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援船靠岸时,迎接我们的是一队穿着墨绿色长袍、佩戴银质渡鸦胸针的巫师。他们沉默地排列在栈桥两侧,魔杖隐蔽地握在手中,渡鸦的眼睛在晨光中闪烁着警惕的红光。站在队伍最前面的,是莱斯特兰奇家族的管家埃罗尔。
他六十岁上下,身材瘦高笔挺,灰色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拢。面容如同被海风吹蚀了半个世纪的礁石,每一道皱纹都刻着纯血家族的傲慢与深植骨髓的谨慎。当他看到我们时——准确地说,当他看到安娜贝尔怀里的两个婴儿时——眼里的冰层裂开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缝隙。
“小姐。”
他向我鞠躬,姿态无可挑剔,腰弯到恰好显示敬意又不失尊严的角度。然后他站直,声音压得很低,只有我们几人能听见:“您的英勇令人敬佩。但家主希望知道……”他的目光在两个襁褓之间游移,“哪位是考乌斯少爷?”
海风卷着咸腥味扑面而来,带来远处麻瓜的低语和哭声——其他幸存者正在被清点、安抚。我能感觉到身后安娜贝尔的僵硬,她抱着考乌斯的手臂在微微颤抖。怀里的马林呼吸平稳,深橄榄色的眼睛半睁着,安静地看着埃罗尔胸前的渡鸦徽章。
远处,几个麻瓜渔民正朝这边张望,指着我们窃窃私语。他们看不见埃罗尔长袍下魔杖的形状,也看不见那些巫师护卫手指间隐隐闪烁的魔法光芒,但他们能嗅到异常——这群突然出现的“绅士”们太过整齐,太过沉默,与海岸线的混乱格格不入。
我抬起下巴。八岁女孩的身体很小,穿着湿透破烂的衣裙站在成年巫师面前,本应显得脆弱可怜。但穿越前的记忆让我知道如何用姿态填补高度的不足:肩膀向后,脊柱挺直,目光平视而非仰视。
“都是。”我说。
这个词在空气中炸开。埃罗尔身后一个年轻巫师倒抽一口冷气,立刻被同伴用手肘警告。
埃罗尔眉梢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仅仅一下,快得像幻觉。
“小姐,”他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成了气音,“这不合——”
“暴风雨中,莱斯特兰奇的血脉庇佑了我们所有人。”我重复着在海边说过的话,但这次,我尝试调动体内那股新生的魔力——微弱的、带着潮汐印记波动的力量,让它渗透进声音里。效果比我想象的好:空气似乎因我的话语而微微震颤,海风声都减弱了一瞬。
埃罗尔的眼神变了。不再是纯粹的评估,而是掺杂了惊疑。
我向前一步,压低声音,确保只有他一个人能听清:“如果你怀疑,可以立刻派猫头鹰给我父亲,告诉他,他的女儿带着两个幸存者回家了。或者……”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远处的麻瓜人群:“你可以在这里,在《国际保密法》的边缘,在麻瓜的注视下,用血缘魔法当场验证。让所有人——巫师和麻瓜——都看看,莱斯特兰奇家族在海难后的第一反应,是质疑自己女儿带回的血脉。”
埃罗尔的表情凝固了。他的手指在长袍下痉挛般握紧,又松开。他当然不敢。纯血家族的秘密、魔法世界的存在,必须隐藏在《国际保密法》的铜墙铁壁之后,这是铁律,是生存的基石。在这里暴露魔法,哪怕是最基础的血缘验证,都可能引发连锁灾难——更别提,这件事本身就会成为纯血圈的笑柄:莱斯特兰奇家族不信任自己的继承人。
时间流逝。海鸥在头顶盘旋鸣叫。远处有麻瓜妇女在哭泣,她的丈夫没能上岸。
良久,埃罗尔再次鞠躬。这次幅度更深,时间更长。
“请上马车,小姐。”他直起身,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无波,“家主正在庄园等您。”
他打了个手势。两个巫师上前,小心地从安娜贝尔怀中接过考乌斯,另一个试图接过马林,但我侧身避开了。
“他和我一起。”我说。
埃罗尔眼神闪了闪,最终点头:“如您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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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斯特兰奇庄园坐落在英格兰南部多塞特郡的悬崖上,面朝英吉利海峡——那片刚刚试图吞噬我们,又被某种古老力量托起我们的海。
马车沿着蜿蜒的悬崖道路行驶时,我从车窗望出去,第一次看清这座建筑的全貌。它不是温馨的家园,而是某种宣言:哥特式的尖顶刺破铅灰色的天空,如同指向苍穹的黑色利齿;墙面上爬满深色的藤蔓,即使在秋季也不显枯黄;窗玻璃的颜色深得近乎墨黑,仿佛能吸收而非透进光线。整座庄园背靠阴郁的森林,面朝汹涌的大海,孤独而傲慢地矗立在悬崖边缘。
正门前,两尊渡鸦石雕蹲踞在门柱顶端。它们比真实的渡鸦大上三倍,羽翼收拢,喙部锋利如刃,黑曜石镶嵌的眼珠在晨光中泛着幽深的光泽。当马车靠近时,它们的头颅缓缓转动,石质的关节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识别通过。”埃罗尔低声说,渡鸦石雕的眼珠红光一闪而逝,沉重的铁门无声向内打开。门楣上,巨大的渡鸦浮雕展开双翼,喙中衔着一枚新月,那是莱斯特兰奇的家徽——渡鸦衔月。
马车驶入庭院。这里的植物都经过精心修剪,却毫无生气:墨绿色的灌木被塑成渡鸦栖息的枯树枝桠;花坛里的花朵颜色暗沉,近乎黑紫;连喷泉都流淌着不知名的深色液体,在石盆中央,一只青铜渡鸦雕塑展翅欲飞,喙中滴落的水珠在池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主宅的门厅高得令人眩晕,黑色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倒映着天花板上悬浮的水晶灯——灯里燃烧的不是火焰,而是一团团幽绿色的光球。墙壁上挂着历代莱斯特兰奇家主的肖像,他们穿着不同时代的华服,肩上或手臂上总是栖着一只渡鸦。这些肖像中的人物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肩头的渡鸦却栩栩如生,偶尔会微微转动头颅,用血红的眼珠打量进入者。
“它们在监视。”埃罗尔注意到我的目光,“渡鸦是家族的耳目,即使是在画中。”
“它们会报告?”我问。
“只会报告异常。”他纠正道,语气平淡,“比如未经许可的夜间活动,或者……不该出现在某些地方的人。”
我被带到二楼的书房门前。埃罗尔敲门,里面传来低沉的声音:“进来。”
他为我推开门,自己留在门外。安娜贝尔也被拦下,她抱着考乌斯,担忧地看了我一眼,被另一个女仆引向育儿室方向。
我抱着马林,独自走进书房。
房间很大,却被深色木材和沉重书籍挤得压抑。壁炉里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绿色火焰,噼啪作响,却散发不出多少暖意。一个人背对着我站在壁炉前,望着火焰,肩头栖着一只真正的渡鸦——羽毛漆黑如夜,喙如黑铁,血红的眼珠在炉火映照下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莉塔。”
他转过身。
科沃斯·莱斯特兰奇三世。我的“父亲”。记忆中的形象与真人重叠:四十岁上下,黑发中已夹杂显眼的银丝,面容瘦削,颧骨突出,深灰色的眼瞳是莱斯特兰奇家族的标准特征。他穿着剪裁合体的墨绿色长袍,领口别着一枚银质渡鸦衔月胸针,手中握着一根黑檀木魔杖,顶端镶嵌的不是珍珠,而是一颗漆黑的渡鸦眼石。
他肩头的渡鸦展开翅膀,无声地飞到一旁的栖架上,歪着头,用那双血红的眼睛打量着我——以及我怀中的马林。
科沃斯看起来不像一个刚刚经历丧子风险的父亲,更像一个评估投资风险的银行家,或者一个审视实验结果的学者。
“父亲。”我按照记忆中的方式屈膝行礼。原主莉塔从不叫他爸爸,这个称呼对他们而言太过亲密。
他的目光掠过我的脸,落在我怀中的马林身上,然后扫向紧闭的房门——门外,安娜贝尔和考乌斯已经离开。
“解释。”
单字命令,不容置疑。
我用最简洁的语言复述了海难:暴风雨、船舱进水、珍珠项链、两个婴儿、我的选择。我省略了系统的存在,略去了深海眼睛的细节,只强调“项链中的守护魔法被激活”。
科沃斯面无表情地听着。当我讲完,他沉默了足足一分钟,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魔杖上的渡鸦眼石。栖架上的渡鸦发出一声低哑的啼叫,像是在催促。
“所以,”他终于开口,声音平缓却带着刀刃般的锋利,“你声称,我们家族失传已久的‘潮汐守护’——一个需要强大魔力与特定血脉共鸣才能激发的古老魔法——被一个八岁女孩在濒死时无意触发,并且同时保护了两个婴儿……”他的目光落在马林身上,“其中一个,按照常规检测,甚至可能连巫师都不是?”
空气凝固了。壁炉里的绿火都似乎减弱了一瞬。渡鸦在栖架上不安地挪动爪子。
“马林是巫师。”我平静地说,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我能感觉到。”
“你能感觉到。”科沃斯重复我的话,语气里的讽刺薄如刀刃,“莉塔,就在上个月,你连最基本的漂浮咒都控制不稳,把书房半本书架都掀翻了。现在,你突然能‘感觉’到婴儿的魔力属性?”
“海难改变了很多事。”我抬起头,直视他深灰色的眼睛,“包括我。”
这句话让科沃斯沉默了。他深灰色的眼瞳微微收缩,审视着我,像是在评估一件突然出现裂纹的瓷器。渡鸦从栖架上飞起,盘旋一周,最后落回他的肩头,血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马林。
良久,科沃斯走到我面前,伸出手:“孩子。”
我将马林递过去——这个动作让我本能地抗拒,但我克制住了。科沃斯抱着婴儿的姿势熟练得令人意外,他一只手托着襁褓,另一只手抽出魔杖。
没有念咒,他只是用渡鸦眼石杖尖轻轻触碰两个婴儿的额头,先后顺序。
先是考乌斯——被女仆带进来,此刻由另一个家养小精灵抱着站在门边。杖尖触及他额头的瞬间,银白色的光芒亮起,在皮肤表面浮现出清晰的图案:一只展翅的渡鸦,喙中衔着一弯新月,正是莱斯特兰奇的家徽。光芒持续了五秒才缓缓消散。
书房里响起细微的吸气声,来自角落里的家养小精灵。科沃斯肩头的渡鸦发出一声满足的啼叫。
然后轮到马林。
杖尖触碰他额头的瞬间——
什么也没发生。
没有光芒,没有图案,什么都没有。马林只是眨了眨深橄榄色的眼睛,安静地看着科沃斯肩头的渡鸦。
安娜贝尔在门边发出一声压抑的哽咽。
但科沃斯的魔杖没有收回。他皱起眉,盯着马林额头被杖尖触碰的位置,像是要穿透皮肤看到更深层的东西。渡鸦不安地拍打翅膀。几秒钟后,科沃斯再次举起魔杖,这一次,他低声念诵咒语——不是现代魔咒,而是某种古老、冗长、音节拗口的语言,每个词都带着奇异的韵律。
“Videntis profundi... ligamen maris... sanguinis pretium...”
随着咒语进行,书房里的空气开始变化。壁炉的绿火跳动得更加剧烈;书架上的书籍无风自动,书页翻飞;窗外的海浪声突然变得清晰,仿佛大海就在墙外翻涌。
马林的额头开始发光。
不是银白色,而是深蓝色——海洋深处的颜色。光芒不是从皮肤表面浮现,而是从内部透出,仿佛他的颅骨是盛着发光海水的容器。纹路蔓延开来,不是家徽,是某种更古老、更原始的图案:波浪的曲线交织成锁链的形状,锁链中央,一颗珍珠的虚影缓缓旋转。
那图案,和我手腕上的潮汐印记一模一样。
科沃斯猛地收回魔杖,像是被烫到了。他后退一步,深灰色的眼瞳里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不是愤怒,而是某种近乎恐惧的惊愕。肩头的渡鸦发出一声尖锐的警报式啼叫,翅膀完全展开,摆出防御姿态。
“……潮汐契约。”科沃斯喃喃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失传了至少三个世纪的契约魔法。献祭者以自身血脉为引,与海洋深处的古老存在立约,换取对‘被海洋选择之人’的永久守护。”
他转向我,眼神复杂得我无法完全解读:惊疑、审视、警惕,还有一丝……敬畏?
“你做了什么,莉塔?”他问,声音恢复了平稳,但底下涌动着暗流,“这不是‘潮汐守护’,这是更深层、更危险的东西。你在濒死时不仅激活了项链里的魔法,你还和某种东西……达成了交易。”
“我选择了不放弃任何人。”我说,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项链回应了我。仅此而已。”
科沃斯盯着我,又盯着马林额头上正在缓缓消散的深蓝纹路。良久,他挥了挥手。
“带考乌斯去东翼育儿室。让波比照料他——她是照顾过三代莱斯特兰奇婴儿的家养小精灵,知道该怎么做。”他顿了顿,目光落回马林身上,“这个孩子……留在西塔楼。未经我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包括你,莉塔。”
“父亲——”我上前一步。
“莉塔。”他打断我,声音里透出罕见的疲惫,“你带回了一个活着的继承人,这已经超出了所有人——包括我——的预期。你证明了莱斯特兰奇血脉在绝境中的力量,家族会记住这一点。但家族不是慈善机构,更不是孤儿院。”
他走到窗前,背对着我,望着窗外汹涌的海。渡鸦飞离他的肩头,落在窗棂上,血红的眼睛透过玻璃望向大海,又转回来盯住马林:“这个叫马林的孩子……他身上有古老的海洋契约印记,这意味着他是‘被标记者’。在魔法世界,标记从来不是免费的礼物,它意味着联系、义务,往往还有代价。在我们弄明白这个标记的意义、来源和潜在风险之前,他必须被隔离观察。”
“他也是幸存者。”我坚持道,“如果没有他——”
“那就让他幸存下去。”科沃斯转过身,阴影吞没了他的上半身,只有深灰色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中发亮,“活着,在安全的隔离中活着,不受外界干扰地活着,这就是莱斯特兰奇目前能给予他的最大仁慈。记住这一点,我的女儿。”
他坐回高背椅,整个人陷入阴影中。渡鸦飞回栖架,开始用喙梳理羽毛,血红的眼珠却始终没有离开马林。
“现在,去休息吧。你需要清理,更需要恢复。埃罗尔会带你回房间。从明天开始,你的课程会恢复正常——不,会加强。”
“父亲——”
“这是命令,莉塔。”他的声音最后一丝温度消失了,“现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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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房间在三楼南侧,理论上应该面朝大海,拥有绝佳视野。但当我被埃罗尔引到门前,推门进去时,发现窗户被封死了——不是用木板,而是用魔法加固的黑色玻璃,从内侧完全看不见外面,只能透进昏暗的天光。
记忆碎片浮现:原主莉塔六岁时,曾试图跳窗去海边玩,差点摔下悬崖。从那以后,她的窗户就被封了。
房间里的一切都是深色调,像是有人把整个调色盘沉入了海底:黑胡桃木的四柱床挂着墨绿色天鹅绒帷幔;地毯的图案是纠缠的藤蔓与渡鸦羽毛,编织得如此精细,踩上去时仿佛能感受到羽毛的柔软触感;书架上整齐排列着书籍,《纯血统谱系:从梅林到现代》《黑魔法:历史与应用》《海洋魔法考据》《渡鸦与预兆:莱斯特兰奇家族史》……每一本都新得像是从未被翻开过的摆设。
最引人注目的是床头的挂毯:深绿色的底色上,用银线绣着一只巨大的渡鸦,它展开的翅膀几乎覆盖整面墙壁,喙中衔着一枚发出微光的珍珠——不是新月,是珍珠。这个细节让我心中一动。
埃罗尔在门口鞠躬:“晚餐会送到房间。热水已经备好,在隔壁浴室。如有需要,请摇铃。”
他指了指床边一根挂着银铃的丝绳——丝绳的尾端装饰着一根真正的渡鸦羽毛。然后他退出,轻轻带上门。
我听到门锁“咔哒”落下的声音——不是物理锁,是魔法锁,微弱的魔力波动在门缝间一闪而过。而在门板内侧,一只木雕的小渡鸦静静地栖息在门把手上方,它的眼珠是两颗微小的红宝石,此刻正直直地“看”着我。
被监视着。以一种优雅、无处不在的方式。
我将马林小心地放在床上——科沃斯最终允许我把他带回房间,至少在“隔离安排准备好之前”。马林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额头上的深蓝纹路完全消失,皮肤光洁如初。
我在床边坐下,背靠着冰冷的床柱,终于允许自己松懈下来。身体每一处都在酸痛,头脑昏沉,魔力透支后的空虚感在骨髓里蔓延。
手腕上的潮汐印记在发热,持续的、低度的温热,像是血液深处燃着一小簇不灭的火。
我集中精神,那个半透明的系统界面在视野中展开:
【命运反噬Lv.1 状态更新:莱斯特兰奇家族诅咒已激活】
【诅咒效果:所有家族成员对海洋魔法抗性-30%,对‘背叛行为’感知敏感度+50%】
【诅咒范围:莱斯特兰奇血脉直系(当前受影响者:科沃斯·莱斯特兰奇三世、莉塔·莱斯特兰奇、考乌斯·莱斯特兰奇)】
【倒计时:11年11个月29天23小时47分】
背叛行为?感知敏感度?
我揉了揉额角。这意味着科沃斯会更容易察觉谎言、隐瞒和欺骗,家族其他成员也是。而海洋魔法抗性降低……对于一个家族庄园建在海边悬崖、数世纪与海洋魔法有渊源(从潮汐守护和契约来看)的家族来说,简直是讽刺又危险的debuff。
窗外传来海浪拍打悬崖的闷响,一声接一声,永不停歇。
就在我试图理清思绪时,床头挂毯上的渡鸦突然眨了眨眼睛。
不是比喻——银线刺绣的眼睛,真的眨了一下,珍珠般的光泽在眼中流转了一瞬。
我僵在原地。
渡鸦的头部微微转动,喙中的珍珠开始发出柔和的蓝光。那光芒与潮汐印记的脉动同步,一下,又一下。
然后,一个声音——不是从耳朵传入,而是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低沉而古老:
“珍珠之子归来……潮汐重临……”
声音消失。挂毯恢复静止,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我手腕上的潮汐印记,此刻正以同样的节奏,回应般地脉动着。
马林在睡梦中发出一声细微的呓语,深橄榄色的睫毛颤动。他的小手无意识地握紧,又松开。
门把手上方的木雕渡鸦,红宝石眼珠转向床的方向,静静地“注视”着我们。
莱斯特兰奇的渡鸦,从不止是装饰。
它们是见证者,是守卫,是记忆的承载者——而现在,它们似乎认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