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宫地宫深处,血光未散,青铜鼎上的符文仍在缓缓流转。苏昭蘅与萧景珩并肩而立,掌心相贴,两股血脉之力在祭坛上交织,仿佛点燃了一盏沉睡千年的魂灯。
忽然,镜面般的祭坛水面泛起涟漪,一道虚影缓缓浮现——
那是一位女子,身着素白深衣,发髻如云,眉心一点朱砂红,与苏昭蘅如出一辙。她眸光温润,却又藏着穿透岁月的锐利,静静望着女儿,轻声道:“昭蘅……我终于等到你了。”
“母亲?!”苏昭蘅双膝一软,几乎跪倒,“你……你真的还活着?”
“魂未散,便不算死。”女子的身影微微摇曳,如烛火将熄,“我以‘魂寄镜渊’之术,将残魂封于宫中那面‘照心镜’内,借镜光存续三十余年。只等你觉醒之日,才能听见我的声音。”
苏昭蘅猛然想起,自入宫那日起,紫宸宫寝殿便有一面古镜,镜面常蒙薄雾,宫人皆道“此镜有灵,不可直视”。她曾多次在镜中看见模糊人影,却以为是幻觉。
“那镜……是你?”
“是我。”母亲轻叹,“我本是前朝最后一位皇后,姓苏,名昭蘅——与你同名,同命,同血。大胤立国那夜,我以魂祭阵,将龙脉封于皇陵,换取天下二十年太平。可萧衍——你父皇,却篡改史书,将我抹去,只留一个‘病逝的镇国公夫人’之名。”
她目光转向萧景珩,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而你……景珩,你父亲曾答应我,若有一日你继承大统,便还我清白,还我江山。可他食言了。”
萧景珩低头,声音沉痛:“父皇临终前,曾留下密诏——‘苏氏之魂,不可现世,否则天下大乱’。他怕您归来,动摇国本。”
“动摇国本?”苏昭蘅冷笑,“他篡位夺权,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
母亲却摇头:“昭蘅,真相不止于此。你可知为何你命格与我重合?为何你生来便有‘龙血印’?”
她抬手,镜面浮现一幅画面——
**三十年前,深宫密室。**
年轻的苏昭蘅皇后怀抱一名女婴,对身旁道人低语:“若以我之魂,换她之命,可否让她避开天劫,活至成年?”
道人叹道:“可。但您需将魂魄一分为二,一半入棺镇龙脉,一半寄于镜中。而她……将背负‘妖妃’之名,受尽世人误解。”
皇后含泪点头:“只要她活下来,我愿永世不得超生。”
画面消散,母亲的身影愈发透明。
“所以……你不是真的死了?”苏昭蘅泪如雨下,“你一直在镜中看着我?”
“是。”母亲轻抚她脸庞,虽无实体,却有温度,“我看着你被钦天监定为‘妖妃’,看着你入宫为后,看着你一次次在生死边缘挣扎……我多想现身护你,可若我现身,龙脉即崩,天下大乱。”
她忽然神色一凛:“但如今,时机已至。龙蛊苏醒,地脉动荡,大胤气数将尽。而你,必须做出选择——是继承我的意志,重建前朝,还是与萧景珩携手,另立新世?”
苏昭蘅转头望向萧景珩。
他沉默良久,终于开口:“若重建前朝,需血洗今朝,百姓将再陷战火。若另立新世……我愿与你共担因果,废帝号,毁龙脉,让这江山归于百姓。”
“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你将失去一切?”她问。
“我从未真正拥有过它。”他抬手,轻轻拭去她眼角泪痕,“我只拥有你。若你选择毁去这江山,我便陪你,从头开始。”
母亲笑了,笑容中带着释然:“好一对痴儿。昭蘅,你听好了——我苏氏一族,不为复国,只为正名。若你愿以新世代旧朝,我便将最后的‘魂核’交予你。”
她身影缓缓化作点点金光,融入苏昭蘅眉心朱砂。
刹那间,苏昭蘅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看见自己站在废墟之上,手中握着一把断裂的玉尺,尺上刻着“天命归昭”;
她看见萧景珩焚毁龙袍,将皇印投入熔炉;
她看见百姓跪拜,不是拜帝后,而是拜“**昭衡天后,开新纪元**”。
“母亲……”她喃喃。
镜面最后浮现一行血字: **“莫负此身,莫负此心。”**
随即,镜碎。
紫宸宫寝殿内,那面古镜轰然裂开,化作无数碎片,每一片都映出苏昭蘅不同的面容——幼年、少女、皇后、天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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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早朝。**
金銮殿上,百官肃立。
苏昭蘅身着素白凤袍,无珠无翠,唯眉心一点朱砂红,灼灼如焰。
她立于玉阶之上,声音清冷而坚定:“本宫已查明,大胤立国之始,便建立在谎言之上。先帝萧衍篡位夺权,镇国公府以血祭阵,换得二十年太平。而今,龙脉将崩,天命已醒。”
百官哗然。
她抬手,掌心浮现那枚染血的青玉佩,与萧景珩手中的另一半缓缓相合。
“自今日起,废帝号,毁龙脉,开新纪元。天下不姓萧,也不姓苏,而姓——**民**。”
萧景珩走出班列,跪于她面前,双手奉上皇印:“臣萧景珩,愿为新世之臣,终身辅佐天后,至死不渝。”
苏昭蘅伸手扶起他,轻声道:“不是臣,是……与我并肩之人。”
殿外,春雷滚滚,久旱的京城终于落下第一场雨。
雨中,百姓仰望宫门,只见一对身影立于高台,一袭素白,一袭玄黑,如日月同辉。
而那面碎裂的宫镜残片中,隐约传来一声轻叹——
**“好孩子,我终于……可以安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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