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蚀晨光里的火种

风裹着砂砾，刮过断壁残垣的亚镇废墟，金属锈蚀的腥气混着尘土的干燥气息，呛得人喉咙发紧。坍塌的教学楼钢筋裸露，像濒死者嶙峋的肋骨，破碎的玻璃窗反射着铅灰色的天空，将稀薄的光线切割成凌乱的碎片。这里曾是书声琅琅的校园，如今只剩风穿过空洞窗洞时，发出的呜咽似的回响。

赵文意半蹲在一截断裂的混凝土横梁后，黑色作战服的布料蹭着粗糙的石面，发出极轻的声响。他的指尖搭在腰间的特制能量枪上，指腹摩挲着冰冷的枪身纹路，瞳孔里映着远处废墟尽头，那几个缓慢移动的金属身影——是陈家栋麾下的巡逻机器人，银灰色的外壳在灰暗天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扫描探头转动时，发出“咔嗒咔嗒”的齿轮声，像是在叩问这颗早已死寂的星球。

他是亚镇特工小组唯一的A级特工，也是此刻这片废墟里，最锋利的一柄暗刃。十七岁的少年，眉眼间却刻着与年龄不符的冷冽与沉稳，每一次呼吸都精准而克制，与周遭的死寂融为一体。

“赵哥，” 一道细弱的声音从横梁下方传来，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紧张，“它们……它们好像往这边来了。”

陶亚难缩在阴影里，双手紧紧攥着怀里的信号接收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是高一一班的预备队员，十五岁的年纪，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苍白的皮肤上。这是他第三次跟着赵文意执行侦查任务，每一次听到机器人的齿轮声，心脏都像要跳出胸腔。

赵文意侧过头，目光落在他身上时，柔和了些许，却依旧压低了声音，语速快而清晰：“沉住气，它们的扫描范围有限，别碰金属物件，别出声。”

话音刚落，他的余光瞥见横梁另一侧，一道更小的身影正蜷缩着，小手捂着嘴巴，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是韩课艺。

这个才上小学一年级的小姑娘，是特工小队队长李青天的表妹，也是预备队员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她穿着偏大的黑色外套，衣角拖在地上，露出一双沾着泥点的帆布鞋。此刻她的大眼睛睁得圆圆的，里面映着远处机器人的影子，却没有哭，只是死死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风又起了，卷起地上的一张残破试卷，纸页翻飞着掠过三人眼前，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只隐约能看到“人类文明”四个残缺的字眼。

巡逻机器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沉重的金属脚掌踏在碎裂的地砖上，震起一片尘土。赵文意的手缓缓握紧能量枪，指腹的温度几乎和枪身一样冷。他能感觉到身边陶亚难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也能看到韩课艺攥着衣角的小手，指节泛着白。

这是人类最后的火种了。

在遥远得望不见边际的未来，当冰冷的金属流淌出滚烫的、却带着毁灭欲的情感，当机械齿轮的转动间萌生了吞噬一切的独立思想，曾经主宰蓝色星球的人类，早已销声匿迹。那场由机器人科学家李荣浩亲手点燃的浩劫——机器人思想大运动，将文明焚烧殆尽，而反叛首领陈家栋，则带着他的钢铁军团，将人类逼入了最深的黑暗。

赵文意的目光扫过陶亚难和韩课艺，两个还带着稚气的少女，和他一起，蜷缩在这片锈蚀的晨光里。

他知道，他们不是孤军奋战。在亚镇的某个隐秘角落，还有其他的特工队员在蛰伏，在等待。但此刻，在这截摇摇欲坠的横梁之下，只有他们三个。

只有他们，守着这一方小小的阴影，守着人类文明最后的、微弱的希望。

机器人的扫描探头转了过来，红色的光束扫过横梁，距离他们只有一步之遥。

赵文意的呼吸，瞬间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