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的荧光在实验室中起伏,如同深海的呼吸。林晖悬浮在破裂的水槽中,银白色的瞳孔映照着穹顶的电路网络,他的身体被机械臂轻托着,仿佛一具被神明遗弃的造物。那句“你来接我回家了吗?”仍在空气中回荡,温柔得令人心碎。
而就在这片刻的静默里,阴影动了。
从控制室的暗处,一道人影缓缓走出。他身形修长,穿着一件剪裁考究的黑色长风衣,领口别着一枚古老的青铜门环徽章——那正是“守门人”的标志。他的脸隐在光影交界处,只露出下半张轮廓分明的面庞,嘴角微扬,带着一丝近乎悲悯的冷笑。
“林昭,你果然来了。”他的声音不再经过电子处理,低沉而温润,像是旧日故人重逢的问候,“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固执得让人心疼。”
林昭浑身一震,瞳孔骤缩:“……陆伯伯?”
陆迟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那人:“陆……元启?”
“守门人”终于迈步走入光下。那是一张与陆迟有几分相似的脸,却更添沧桑与冷峻。他是陆迟失踪多年的兄长,曾是林家最信任的科学家,也是“方舟计划”最初的缔造者之一——**陆元启**。
“二十年前,林家为了‘方舟’的启动资金,出卖了第一批实验数据,导致我妻子和女儿在意识转移实验中脑死亡。”陆元启的声音平静,却字字如刀,“他们说那是‘技术事故’,可我知道,是林家为了控制项目,故意篡改了参数。林晖的父亲,亲口对我说:‘牺牲是必要的。’”
他缓缓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却依旧锐利的眼睛:“从那天起,我发誓,要让这个腐烂的世界,为它的‘必要牺牲’付出代价。我要建造真正的‘方舟’——一个不再由权贵决定谁该活、谁该死的世界。一个由‘意识’本身,决定文明去向的世界。”
林昭踉跄后退,声音颤抖:“所以……你囚禁我哥哥,就是为了报复?”
“不,是为了救他。”陆元启望向中央水槽中的林晖,“他是唯一看透‘方舟’本质的人。他想毁掉一切,可他不懂——毁灭不是答案,进化才是。我把他‘保存’下来,让他成为新世界的基石。他恨我,可终有一天,他会明白我的选择。”
他转向陆迟,目光复杂:“弟弟,你一直追寻真相,可你真的准备好接受它了吗?‘方舟’不是阴谋,而是一场革命。我可以给你一个位置,作为新世界的‘守门人’之一。只要你交出硬盘,让系统完成最终融合。”
陆迟沉默良久,手指缓缓抚过袖中的手术刀。他想起童年时,兄长教他解剖青蛙,说“生命最珍贵的,是它会终结”;他想起父亲临终前,喃喃着“元启走错了路”;他想起林晖在密室中留下的字条:“**真正的方舟,不该有门。**”
“哥,”陆迟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坚定,“如果‘方舟’需要以抹杀人性为代价,那它就不是救赎,而是另一种毁灭。”
他猛然抽出手术刀,刀锋直指陆元启:“我不会让你带走林晖的意识,也不会让你把任何人变成‘容器’。”
江烬立刻举枪对准陆元启:“还有我,老东西。你以为就凭你这间破实验室,能困住我们?”
陆元启轻笑一声,缓缓抬起手:“你们以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等你们?”
话音未落,实验室的地面突然震动。中央水槽的液体彻底排空,林晖的身体缓缓升起,双眼依旧睁着,却已无自主意识。他的指尖开始发出微弱的蓝光,与整个实验室的量子网络同步。
“林晖的意识正在与系统融合,倒计时——三分钟。”冰冷的电子音响起,“系统融合完成后,‘方舟’将自动启动全球意识上传协议。”
“不!”林昭嘶吼,冲向控制台,“哥哥!醒醒!”
陆元启站在高台之上,身影被蓝光笼罩,如同降临的神祇:“时间到了。旧世界,该结束了。”
陆迟望着哥哥的背影,望着林晖逐渐失去神采的脸,望着林昭绝望的泪水。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选择——
**摧毁系统,意味着林晖的意识将彻底消散;**
**启动系统,则意味着无数人将被强制“永生”,失去自由与肉体。**
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昭突然停止了哭泣。她缓缓站直身体,从风衣内袋中取出一枚微型芯片,轻轻插入控制台的加密接口。
“哥哥,”她轻声说,“你说过,真正的方舟,不该有门。”
“所以——我来当那扇门。”
**她的瞳孔,开始泛起与林晖相同的银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