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裂缝的瞬间，仿佛穿越了一层冰冷的水膜。
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与外面晨曦微露的温暖截然不同。这里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地下空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福尔马林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臭氧的金属气息。
陆迟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惨白的光束刺破了黑暗。
这是一间不大的密室，墙壁上贴着早已发黄的瓷砖，地上散落着一些废弃的实验器材和翻倒的金属推车。整个空间死寂一片，只有通风管道里偶尔传来的滴水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阳阳？”
江烬的声音在颤抖，他扶着林昭，目光急切地扫视着四周。这里空无一人，根本没有小女孩的身影。
林昭却像是着了魔一般，挣脱了江烬的手，跌跌撞撞地冲向密室最里面的一面墙。他伸出满是鲜血的手，在那面墙上疯狂地摸索着，嘴里念叨着：“在这里……阳阳在这里面……哥哥说的……”
陆迟连忙上前，用手电筒照亮那面墙。
光束扫过，他瞳孔猛地一缩。
那不是一面实心墙，而是一面巨大的、单向可视的防弹玻璃！玻璃后面，是一个更大的、充满了各种精密仪器的实验室。透过玻璃，可以清晰地看到一排排闪烁着指示灯的服务器，以及中央那个巨大的、盛满了淡蓝色液体的圆柱形培养舱。
而在那培养舱中，一个小小的身影，正静静地悬浮在液体里。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闭着眼睛，身上连接着无数细密的管子，长长的头发在液体中漂浮散开，像一朵盛开的水母。
江烬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眼眶瞬间充血。
“阳阳……”他嘶哑地喊出这个名字，猛地扑向那面玻璃，双手用力地拍打着坚硬的表面，“阳阳！我是烬叔叔！醒醒！”
然而，培养舱里的小女孩没有任何反应，依旧静静地悬浮着，胸口微弱的起伏显示着她还活着，却仿佛与这个世界隔绝。
“这是……人体培养舱？”陆迟的声音充满了震惊。作为一名法医，他见过各种尸体，但亲眼见到一个活生生的孩子被像标本一样泡在液体里，这种视觉冲击力太过强烈。
他强忍着不适，仔细观察着玻璃后的设备。那些仪器的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数据，大部分是英文和希腊字母的混合代码。
“这不是正规的医疗设备……”陆迟喃喃自语，“这种脑电波监测频率，他们在读取她的思维！‘曙光’在对她做什么？！”
江烬红着眼，猛地转身抓住陆迟的衣领：“打开它！陆迟，你一定有办法打开它！把阳阳救出来！”
“冷静点！”陆迟一把推开江烬，眼神锐利，“你没看出来吗？这里就是‘曙光’最核心的秘密基地！没有林晖的指纹和密码，我们一旦强行破门，这里会立刻启动自毁程序，或者引来陈默的死士！到时候，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江烬颓然地松开手，身体靠着玻璃滑坐下来，这个铁塔般的男人，此刻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声。
陆迟没有理会崩溃的江烬，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在密室里搜寻线索。既然林晖费尽心思留下了入口，就一定留下了更多东西。
他在那张翻倒的实验桌下，发现了一个被厚厚灰尘覆盖的金属保险箱。
“林昭，过来。”陆迟朝还在发呆的林昭招了招手。
林昭像个木偶一样走过来。陆迟指着保险箱的密码锁，沉声问道：“林晖有没有告诉你，怎么打开它？”
林昭浑浊的眼神盯着那个密码锁，突然变得清明了一瞬。他伸出颤抖的手，按下了几个数字。
“滴——”
一声轻响，保险箱的门弹开了。
陆迟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箱门。
里面没有钱，没有武器，只有一块厚厚的移动硬盘，和一个老式的录音笔。
他拿起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一阵沙沙的电流声后，一个熟悉而虚弱的声音，从录音笔里传了出来。
“如果你听到了这段录音，说明我已经死了，或者……彻底变成了非人的东西。”
是林晖的声音！
江烬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冲到陆迟身边，死死盯着那支录音笔。
录音笔里的林晖，声音断断续续，却字字泣血：
“……‘曙光’根本不是在做基因治疗研究……他们在进行意识上传和克隆实验……阳阳不是生病了，她是被选中了……选中作为‘完美容器’，承载那个非法意识的上传……
……陈默是个疯子……他想利用基因编辑技术，批量制造拥有特殊能力的‘新人类’……而我，我是他的帮凶……
……我无法面对阳阳，也无法面对我的弟弟……所以我必须毁掉这一切……
……硬盘里是所有的实验数据和证据……足以让‘曙光’彻底覆灭……
……但是，小心‘守门人’……组织里有一个代号‘守门人’的高层……他甚至比陈默更可怕……他就在警局或者政府内部……
……江烬，对不起……照顾好昭昭和阳阳……
……陆迟，我相信你……只有你能揭开这一切……”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密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陆迟握着那支冰冷的录音笔，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终于明白，这不仅仅是一场关于背叛和复仇的斗争，这是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阴谋漩涡。
他和江烬，不过是刚刚触碰到了这个漩涡的边缘。
突然，他手中的SIM卡手机剧烈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条没有号码来源的短信，只有简短的一行字：
“你们的动作太慢了。守门人已经知道入口被打开。十分钟后，自毁程序启动。”
“该死！”陆迟骂了一句，一把抓起桌上的硬盘，“快走！这里要塌了！”
他拉起还在看着培养舱发呆的江烬，对林昭大吼：“林昭！跟上我！别回头！”
三人刚冲出密室，身后的墙壁就开始剧烈震动，碎石簌簌落下。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裂缝的瞬间，陆迟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巨大的培养舱。
在那淡蓝色的液体中，那个叫阳阳的小女孩，似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实验室里，闪烁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冰冷而深邃的光芒。
仿佛深渊的回响。
（第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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