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高照，上官府邸的朱漆大门上贴着崭新的喜字。丫鬟们捧着大红绸缎穿梭在回廊间，铜盆里的金线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上官悦盈的闺房里却像另一个世界。窗棂上的剪纸鸳鸯被撕去一角，案几上的合卺酒早已凉透。她指尖划过《五毒经》泛黄的纸页，在"龟息丸"那章留下深深的折痕。
"听说肃王殿下最厌王妃整日抛头露面行医，陪嫁的医书都要烧掉呢。"窗外小丫鬟的窃窃私语顺着风飘进来，铜盆"咣当"砸在青石板上。
烛花突然爆开，惊得她手腕一抖。铜镜里映出苍白的脸，凤冠霞帔堆在床角像团凝固的血。
她摸向袖中银针，在指尖转出个冷冽的弧光。
子时的梆子刚响过三声，窗棂便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上官明远青色官服下摆还沾着太医院的药渣，从怀中掏出个冰裂纹青瓷瓶。
"龟息三日，脉息全无。"他拇指摩挲瓶身，"但记住，超过六个时辰不解毒，假死就会成真。"
窗棂又一动，上官明轩倒挂着翻进来，发梢还挂着片竹叶。
"三更送葬，五更接应。"他抖开张羊皮地图，墨线绘出的路线蜿蜒如蛇，"乱葬岗往东三里有个猎户屋。"
"大哥的龟息丸，二哥的轻功。"上官悦盈突然笑了，将瓷瓶贴上心口，"倒要谢谢父亲逼我们各学一门绝技。"
上官明远突然按住她手腕："李肃不是好糊弄的。"他指尖在她脉门一压，"记住呼吸频率，每刻钟不超过三次。"
红烛燃尽时，上官明轩突然轻拍她肩头："出了城门，你就是‘玉面神医’孟盈盈。"窗外惊起夜鸦，扑棱棱的黑影掠过残月。
灵堂的白幡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上官悦盈在棺中突然听见铁靴踏碎青砖的声响。
剑鞘划过楠木棺盖的刺耳声近在耳畔，她舌尖抵住齿间银针。
"开棺。"李肃的声音像淬了冰。棺盖移开的刹那，腐臭味混着白矾气息扑面而来。她感觉到剑尖挑开嫁衣领口的凉意，腕间血袋的细绳被银针悄然刺破。
"若让本王发现是诈死..."剑锋突然下压，在她锁骨处划出细线。尸斑恰在此时从颈侧浮现，暗红如凋零的牡丹。
李肃的呼吸突然乱了一拍，剑尖沾着血珠悬在她心口三寸，终究没有刺下。
夜雨砸在棺板上像催命的更鼓。
上官悦盈在第七个时辰睁开眼，银针扎进百会穴的瞬间，喉间淤血喷在棺壁上。
盗墓贼撬棺的声响近在咫尺，她反手甩出三枚金针，破空声混在雨里几乎听不见。
三个黑影接连栽进泥泞。她从贼人怀中摸出油纸包，里面是大哥送给她失传已久的《祝由术》，雨幕中传来上官明轩的竹哨声，忽长忽短像夜莺啼叫。
山道上的猎户已经面色发青。上官悦盈帷帽垂纱被风吹起一角，露出她捏碎蛇胆时染绿的指尖。
"姑娘，这五步蛇毒..."老猎户话音未落，她已用银针挑开他裤管，黑血顺着金针凹槽飙出三尺。
围观的人群突然骚动。她头也不抬地碾碎怀中药丸，混着雨水搓成七颗碧绿丹丸。
"含住，别咽。"丹丸塞进猎户舌下时，他小腿浮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老郎中突然扑通跪地："鬼医十八针！"他枯枝般的手抓住她裙角，"老朽十五年前在太医院..."
上官悦盈扶起老人的动作顿了一下，帷帽阴影遮住她骤然收缩的瞳孔。
猎户挣扎着坐起来："青州城最近怪病频发，姑娘可否前去医治..."
山风突然卷起她的帷帽，露出那张与城门口通缉令截然不同的脸。她唇角微扬，将祝由术的典籍塞回袖中。
"我是玉面神医孟盈盈，想要请我诊治，那便前面带路吧。"山雾漫上来，吞没了她走向青州城的背影。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