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裹着寒意，卷着梧桐叶在教学楼的长廊里打着旋儿。郑知梧攥着手机的指尖泛白，屏幕上停留在和叶桑榆的聊天界面，输入框里的文字删了又改，改了又删，最终只留下一句简短的话：放学后，梧桐树下等我，有话想跟你说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郑知梧的心跳快得像是要撞碎胸腔
她花了整整一周的时间，才鼓起这股勇气
高二这大半年，她和叶桑榆像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文科班和理科班的楼层隔着三层楼的距离，走廊上偶尔遇见，也只是低着头擦肩而过，连一句招呼都吝啬。苏蔓那些添油加醋的话，像一层厚厚的冰，冻住了她们之间所有的温度。郑知梧看着叶桑榆投向自己的眼神从疏离变成厌烦，心里的疼就像藤蔓一样疯长，却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直到昨天，她在食堂打饭时，听见文科班的女生闲聊，说叶桑榆最近和苏蔓闹了点别扭，好像是因为苏蔓偷偷拿了叶桑榆的漫画册，还弄丢了里面夹着的旧照片。郑知梧的心猛地一动——那本漫画册，是初中时她送给叶桑榆的生日礼物，里面夹着的，是她们小学毕业时的合照
就是这一点微不足道的火苗，点燃了她心里残存的最后一丝期待
也许，叶桑榆的心里，还藏着一点过去的影子
也许，只要她肯主动一点，就能把那些误会说清楚
郑知梧反复摩挲着手机壳，壳子上印着的梧桐叶图案已经被磨得有些模糊，那是初三时叶桑榆和她一起挑的。她抬头望向窗外，操场边的那棵老梧桐树，枝桠光秃秃的，像一双枯瘦的手，伸向灰蒙蒙的天空
放学铃声响起的那一刻，郑知梧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她把提前准备好的、用牛皮纸包着的小盒子塞进书包——里面是她重新买的同款漫画册，还有那张被她压在抽屉底层的小学毕业照。她深吸一口气，攥紧书包带，快步往楼下走
刚走到二楼的拐角，就听见身后传来苏蔓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娇俏：“哟，这不是郑知梧吗？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哪儿啊？”
郑知梧的脚步顿住，转过身，看见苏蔓和两个女生站在不远处，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她皱了皱眉，没说话，只想绕开她们赶紧走
“别急着走啊。”苏蔓快步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上下打量着她，“我听说，你给桑榆发消息了？约她在梧桐树下见面？”
郑知梧的心里咯噔一下，“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苏蔓嗤笑一声，伸手拍了拍自己的手机，“桑榆的手机，我当然知道。她现在可是把我当最好的朋友，什么事都会跟我说。”
旁边的两个女生也跟着笑起来，眼神里的嘲讽像针一样扎人
郑知梧攥紧了拳头，指尖深深嵌进掌心，“我有话要跟她说，跟你没关系。”
“跟我没关系？”苏蔓的脸色沉了下来，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威胁，“郑知梧，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桑榆现在不想见你，你别不识好歹。”
“我只是想跟她解释清楚。”郑知梧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苏蔓，“那些你说的坏话，那些误会，我都要跟她说清楚。”
“解释？”苏蔓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冷笑一声，“你觉得，桑榆会信你的话，还是信我的？”
她挥了挥手，身后的两个女生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地架住了郑知梧的胳膊。郑知梧挣扎着，却被她们死死地按住，动弹不得
“你们想干什么？”郑知梧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
“不干什么。”苏蔓慢悠悠地走到她面前，嘴角勾起一抹阴恻恻的笑，“就是想请你，去个地方‘冷静冷静’。等你冷静够了，叶桑榆大概也等得不耐烦，走了。”
话音刚落，那两个女生就架着郑知梧，往走廊尽头的女生卫生间走去。郑知梧拼命挣扎，大声喊着叶桑榆的名字，可声音被走廊里喧闹的人声淹没，根本传不出去
冰冷的卫生间门被“砰”地一声关上，还落了锁
郑知梧被推得踉跄了一下，重重地撞在冰冷的瓷砖墙上。她回过神，立刻冲到门口，用力拍打着门板，“开门！苏蔓，你开门！放我出去！”
门外传来苏蔓的声音，带着得意的笑：“郑知梧，好好待着吧。等我们走了，自然会有人来开门的。”
脚步声渐渐远去，最后彻底消失
卫生间里没有开灯，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透进一点灰蒙蒙的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冰冷刺骨。郑知梧拍了很久的门，手掌拍得通红发麻，喉咙喊得嘶哑，可门外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她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上，怀里紧紧抱着那个牛皮纸盒子
手机被苏蔓刚才抢走了，扔在了走廊里。她没有任何办法联系叶桑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梧桐树下的叶桑榆，会不会还在等她？
她会不会以为，自己是故意放她鸽子？
郑知梧抱着膝盖，把脸埋进臂弯里，眼泪无声地滑落
走廊上的人声渐渐散去，整栋教学楼变得安静起来。只有风穿过窗户的缝隙，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哭泣
一个小时，就这样在无边的黑暗和绝望里，缓缓流逝
而另一边，操场边的梧桐树下
叶桑榆背着书包，站在树影里，目光时不时地投向教学楼的方向
她其实是犹豫了很久，才决定来赴约的
收到郑知梧消息的时候，她正在和苏蔓闹别扭。苏蔓弄丢了她的漫画册和照片，她心里本来就憋着一股火。看到那条消息时，尘封已久的记忆突然就翻涌上来——小学时的草莓糖，初中时的秘密日记，还有那些手牵手走过的放学路
她承认，自己心里，从来没有真正放下过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苏蔓说的那些话，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每次她想开口问郑知梧，都被苏蔓用各种理由打断，久而久之，那些怀疑就被压在了心底，变成了疏离和厌烦
今天，她想来听听郑知梧的解释
她想知道，那些日子里，郑知梧到底是不是真的像苏蔓说的那样，嫉妒她，讨厌她
风越来越大，吹得她的头发乱飞。她看了看手表，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教学楼里的灯，一盏盏地熄灭了
郑知梧，还是没有来
叶桑榆的心，一点点地沉下去
原来，苏蔓说的是对的
郑知梧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跟她和好，她只是想耍弄她，让她在这里像个傻子一样，等一个根本不会来的人
失望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她的心脏。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眼底的光一点点地黯淡下去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苏蔓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桑榆，你怎么还在这里啊？这么冷的天，你在等谁呢？”
叶桑榆转过身，看见苏蔓快步走过来，脸上带着担忧的神色。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沙哑：“我在等郑知梧。”
“等郑知梧？”苏蔓像是很惊讶的样子，她皱着眉，语气里满是惋惜，“哎呀，你怎么还在等她啊？我刚才从教学楼出来的时候，明明看见她背着书包，和几个朋友一起走了啊！”
叶桑榆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颤抖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啊！”苏蔓用力点头，脸上的表情无比真诚，“我亲眼看见的。她和几个理科班的女生说说笑笑的，走得可急了，根本就没往这边看一眼。桑榆，你别傻了，她就是故意耍你的！”
苏蔓上前一步，伸手挽住叶桑榆的胳膊，语气里带着心疼：“你看你，在这里等了她一个多小时，冻得脸都红了。她根本就没把你放在心上，你何必呢？”
风卷着梧桐叶，落在叶桑榆的脚边。她看着空荡荡的教学楼，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心里的那点残存的期待，瞬间碎得粉身碎骨
原来，真的是她自作多情
原来，郑知梧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她了
叶桑榆的眼眶红了，她用力甩开苏蔓的手，声音冷得像冰：“我知道了。”
她转过身，不再看那棵梧桐树，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脚步很沉，像是踩碎了满地的落叶，也踩碎了那些年，所有的美好和约定
苏蔓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而此刻，女生卫生间里
郑知梧靠着冰冷的门板，终于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她猛地抬起头，用尽全力拍打着门板：“开门！有没有人？开门！”
门锁“咔哒”一声被打开，门板被推开一道缝隙。夕阳的余晖透过缝隙照进来，刺得她睁不开眼
她跌跌撞撞地冲出卫生间，顾不上拍掉身上的灰尘，就往操场的方向跑
梧桐树下，空荡荡的，只有满地的落叶，在风里打着旋儿
叶桑榆，已经走了
郑知梧站在树影里，怀里的牛皮纸盒子掉落在地，里面的漫画册和照片散落出来。那张小学毕业照，被风吹得翻卷起来，照片上的两个女孩，笑得一脸灿烂
她看着空荡荡的操场，看着渐渐沉下去的夕阳，终于忍不住，蹲下身，失声痛哭
风很大，吹得梧桐叶沙沙作响
像是在替她，无声地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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