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最后的波段
1975年冬,西北边陲,大雪封山。
狂风像厉鬼一样呼啸,卷着鹅毛一样的雪片,狠狠拍打在红旗公社一处最偏僻的牛棚上。
“砰!砰!砰!”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被撞的震天响,伴随着外面粗鲁的骂骂咧咧声:“墨黎,你个没人要的扫把星,给老子把门打开,张屠户那边彩礼都给了,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你都得给我嫁过去!”
牛棚里,昏暗的煤油灯光下,寒气刺骨。
三位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老人,正死死地用后背抵住那扇即将崩塌的木门。
“黎黎,快……快从后窗跑!”
说话的是原京大物理系泰斗李教授,此刻他那双曾拿过粉笔,握过精密仪器的手,正冻的青紫,因为用力抵门,指节泛着惨白。
“这帮畜牲!他们这是要把黎黎往火坑里推啊!”旁边的化学系张教授气的浑身发抖,却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连骂人的声音都显得中气不足。
“别管我们这些老骨头了!黎黎,这是咱们这群人最后的心血,你脑子里的东西是国家的,不能毁在这帮愚昧的村民手里!走啊!”
门外的撞击声越来越大,混杂着极品大伯墨大有的狰狞笑声“还敢顶门!给我砸!那丫头片子身子骨弱,我就不信她能飞了!”
每一次撞击,都像砸在几位老人的心口上。
然而,在牛棚最阴暗的角落里,被老师们护在身后的墨黎,却并没有像他们以为的那样惊慌失措的逃跑。
她缩在一堆发霉的干草里,身上裹着一件补丁摞补丁的破棉袄,整个人看起来只有小小的一团。
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惨白如纸,杏眼里蓄满了泪水,身体随着门外的撞击声不住地“瑟瑟发抖”,活脱脱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可如果有外人凑近看,就会发现——
她那双因为常年洗衣服生满冻疮,甚至有些流血红肿的小手,此刻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稳定度,拆解着一个破烂不堪的半导体收音机。
只要手稍微抖一下,脆弱的电阻丝就会断裂。
但她没有。
墨黎的眼神,在那层名为“恐惧”的水雾掩盖下,是深不见底的冷静,甚至冷酷的像是一台精密的计算机器。
“电源线短接,增大功率。”
“调频电容去除,改为定频发射。”
“频率:108.5……那是父亲笔记里留下的,唯一的‘幽灵波段’。”
她咬破舌尖,用疼痛让自己在极度的寒冷和嘈杂中保持清醒。
门外的墨大有已经叫人拿来了斧头,开始劈门。
“哐!”木屑横飞。
李教授被震得吐出一口酸水,却依旧死死不退:“黎黎……走……”
墨黎抬起头,透过凌乱的刘海,看着这几位为了保护她,几乎要拼上性命的恩师。
她吸了吸鼻子,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声音软糯带着哭腔,听起来可怜极了:“张老师,李老师,我怕……”
可就在她喊‘怕’的同时,她那双染血的手指,猛地将两根铜线狠狠绞和在一起!
滋——滋——
那个原本只能收听样板戏的破收音机,发出了一阵刺耳的电流音。
紧接着,墨黎的手指极有韵律的在裸露的线圈上敲击。
一下,两下,三下。
这不是普通的SOS求救信号。
而是一组复杂的,超越这个时代认知的高能火箭燃料化学分子式。
在这个年代,这组公式一但被外界截获,代表的不仅仅是一个天才的求救,更是国家国防工业跨越式发展的希望!
门外的斧头劈开了门缝,寒风夹杂着雪花灌进来,吹得煤油灯忽明忽暗。
墨黎的手指没有停。
血顺着指尖滴落在电路板上,发出轻微的‘滋啦’声。
最后一位坐标参数,发送完毕。
她松开手,迅速将那个已经冒烟发烫的电路板塞进干草堆深处。
,然后用脚不动声色的踢了一把乱草盖住。
做完这一切,她才抬起头,那双平日里总是低垂的杏眼,此刻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
但转瞬之间,那寒光便化做了无助的柔弱。
“老师,别怕”。
墨黎嘴唇微动,用只有他们几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到:
“学生……已经向国家求援了。”
“轰!”
一声巨响,早已不堪重负的木门被踹开,轰然倒塌。
风雪瞬间席卷了整个牛棚。
墨大有带着几个流里流气的汉子冲了进来,手里还拎着带血的斧头,满脸横肉狰狞的笑着“跑,我看你往哪跑!给我绑了,直接送到张屠户的炕上去!”
张教授和李教授被推到在泥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墨黎惊叫一声,想都没想就护在老师的身上,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浑身颤抖着:
“大伯,求求你……别发老师,我跟你们走……我跟你们走……”
墨黎哭的那样惨,身体单薄的像一张纸,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走。
墨大有看着她这副窝囊样,不屑的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呸!贱骨头,敬酒不吃吃罚酒!早这么听话不就完了?带走!”
没人注意到,那个顺从的低下头,任由麻绳捆住双手的少女,嘴角微不可查的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信号已经发出去了。
距离这里最近的,是西北军区代号“雪狼”的特战基地。
如果父亲的笔记没错,三十分钟内,这里将会被军队包围。
大伯,这可是你自己把命送上来的。
墨黎垂下眼帘,掩盖住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杀意,乖巧地跌跌撞撞跟着人群往外走,踏入了漫天风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