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开学的那天，梧桐叶落得比往年更急些。秋风卷着枯叶，打着旋儿撞在教学楼的玻璃窗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极了郑知梧这一年多来，压在心底没说出口的叹息
文理分科后，郑知梧选了理科，叶桑榆和苏蔓选了文科。原本就在同一栋楼不同楼层的距离，这下更像是隔了一条无法跨越的河
郑知梧的生活变得格外规律。每天三点一线，教室、食堂、宿舍。她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学习上，厚厚的试卷堆成了小山，笔尖在草稿纸上划过的痕迹，密密麻麻，像是在缝补那些被撕碎的时光
她很少再见到叶桑榆
偶尔在走廊上碰见，也只是远远地看一眼。看叶桑榆和苏蔓并肩走着，苏蔓挽着她的胳膊，两人头挨着头，说着悄悄话，笑靥如花。那样的亲密，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在郑知梧的心上，不疼，却痒得厉害，带着密密麻麻的酸涩
苏蔓从未停止过在叶桑榆面前说她的坏话
郑知梧是后来才知道的。有一次她去文科班送老师交代的资料，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苏蔓的声音从教室里传出来，带着刻意压低的、却又能让周围人都听见的语调：“你们是没看见，上次我和桑榆一起走，郑知梧那个眼神，恨不得把我吃了似的。她就是嫉妒桑榆对我好，总想着挑拨我们的关系。”
“真的假的啊？我以前还以为她们关系很好呢。”有人附和着
“好什么呀，”苏蔓嗤笑一声，声音里满是不屑，“她就是占有欲太强了，总觉得桑榆只能是她一个人的。桑榆心软，不好意思说她，也就我能包容她这点小脾气了。”
郑知梧站在门口，指尖攥得发白。她隔着窗户往里看，看见叶桑榆坐在座位上，低着头，没有说话。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
那一刻，郑知梧的心，像是被泡在了冰水里，凉得透彻
她没有进去，默默地转身，把资料放在了门口的收发箱里，快步离开了。走廊里的风很大，吹得她的校服裙摆翻飞，也吹红了她的眼眶
从那天起，郑知梧再也没有主动靠近过文科班的楼层
她以为这样就能避免所有的尴尬，却没想到，有些相遇，是躲不掉的
那天下午，郑知梧去图书馆还书。刚走出图书馆的大门，就看见叶桑榆和苏蔓从对面走过来
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在两人身上，叶桑榆穿着一件米白色的毛衣，头发长了些，披在肩上，侧脸的轮廓柔和得不像话。郑知梧的脚步顿住，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想躲进旁边的树荫里
可已经晚了
苏蔓先看见了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伸手轻轻推了推叶桑榆的胳膊：“桑榆，你看，那不是你的‘好闺蜜’郑知梧吗？”
叶桑榆顺着苏蔓的目光看过来，视线落在郑知梧的身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郑知梧的呼吸都漏了一拍
她看见叶桑榆的眼神，陌生得让人心碎。没有了小时候的亲昵，没有了初中时的温柔，只剩下疏离和淡淡的厌烦，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那样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甚至，是一个麻烦
郑知梧的喉咙发紧，想说些什么，比如“好久不见”，比如“你最近还好吗”。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苏蔓挽着叶桑榆的胳膊，快步走过来，停在郑知梧的面前。她上下打量了郑知梧一番，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带着几分挑衅：“郑同学，这么巧啊。怎么，又来‘偶遇’桑榆？”
郑知梧的脸瞬间白了，她攥紧了手里的书，指尖泛白：“我只是来还书。”
“是吗？”苏蔓显然不信，她凑近一步，声音压低，却足够让叶桑榆听见，“可我怎么听说，你总在文科班楼下晃悠？该不会是还不死心，想挑拨我和桑榆的关系吧？”
“我没有。”郑知梧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叶桑榆，“桑榆，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期待。她希望叶桑榆能像小时候那样，站在她的身边，告诉苏蔓，“知梧不是那样的人”
可叶桑榆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声音冷得像秋日的风：“郑知梧，苏蔓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不想知道。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郑知梧手里的书上，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疏离：“我们已经不是小时候了，也不是初中的同桌了。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我们各自安好，不好吗？”
各自安好
这四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郑知梧的心上
她看着叶桑榆的眼睛，那双曾经盛满了星光的眼睛，现在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漠然。她终于明白，苏蔓的那些话，早已在叶桑榆的心里，生根发芽，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挡住了所有她想解释的路
苏蔓满意地笑了，她伸手揽住叶桑榆的肩膀，得意地瞥了郑知梧一眼：“听见了吗？桑榆都这么说了，你以后别再来烦我们了。”
叶桑榆没有推开苏蔓的手，她甚至没有再看郑知梧一眼，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们走吧。”
说完，她就和苏蔓一起，转身离开了
两人的背影，肩并肩，亲密无间，很快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郑知梧站在原地，手里的书重重地砸在了地上。书页散落一地，像极了她支离破碎的心
秋风卷着梧桐叶，落在她的脚边，也落在那些散落的书页上。她蹲下身，一片一片地捡着书页，手指颤抖得厉害
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在书页上，晕开了墨色的字迹
她想起小学时，两人在梧桐树下分享草莓糖的时光；想起初中时，秘密日记里那些小心翼翼的心事；想起初三毕业照上，两人并肩站着的笑脸
那些时光，明明那么近，近得仿佛就在昨天。可现在，却又那么远，远得像是隔着一个世纪
走廊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个人
远处的上课铃声响了起来，尖锐而刺耳。郑知梧捡起最后一片书页，慢慢站起身，看着叶桑榆和苏蔓消失的方向，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原来，有些擦肩而过，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原来，有些关系，一旦走散，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她抱着捡起来的书，转身，一步一步地往理科班的方向走。脚步很慢，很沉，像是拖着千斤重的枷锁
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在她的身上，却再也暖不透她冰凉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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