”
瓦伦特抬眼,撞进她那双像猛禽般锐利的眸子里,里面没有嘲讽,只有一种直白的认可。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轻哼一声,偏过头去:“少废话,抓紧时间。先找个安全的落点,看看北城的防线还剩多少。”
红龙的影子掠过北城残破的城墙,下方能看到倒塌的屋宇里飘着浓烟,偶尔传来几声微弱的呼救,混在魔物的嘶吼里,细若游丝。
这里的士兵似乎察觉到了天空上的动静,纷纷抬过头望去,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快看,是殿下!”
“殿下,他居然来了,我还以为我们被抛弃了……”
“还好了,我就知道殿下不会抛弃我们北城区的!”
就在那一瞬间,瓦伦特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他甚至没有等待那条庞大的巨龙完全平稳着陆,仿佛心中早已有了决断一般。随着他的动作,一双巨大而威武的龙翅猛然张开,如同一对遮天蔽日的羽翼,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势拍打着空气。
紧接着,瓦伦特视线内锁定一处空地,轻盈地降落在地面之上。然而,这还不是结束——几乎在同时,他迅速抬起手来,一道强大的力量从指尖喷涌而出,径直冲向那些正狂奔而来、妄图阻挡他前进道路的邪恶生物们。
刹那间,一股刺骨的寒意席卷而过,这股冰冷彻骨的精神冲击如同闪电般迅猛无比。它无情地穿透了敌人的头颅,毫不留情地击碎了它们脆弱的神经系统。这些可怜的家伙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这恐怖的能量瞬间击溃,软绵绵地倒在地上,陷入了永恒的沉睡之中。
无论是城墙后面那些惊恐万分、面容憔悴的普通老百姓,还是严阵以待、神情紧张的英勇士兵们,此时此刻全都不约而同地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这声音如同汹涌澎湃的海浪一般,一浪高过一浪,响彻云霄,仿佛要冲破天际!
也许对于这些饱受战乱之苦的人们来这位英姿飒爽的男子宛如黑夜中的一颗璀璨明星,又恰似黎明前破晓而出的第一缕曙光,给他们带来了无尽的希望和勇气。他就是那位传说中的王——一个能够拯救国家于危难之中、引领人民走向光明未来的伟大领袖!如今,他终于亲自率领着精锐部队前来增援,让所有人都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妈妈,他是谁啊?" 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之中,一个小女孩眨巴着她那清澈而又略带迷茫的大眼睛,紧紧地抓住母亲的衣角,好奇地望向那个正奋力冲向人群前方的男子。这个女孩看起来有些狼狈不堪,头发略显杂乱无章,身上也沾染了一些尘土,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眼中流露出的纯真和对未知事物的渴望。
“他是我们帝国未来的王……他过来接我们。他会带我们安全离开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你要记住他的面容,我相信他会是下代以来最明智的君主。”
在巨龙背上的海瑞纳有些不满也跟着跳了下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跳下去了?”虽然话语圈都是一些不满,但她还是很快的调整好了自己的小情绪。
“后方听令!将城中百姓围到中间,带他们离开此地方,离开北城!沿着之前我们留下的道路前往避难所去。”
后方的士兵们听到指令,先是愣了一瞬,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北城守军早已被邪物拖得身心俱疲,此刻终于等来明确的指挥,眼中瞬间燃起斗志。
“是!谨遵殿下与大人指令!”队列前排的队长扯着沙哑的嗓子回应,抬手将佩剑重重磕在地面,发出清脆的金属响。他身后的士兵们立刻动了起来,持盾的士兵结成坚盾阵,将惊慌的百姓往空地中央聚拢,长矛手则在外围警戒,死死盯着巷口涌动的魔物阴影;几名医疗兵背着药箱,弯腰在人群中快速甄别伤员,把年幼的孩子和年迈的老人扶到队伍最内侧。
“快!跟着盾牌走,别挤!”一名年轻士兵一边推挡着混乱的人流,一边朝哭喊的妇人伸手,将她怀里的孩子接过来抱在胸前,“往南边的巷道走,那里有我们提前清出的安全通道!”
人群的骚动渐渐被有序的行动取代,原本杂乱的呼救声,变成了士兵们沉稳的指引声和百姓们细碎的道谢声。而那些守在城墙缺口的士兵,也在队长的呼喊下分批撤退,始终将魔物的进攻节奏死死卡住,为百姓的转移争取着时间。
瓦伦特的眼角余光瞄到了海瑞纳留了下来。“你不跟着他们一起走吗?”
“跟着他们一起走,把你与这些士兵留在这里独自对抗吗?”海瑞纳的语气中带着一些调侃。“哼”
海瑞纳身形一闪,已然掠至瓦伦特身后,剑锋利落斩落,直接劈断了试图偷袭的邪物的头颅。她收剑回身,嘴角勾着一抹甜笑,语气里带着点小骄傲:“看,我可不是只会拖后腿的,就算家族里那些人眼盲,瞧不见我的本事,至少你能看轻,不是吗?”
“行了,别贫嘴。”瓦伦特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也没有反驳。
“知道啦~”海瑞纳拖长了语调应着,眼底却迅速掠过一丝锐利。
她对自己的能力有着极清醒的认知:不擅长正面强攻,也无远攻的手段,赖以立足的从来都是精准的控场与辅助。于是她干脆退至后方的废墟高处,指尖凝起淡紫色的灵力,准备施展自己的能力,为前线的士兵与瓦伦特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
淡紫色的灵力在她指尖凝成细密的光网,朝着魔物涌动的方向铺展开来。那些嘶吼着冲来的低阶魔物一触碰到光网,便像被无形的绳索捆住,动作瞬间变得迟缓,甚至有些直接瘫软在地,发出呜咽的哀鸣。
“西侧魔物速度骤降,盾兵压上去!”海瑞纳的声音透过灵力传向战场,清晰地落在每一名士兵耳中。
前排的盾兵见状,立刻借着魔物滞缓的间隙,将坚盾狠狠撞向魔物的阵线,硬生生撕开一道缺口。瓦伦特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龙翼一展便冲上半空,龙焰喷吐间,将扎堆的魔物烧成了灰烬。
“不错,不拖泥带水”瓦伦特落地时,余光瞥向高处的海瑞纳,声音里难得带了点赞许。
海瑞纳冲着他挥了挥剑,眉眼弯起:“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谁的辅助。”说话间,她指尖灵力再动,数道光刃从光网中分裂而出,精准钉住了几只想要绕后偷袭医疗兵的魔物,让那些魔物彻底动弹不得。
后方的医疗兵终于得以安心处理伤员,一名年轻的医护兵抬头看向海瑞纳的方向,忍不住对身边的同伴感叹:“这位大人看着娇俏,本事却这么硬,难怪殿下愿意让她留在这儿。”
同伴一边为伤员包扎,一边点头:“可不是?她的控场术一放,咱们这边的压力直接少了大半,这才是真本事,哪是那些只会躲在城堡里的贵女能比的。”
海瑞纳自然听到了这些议论,却只是轻笑一声。家族的轻视也好,旁人的偏见也罢,于她而言,不如在战场上用实力挣来的认可来得实在。她抬手抹去溅在脸颊的魔物血渍,指尖再次凝聚灵力,准备迎接下一波魔物的冲击——只要还站在这片战场上,她就绝不会让前线的人独自面对风雨。
“海瑞纳我们不能一直打下去,这些邪物看起来就像源源不断出现的,仿佛后方有生产机器一样。”
“我知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呢?”
瓦伦特刚要开口,又沉默了一下。他不确定到底要不要抛弃北城。
“慢吞吞的,等子民们撤离的差不多了,咱们就直接抛了这座城”
“……”
海瑞纳的话音刚落,瓦伦特紧绷的肩线便松了一瞬,显然是认同了这个方案。他抬眼望向远处正在缓慢移动的百姓队伍,沉声道:“那断后任务交给我,你带着最后一批子民走,沿着安全通道往迷雾森林的方向撤,那里有我们的临时避难营。”
“想一个人扛?又想着我与子民安危,把危险弄到自己的肩膀上是吧?”海瑞纳挑眉,指尖灵力在掌心绕了个圈,“我留下帮你拖时间,红龙的速度够快,最后一批子民交给它护送就好。它认路,也能应付路上的零散邪物。”
不等瓦伦特反驳,她已经吹了声悠长的哨音。不远处的红龙立刻昂首嘶鸣,震得周围的废墟簌簌落灰。海瑞纳拍了拍红龙的脖颈,低声嘱咐了几句,红龙便甩着尾巴冲向百姓队伍的末尾,用庞大的身躯护住最后一批老弱妇孺,朝着南边的巷道稳步移动。
“你看,它比你靠谱。”海瑞纳冲瓦伦特扬了扬下巴,转身跃上一旁的钟楼顶端,“我在这儿布控灵力阵,能把邪物的速度再压三成,你负责清理,冲在最前面的高阶邪物,等百姓彻底消失在视野里,我们就撤。”
淡紫色的灵力从钟楼顶端蔓延开来,在北城的街巷间织成层层叠叠的光网。那些汹涌的邪物群撞上光网,速度骤降不说,甚至连嘶吼都变得滞涩。瓦伦特抓住时机,龙形真身骤然展开,漆黑的龙翼遮天蔽日,龙焰喷吐间,将三只冲破光网的高阶邪物烧成了焦炭。
“钟楼西侧的光网快撑不住了!”海瑞纳的声音透过灵力传过来,指尖因持续输出灵力而泛出苍白,却依旧稳得很,“你往那边挪两步,我补阵需要三息时间!”
瓦伦特立刻振翅飞至钟楼西侧,龙尾一扫便将扎堆的邪物扫飞一片,硬生生为海瑞纳腾出了空隙。海瑞纳指尖疾点,断裂的光网瞬间重新合拢,甚至比之前更密了几分。
“不要太勉强自己,撑不住的话就……先回去吧。”
“放屁,怎么可能撑不住?!”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百姓队伍的最后一个身影消失在巷道拐角,海瑞纳才松了口气。她猛地收回灵力,光网瞬间崩碎,化作漫天光点消散。“撤!”
她从钟楼顶端一跃而下,瓦伦特立刻俯冲过来,用龙翼将她卷住,朝着迷雾森林的方向飞去。身后的北城渐渐被邪物的嘶吼声吞噬,城墙在邪物的撞击下发出沉闷的巨响,最终轰然倒塌。
海瑞纳趴在龙翼上,回头望了一眼火光冲天的北城,轻声道:“总会打回来的。”
瓦伦特侧过头,看着她眼底的坚定,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暖意:“嗯,和你一起。”
红龙早已带着百姓抵达避难营,营地里的士兵正忙着搭建帐篷、救治伤员。看到瓦伦特和海瑞纳飞来,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齐躬身行礼。海瑞纳从龙翼上跳下来,立刻走向医疗区,接过医护兵递来的药箱,熟练地为一名受伤的孩童处理伤口。
“姐姐,北城没了,我们还能回家吗?”孩童怯生生地拉着她的衣角,大眼睛里满是惶恐。
海瑞纳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还沾着药粉,却笑得温柔:“当然能,只要我们还在,家就不会真的消失。”
然而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角落里,有有两双眼睛盯着这里的动静。
“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陛下,此话怎讲?”那人微微俯身,右手自左肩划至右肋,勾勒出一道圆润的弧影,最终掌心贴在左胸心脏位置,指尖恰好抵着衣料上绣着的银纹族徽——这是龙族下属暗卫对上位者最恭敬的“归心礼”,既表臣服,又示忠诚,动作行云流水,带着常年训练出的规整与肃穆。
“我只是给他三天的时间。可他连一天都没过去便已经完成了。”他的声音很轻,但却透露出一种无法掩饰的释然之情。“他的做法很像他母亲的样子,长得也那么像,比年轻时候的我做的还要出色。”
“陛下向来都很优秀,陛下的子嗣也自然会更优秀。”
“你不去看看她吗?你留给她的信物,她可是一直带着。”
“陛下就别调侃我了”
突然间,海瑞纳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猛地将头朝着那两个人所在的方向伸去,但当她定睛一看时,却惊讶地发现那里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人影!她不禁皱起眉头,心中暗自嘀咕:“那个气息……”
就在这时,海瑞纳的耳羽微微颤动了一下,仿佛感受到了一丝细微的气流波动。她的眼神变得愈发锐利起来,紧紧盯着那个看似空无一物的地方,似乎想要透过空气看到隐藏其中的秘密。
“怎么了?是哪里不对劲吗?还是伤到哪里了?”瓦伦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心以及袭来的温度。
“我可没那么脆弱……只是……”声音渐渐的小了下去,显得多么的软弱以及无力。显然没了刚才在战场上的那股帝王之气。
“我好像感受到了亲人……好像是父亲”
“你父亲?”
海瑞纳微微点了点头,就没有回答下去。“好了,别纠结这些了,一直纠结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会浪费时间的”她的话语又变得活泼了起来。
瓦伦特看着海瑞纳骤然活泼起来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温柔,他没有追问,只是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指尖拂过她耳侧微微颤动的羽尖——那是猛禽族表露情绪时最细微的破绽。
“好,那便不想这些。”他顺势接过话头,指了指不远处飘着香气的篝火堆,“炊事兵烤了野雉,听说还藏了罐蜜酒,要不要去尝尝?就当给我们的撤离庆功。”
海瑞纳闻言眼睛一亮,顺势拍掉他的手,嘴上抱怨着“就知道吃”,脚步却已经朝着篝火堆的方向迈去,只是转身的瞬间,耳尖的羽色悄悄泛红,方才那点关于父亲的怅然,被瓦伦特的包容轻轻压在了心底。
三天的时间,在避难营的忙碌里一晃而过。
海瑞纳早已从最初的怅然里抽出身,带着士兵们把避难营的防御工事翻修了三遍,又结合猛禽族的侦查术和龙族的灵力阵,在迷雾森林外围布下了三层预警线,连最刁钻的老兵都挑不出半点错处。
瓦伦特则忙着联络龙族的援军,每天天不亮就骑着黑龙外出,傍晚归营时,身上总带着未散的龙焰气息,却依旧会绕到防御区,看一眼海瑞纳的背影,再去处理堆积的军务。
“把这件事情处理完,我们就可以回帝都好好休息一下。”瓦伦特端来了一杯水递到了海瑞纳的跟前“来喝一口,缓解一下疲惫吧”
“我自己有手有脚,我若想喝,我可以自己去倒。”话是这么说的,但还是接过对方的好意。
“你放糖了?”
“我这不想着放点糖会更甜吗?”
“确实,但是你糖放的太多了,甜到我牙都要掉了。”
这句话不由得让瓦伦特有些小小的尴尬。
“不聊这些了,我们去看看百姓怎么样?”
“好啊,毕竟回了帝都可就看不到这里的特有美景和小吃了。”
海瑞纳已经迫不及待的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拉起对方的手,便走出了营帐,向民区走去。
两人刚走出营帐,晚风就卷着烤麦饼的香气扑面而来。民区里的篝火星星点点,百姓们或是坐在石墩上修补衣物,或是围着锅灶熬煮热汤,见海瑞纳牵着瓦伦特走来,起初还有些拘谨,待看清是两人,纷纷笑着打起招呼。
“海大人来啦!刚烤的麦饼还热乎,尝尝?”一位大娘端着竹篮迎上来,又看向瓦伦特,语气里带着敬畏却又忍不住亲近,“这位就是龙族的殿下吧?您为了我们奔波,真是辛苦啦!”
瓦伦特松开海瑞纳的手,上前一步接过大娘递来的麦饼,指尖触到温热的面饼,他弯着眉眼笑答:“大娘客气了,护着百姓本就是我的本分。您这麦饼闻着香,手艺定是极好的。”说着,他还咬了一小口,点头称赞,“果然好吃,比帝都御膳房的糕点还合口味。”
这话逗逗得大娘笑出了声,周围的百姓也都围了过来,原本的拘谨瞬间消散。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跑过来,怯生生地扯了扯瓦伦特的衣摆,举着一朵刚摘的野雏菊:“殿下,这个给你,谢谢你们保护我们。”
瓦伦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接过小花,还特意理了理丫头被风吹乱的辫子,声音放得轻柔:“谢谢你的花,真好看。等邪物退了,我带你们去龙族帝都的花园,那里有比这更美的花。”
小丫头眼睛一亮,蹦蹦跳跳地跑回人群里喊:“龙族帝都有好多花!殿下说要带我们去看呢!”
海瑞纳站在一旁看着,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她见瓦伦特又走到一个正在劈柴的老汉身边,接过斧头帮着劈了几根柴,还和老汉唠着家常,问起家里的收成、孩子的学业,仿佛不是高高在上的龙族王子,只是个寻常的年轻人。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和瓦伦特说着话,有人说起北城被邪物袭击时的恐惧,有人感激他和海瑞纳的守护,瓦伦特始终耐心听着,偶尔还会给身边的孩子递上一颗糖,和他们闹成一片。
直到夕阳沉下西山,民区的炊烟渐渐淡了,瓦伦特才和百姓们道别,转身牵起海瑞纳的手。他指尖沾了点柴灰,蹭到了海瑞纳的手背上,海瑞纳挑眉擦去灰渍,笑着说:“没想到龙族殿下还会劈柴,真是深藏不露。”
瓦伦特捏了捏她的手心,眼底盛着笑意:“毕竟要当一个让百姓信服的王,总不能连柴都不会劈吧?”
“闲来无事学了一下”
“哦~”微微挑眉“看来我们殿下的闲下时间还挺多的嘛。”
“咳咳……不用叫殿下,叫我名字就行了,若是叫殿下多生硬”说话间将手指微微抬起,飞过的蝴蝶顺势落在了指尖上。
“没想到这小家伙还挺有灵性的,你喜欢吗?”
“这蝴蝶长得倒是挺美丽的。跟我比起来还没有我强势。”海瑞纳微微仰起了头,双手插腰,一脸自信。
瓦伦特刮了一下对方的鼻尖。“是……你最强势了。”眼底皆是宠溺。
指尖的蝴蝶扑扇着彩翼,绕着两人飞了两圈,便朝着远处的花海飞去,渐渐消失在暮色里。
海瑞纳望着蝴蝶飞走的方向,还在打趣:“瞧,连它都知道我比它强势,溜得倒快。”
瓦伦特收回目光,指尖还残留着蝴蝶停留时的轻痒,方才眼底的宠溺慢慢褪去,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他抬手揉了揉海瑞纳的头发,语气依旧温柔,却多了几分轻叹:“若是能像这只蝴蝶一样,无拘无束就好了。”
海瑞纳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挑眉看向他:“怎么?堂堂龙族殿下,还羡慕一只蝴蝶?”
瓦伦特沉默了一瞬,侧身靠在身侧的老槐树上,目光望向避难营外的星空,声音放得很低:“羡慕它不用背负什么,不用想着龙族的未来,不用逼着自己成为一个合格的王,只是随心飞,随心停。”
他转头看向海瑞纳,眼底映着星光,也藏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期盼:“瑞纳,你说……若是我不是龙族的王子,只是个普通的龙族,我们会不会就只是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看看蝴蝶,烤烤麦饼,不用管什么邪物,什么种族?”
海瑞纳看着他眼底的期盼,心里忽然揪了一下。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嘴上依旧是惯有的傲娇:“想什么呢?就算你是普通龙族,我也照样比你强势。”话落,却悄悄握住了他的手,指尖抵着他的掌心,轻轻捏了捏。
“说不定我上辈子遇见过呢~”抬手轻弹了一下对方的额头“别想些这些没用的东西,把话说的那么难听。”
“…呃…”揉了揉被弹的地方“…疼…”
这句话不由得让海瑞纳笑出了声,虽然他知道对方说的是玩笑话。“怎么?”站起身来转了个圈,俯身看向瓦伦特“堂堂帝国未来的君主还怕痛啊。”
瓦伦特顺势抓住海瑞纳俯身的手腕,轻轻一拉,就让她跌坐在自己身侧的草地上,他指尖挠了挠她的掌心,佯装委屈:“未来君主也是肉做的,被你弹得当然疼。况且,也就只有你敢这么对我。”
海瑞纳挣了挣手腕没挣开,索性侧过身撑着下巴看他,眼底漾着笑:“那是自然,除了我,谁敢对龙族殿下动手动脚?”
“你也就只会仗着我宠你,然后在我的身上为非作歹”
“彼此彼此啦”突然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又停下“站着别动,我给你拍几张照。”
这风吹的也正是时候,她掂了掂相机,对着瓦伦特晃了晃:“前几天人族商队那换来的新鲜玩意,听说能把人的模样刻在纸上,今天正好拿你试试手。”
瓦伦特挑眉,依言站在老槐树下,晚风卷着他的衣摆翻飞,金色的龙纹在暮色里闪着微光。他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唇角噙着笑看向海瑞纳:“那可得拍好看些,毕竟是你给龙族殿下的第一张相。”
海瑞纳蹲下身调整相机的焦距,嘴里还不忘打趣:“就你这模样,再怎么拍也就那样,还想好看?”话虽如此,她的指尖却格外轻柔,小心翼翼地对准镜头,生怕碰坏了这精巧的人族物件。
“咔嚓”一声轻响,相机定格下瓦伦特笑着的模样。海瑞纳刚要再拍,却见一只彩蝶突然落在瓦伦特的肩头,她眼睛一亮,迅速按下快门:“别动!这张肯定好看。”
等拍了好几张,海瑞纳才放下相机,走到瓦伦特身边仰头看他:“等洗出来给你看看,保证把你拍得比蝴蝶还娇俏。”
瓦伦特伸手接过相机,摩挲着冰凉的金属外壳,眼底闪过一丝怀念:“人族的东西倒是稀奇,我曾在人族帝都的市集见过,只是那时忙着谈援军的事,没仔细瞧。”他忽然低头看向海瑞纳,声音温柔,“也给你拍一张吧,留着做纪念。”
海瑞纳愣了一下,随即叉着腰站在花丛前,扬起下巴依旧是那副强势的模样:“拍就拍,本小姐什么样子没见过,尽管拍。”
晚风再次吹过,花瓣落在她的发间,瓦伦特看着镜头里的她,指尖按下快门,将这一刻的明媚与温柔,永远定格在相纸上。只是他心里清楚,这样的画面,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就只能在相片里回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