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文是被晃醒的。
眼皮掀开的瞬间,他就摸到了枕头边的怀表。铜壳子凉得像冰,指针卡在七点零三分——比平时晚了足足十分钟。
今天是他的生日。
三十四岁。
他坐起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表盖。从窗帘缝里漏进来,在地板上投出一道细长的带。带尽头,窗沿和窗框的缝隙里,塞着一张白色的纸角。
埃尔文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没急着去拿。
就像小时候藏在枕头下的糖果,总要等上一会儿,让在喉咙里出甜味。这种感觉,他已经熟悉了两年。
两年前的今天,他第一次在窗缝里发现了这东西。
没有署名,没有地址,只有一张廉价的信纸,和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亲爱的埃尔文,那个不怎么讨人厌的”。
从那以后,每年生日,这封信都会准时出现。
哪怕他换了三个住处,哪怕他把窗户锁得严丝合缝。
埃尔文掀开被子下床,冷水扑在脸上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另一件事。
昨天下午,队的大队长把他叫到了。
“埃尔文,你被调去边境了。”
大队长的手指在桌上敲得笃笃响,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你太‘认真’了,这里容不下你这种人。”
埃尔文扯了扯嘴角。
他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被调走。
那些同僚们忙着收受贿赂、欺压百姓,只有他天天盯着卷宗,追着一个叫利威尔的逃犯不放。三年了,从利威尔第一次在王都偷窃贵族的宝石开始,他就像条疯狗一样咬着不放。
队的人都觉得他。
只有埃尔文自己——他不是在追逃犯,他是在追一个对手。
一个让他在无数个深夜里,反复摩挲着卷宗上的,心跳加速的对手。
洗漱完毕,埃尔文终于走到窗边。
他小心翼翼地抽出那封信,指尖拂过信封上的褶皱。廉价的牛皮纸,连封口胶都用的是最次的那种,一撕就开。
信纸展开的瞬间,熟悉的笔迹撞进眼里。
“我最亲爱的埃尔文:”
埃尔文的呼吸顿住了。
他猛地转身,扑到床尾,掀开床垫,从最深处摸出一个铁盒子。盒子里整整齐齐码着三十多封信,每一封都按日期排好。他飞快地翻着,直到找到三个月前的那一封——
“亲爱的埃尔文:”
再往前,是两个月的“埃尔文”。
最开始的两封,落款还是“那个不怎么讨人厌的”。
埃尔文的指尖在“我最亲爱的”这几个字上反复摩挲。
三个月。
从“亲爱的”到“我最亲爱的”,用了三个月。
他想起自己写给利威尔的信。
最开始是“尊敬的对手”,后来变成“我尊敬的对手”,再后来……他在信里写“利威尔,我最亲爱的、无与伦比的、最尊敬的对手”。
每次收到这样的信,利威尔回信的字里行间都会多几分嘲讽,却又藏着不易察觉的松动。
埃尔文把铁盒子塞回床垫下,重新拿起刚收到的信。
“哦看啊,你又离死近了一年,老家伙。”
“希望你从被我耍得团团转的经历里学了点东西,到时候能在死神面前多撑几秒。不过放心,你这身肥肉,死神怕是扛不动。上次看你用立体机动,活像头母牛跳华尔——好笑是好笑,就是太丢人了。”
埃尔文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他想起第一次追利威尔的场景。
那是在希娜之墙的贫民窟。利威尔抢了贵族的金币,带着两个同伴一路逃。埃尔文放走了那两个小喽啰,只追利威尔一个。
死胡同里,利威尔突然扯掉了斗篷。
黑色的立体机动在闪着冷。
埃尔文当时就愣了——一个逃犯,怎么会有专用的?
下一秒,利威尔扣动扳机,钩子“唰”地钉在墙上,整个人像只鸟一样飞了起来。动作轻盈得像风,得像在跳一支独舞。
埃尔文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屋顶的阴影里,手里的剑还没拔出来。
那是他第一次,对一个逃犯产生了“欣赏”这种。
信纸上的字还在继续:
“上次的小冲突,你该长点记性了吧?你虽然不算太废物,但派那些收了钱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守卫看着我,我不逃都对不起你。真是 sloppy 到极点——我当时都想留下来,等你们搞点有挑战性的防备再走。我本来指望你因为蠢被送上军事法庭,不过想想也是,整个队都是一群饭桶,要是真按规矩来,早就覆没了。说不定你还得了嘉奖?毕竟他们总喜欢奖励无能之辈。”
埃尔文的脸黑了。
他想起第二次抓利威尔的经历。
那次是在一家珠宝店。利威尔正撬着保险柜,埃尔文带着人突然冲进去。混乱中,他们把利威尔按在地上,手铐脚镣一起上,还特意把铁链锁在了背后。
利威尔当时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带着点“还不错”的意思。
埃尔文当时气得牙痒痒——一个阶下囚,敢用这种眼神看他?
结果他刚转身跟手下交代了一句,再回头,利威尔正坐在柜台上,手里转着打开的镣铐,冲他笑得像只偷了的猫。
“咔嗒”一声,镣铐被他扔在地上。
然后利威尔就跑了。
后来埃尔文才知道,这世上几乎没有利威尔打不开的锁。
信的最后一段,字迹突然变得潦草了些:
“第四区的尽头开了家新店,他们的苹果派不难吃。老板刚守寡,急着用钱。我知道你这种油水多,家里说不定还堆着钻石,所以告诉你一声。你可以把这消息分享给你那些肥猪同僚——就当是我大发,帮她拉点生意。”
埃尔文放下信纸,指尖在“苹果派”三个字上反复摩挲。
他想起三个月前,自己在信里跟利威尔抱怨过——王都的店都是垃圾,连个能吃的苹果派都找不到。
利威尔记住了。
窗外的越来越亮,埃尔文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城墙。
边境的调令后天生效。
他不知道这次去边境要,也不知道下次生日,还能不能收到这封信。
但他知道,利威尔会来的。
那个总是躲在阴影里,用最刻薄的话写最温柔的信的逃犯,一定会找到他。
埃尔文把信纸折好,放进铁盒子里,重新塞回床垫下。然后他拿起外套,扣上扣子,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脚步。
他转身看向窗户。
窗缝里,已经没有纸角了。
但埃尔文知道,明天早上,这里会出现另一张纸。
一张写着“埃尔文,你这个老家伙,真的去边境了?”的纸。
他笑了笑,推开门走了出去。
洒在他的肩上,暖得像利威尔信里的温度。
第三次抓捕失败的第三天,一封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埃尔文的桌上。
信封上没有地址,没有署名,只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给那个总追着我屁股跑的蠢蛋”。
埃尔文捏着信纸的指尖微微收紧。
他认得这字迹。
三天前那场仓库追逐战,他几乎已经把利威尔堵死在死角。那家伙却踩着通风管道翻了出去,临走前还冲他比了个中指,笑得像只偷的猫。
信里的更是嚣张。
“你那破计划漏洞百出,跟三岁小孩搭积木似的。下次想抓我,把你那脑子洗洗干净——要是还能用的话。”
埃尔文看着最后那句,非但没生气,反而低笑出声。
他提笔回信,字里行间是气人的调侃。
“看来你对我的追捕还挺上心,连逃跑时都不忘给我写‘表扬信’。不过下次记得把信纸叠整齐点,别跟你那头发似的乱糟糟。”
利威尔的第二封信来得更快,只有一页纸,通篇都是不带重样的骂街。
埃尔文把信锁进抽屉,指尖摩挲着冰凉的锁面。
他知道,利威尔这是上钩了。
半个月后,两人在街角的偶遇。
埃尔文刚结束巡逻,利威尔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喝闷。四目相对的瞬间,利威尔手已经摸向了的匕首,埃尔文却一步举起了。
“不请我喝一杯?”
利威尔的动作顿住,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你他妈?”
“或许吧。”埃尔文拉开坐下,“但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动手。”
那天晚上,两人喝到打烊。利威尔吐槽警察系统的,埃尔文听着,偶尔插句嘴。结账时,利威尔抢着付了钱,丢下一句“别以为我欠你什么,只是不想跟你这种穷鬼AA”。
埃尔文看着他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嘴角的笑意藏不住。
临走前,利威尔突然转身,拽着他的衣领吻了上来。
带着气的吻很凶,像在发泄什么。埃尔文没推开,反而扣住他的加深了这个吻。直到利威尔喘不过气,才一把推开他,红着眼眶骂了句“疯子”,转身跑了。
埃尔文摸着发烫的唇,笑出了声。
他给利威尔写了第三封信。
“看来你喜欢用嘴骂我,还喜欢用嘴……别的。”
利威尔的回信只有三个字——“滚你妈”。
上周西纳区发生了一起抢劫杀人案。
诺塞死在了自己的书房,妻子和孩子却毫发无伤。埃尔文正带人勘察现场,第四封信到了。
“那老东西死了活该,谁让他干贩卖奴隶的勾当,还杀妓女取乐。但他老婆孩子是无辜的,别他妈把脏水泼我身上。真想抓我,就去查驴耳朵——那地方的常客里有你要找的人。”
埃尔文盯着信纸上的“驴耳朵”三个字,立刻派人去查。
他知道利威尔不会说谎。那家伙虽然是个惯犯,却从不碰无辜的人。他的作案手法干净利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从不会留下多余的痕迹。
第五封信里,利威尔提到了一只猫。
“前几天捡了只脏猫,洗了澡放出去,结果那蠢东西又爬回来,把我厨房翻得一团糟。你肯定又在记我的档案吧?想靠一只猫找到我的藏身地?尽管来试试。”
埃尔文看着信,想象着利威尔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给猫洗澡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在他眼里,利威尔是个矛盾的人。
他的脸线条锋利,算不上传统意义上的好看,却有种致命的吸引力。平时总是冷着一张脸,像块冰,可一旦被逗急了,耳朵会红,骂人也会结巴。
埃尔文就喜欢看他破防的样子。
他回信:“猫都比你懂事,至少知道回来。你呢?什么时候才肯乖乖在我身边?”
利威尔的回信依旧是暴躁的语气,却比之前少了几分锋利。
“少他妈做梦,我就算睡大街也不会跟你这种条子扯上。”
利威尔为了躲避追捕,经常换住处。埃尔文只找到过他一次,还是意外。
去年春天,他追查一个走私团伙,摸到了一栋夹在两栋楼之间的房子。那房子没有门,只有一扇藏在阴影里的窗户。埃尔文爬进去时,房间里静得可怕。
地上铺着草席,堆着好几层破毯子。利威尔蜷缩在里面,脸色惨白,额头滚烫。
他发烧了,烧得神志。
埃尔文伸手碰他的额头,利威尔下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掌心,像只撒娇的猫。
这是抓捕利威尔最好的机会。
只要把他带回警局,埃尔文就能立大功。可看着利威尔烧得通红的脸,他却下不了手。
埃尔文找了块干净的布,蘸着凉水敷在他额头上,又跑出去买了碗热汤。喂他喝完汤,利威尔的脸色好了点,却依旧没醒。
埃尔文帮他盖好毯子,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开了。
一周后,埃尔文再回到那栋房子,里面已经空了。
草席收走了,毯子不见了,只有窗台上放着一个干净的空碗。
埃尔文摸着冰冷的碗沿,心里空落落的。
他知道,利威尔又跑了。
但他也知道,他们还会再见面的。
毕竟,那只总喜欢跟他对着干的猫,已经在他心里留下了爪印。
下一次见面时,利威尔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眼神像在确认什么,却始终没开口。
埃尔文心里打鼓。这家伙是记得那次短暂的相遇,还是只当是场高烧梦?
管他呢,反正没耽误利威尔从宪仓库里顺走几罐立体机动的瓦斯。
“本来想请你吃顿饭,”利威尔靠在巷口阴影里,指尖转着把匕首,“但你肯定会逮捕我,对吧?”
埃尔文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他喜欢利威尔。喜欢到了理智的范围。有段时间他甚至觉得,这份喜欢或许足够让利威尔为他回头——主动自首,接受审判。
可利威尔一直在逃。逃得比风还快,快到埃尔文都想不通,希娜之墙里怎么还能有他容身的地方。
不到一年前,一个飘着雪的深夜,埃尔文收到了利威尔的回信。那是他生日祝福换来的,也是所有信件里最短的一封。
“要不我们都停手吧,”纸上的字迹凌厉,却透着股疲惫,“我不跑了,你也别追了。我离你远远的,安安分分过日子。我累了。”
埃尔文握着笔的手都在抖。他回:“自首吧。我会尽量从轻处理,给你争取最大的宽容。服刑之后,你就不用再孤单了。”
利威尔没立刻回信。埃尔文又写了一封,满心期盼着这场追逐能画上句号——把利威尔带回来,或许将来还能以自由之身再相见……
还是没回音。
再见面时,利威尔眼底的疲惫更重,却多了份决绝。埃尔文不得不承认,看到对方没被磨垮,自己竟松了口气。
后来收到的信里,利威尔只潦草地写了几句:“自己买块蛋糕吃吧。生日快乐。后会无期。”
落款是——“如果你能抓到我的话,利威尔”。
埃尔文叹了口气,把信纸重新折好塞回信封。
早餐后,他坐在桌前写回信。笔尖悬在“亲爱的”三个字上,犹豫了。想过写一整页调侃的话逗利威尔开心,最终还是放弃了。
这次不行。
“我的利威尔,”他写下开头,
“这是你收到的最后一封我的信。我被‘提拔’去调查了——表面是因为宪的功绩,是那帮家伙嫌我管得太多。调查的死亡率你,我能活到下一个生日。宪巴不得我早点死在墙外。我不会轻易认输,但说实话,我没底。毕竟我从没真的和巨人交过手。不过追你的这些年,倒是练了不少闪避的本事,或许能派上用场。我会尽量多活几天。
本来想最后劝你自首,哪怕只是暂时的,让我能以‘逮捕你’作为宪生涯的句点。但想了想,还是算了。我更看到你把我的继任耍得团团转的样子。替我好好‘’他们。
你总能从宪手里溜走,这次换了人,肯定也拦不住你。所以我放心祝你……重获自由。如果哪天我的尸骨能被捡回来,埋在无名坟里,希望你偶尔能想起我。
我会想念你的信。没见过谁能把刻薄话说得像你这么带劲。真希望走之前能再吻你一次。我们俩能单独相处的时间,太少了,不是吗?”
落款是——“因为你从来不用费力抓我,埃尔文·史密斯”。
埃尔文用吸墨纸吸干字迹,郑重签下名字。
信写完了。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掏走了什么。他把信纸折好,封进信封。
接下来的一整天都在收拾行。大部分时间是归还,继任的交接工作早就做完了。交了出去,那份的利威尔通缉档案。调查什么都管,从制服到都发,他没什么好带的。
下午抽空溜出总部送信。他在街上晃了晃,找到一群看起来机灵的小乞丐,追上去塞了信和一把硬币。孩子们都嘴硬说不认识利威尔,但埃尔文的信从来没失过手。
他不是没想过跟踪送信的人找到利威尔,可终究没那么做。不一定能追到,而且肯定会断了他们唯一的联系。
深夜,和寥寥几个朋友告别后,埃尔文回到房间。他拿出那个着利威尔信件的剪贴簿,小心翼翼地把最后一封放进去。翻开后面的空白页,一页页哗啦啦地翻过去,像一串永远无法的承诺。
他指尖拂过那些廉价又脆弱的纸页,沿着工整的字迹划。划过自己的名字时,想起了利威尔为数不多的几次开口——低沉的嗓音念出“埃尔文”三个字,总带着点的意味。
还想起了唯一一次没动手的拥抱。那次利威尔发着高烧,缩在他怀里,像只受伤的猫。
再也不会有了。
明天他就要去调查,和老朋友重逢,或许还能交上几个短命的新朋友。埃尔文合上书,没等自己后悔,就把它扔进了壁炉。
火焰地窜起,三年的信件瞬间被吞噬。他不能留下任何证据,证明他们曾经有过那样的过往。
这一章,结束了。
黎明的薄雾还没散尽,埃尔文就翻身上马。
马蹄踏过寂静的街道,石板路在里泛着冷。王都还在沉睡,连巡逻的都缩在街角打盹。
他没跟任何人告别。
也没什么人可告别的。
只有身后这匹老马,跟了他五年,是他唯一的伙伴。行囊瘪得可怜,几件换洗衣物,一把磨得发亮的匕首,而已。
埃尔文勒住缰绳,最后看了眼王都高耸的城墙。
心里空落落的,却又莫名轻松。
他甩甩头,刚要催马离开,脑海里突然蹦出个身影——那个总是阴着脸的小个子。
利威尔现在在干嘛?
肯定又躲在哪个暗巷里抽烟,跟人打架。
埃尔文苦笑。
别想了。
那家伙跟他早了。昨天晚上的信里,他甚至写了自己可能会死在墙外,变成一堆烂肉。
够了。
“喂!”
冷不丁的声音炸在耳边,埃尔文猛地回头。
路边的老树下,站着个裹着黑斗篷的人。斗篷下摆露出半截皮靴,靴筒上还沾着泥点。
埃尔文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斗篷掀开,露出那张熟悉的脸。
利威尔的头发还是乱糟糟的,像团炸开的黑毛。灰色的眼睛在里亮得吓人,正恶狠狠地瞪着他。
“你他妈写的什么玩意儿?”利威尔几步冲过来,把一张皱巴巴的纸甩到埃尔文脸上。“烂肉?恶心?你是没断奶吗?写这种玩意儿给谁看?”
埃尔文接住纸,是他昨晚寄出去的信。
他忍不住笑了。
“不给你看,给谁看?”他翻身下马,走到利威尔面前。“怎么,来送我?还是想投降?现在晚了,王都的门已经了。”
“放你妈的屁!”利威尔脸一沉,耳朵尖却悄悄红了。他别过脸,踢了踢脚下的石子。“谁要送你……我就是……”
他顿住了,半天没下文。
埃尔文挑眉。
这还是他认识的利威尔吗?那个打架从来不含糊,说话像刀子的家伙,会结巴?
“王都他妈烦死了!”利威尔突然吼道,声音比平时高了。“整天躲躲藏藏,吃的都是猪食!老子受够了!听说调查缺人,老子的立体机动玩得比谁都溜,去那儿混口饭吃不行?”
埃尔文愣住了。
“你要跟我一起去?”
“谁跟你一起!”利威尔炸毛了,脸更红。“老子只是刚好也要去调查,刚好跟你同路!巧合!懂吗?”
埃尔文的笑再也忍不住,直接漾开在脸上。他上前一步,伸手捧住利威尔的脸。
利威尔没躲。
反而微微仰头,任由埃尔文的手指插进他的短发,拇指摩挲着他尖锐的颧骨。
透过树叶,洒在利威尔脸上。他的眼睛像冻住的瀑布,底下藏着翻涌的暗流。嘴唇抿得紧紧的,却没了平时的戾气。
埃尔文的心突然软得一塌糊涂。
“早知道放你自由,就能把你留在身边,我五年前就该这么做了。”他低头,吻了上去。
利威尔刚开始还在他嘴里骂骂咧咧,含糊地说着“恶心”“混蛋”,没过几秒,就伸手搂住了埃尔文的,吻得比他还凶。
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埃尔文看着利威尔泛红的嘴唇,忍不住又捏了捏他的脸。“你以前的信,我都留着。”
利威尔的眼睛猛地瞪大。“你留着?”他突然反应过来,脸瞬间红到脖子根。“谁……谁他妈留你的信了!我早扔了!”
“哦?”埃尔文挑眉。“那你怎么知道我信里写了什么?”
利威尔语塞,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他。
埃尔文哈哈大笑,拉过利威尔的手。“走了,调查的人还等着我们呢。”
利威尔甩开他的手,却翻身上了自己的马。“谁跟你一起走!我自己会骑!”
埃尔文看着他别扭的样子,笑容更盛。
他翻身上马,跟利威尔并驾齐驱。
前方是的田野,远处的城墙在里闪着。
埃尔文回头,最后看了眼王都。
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他的身边,已经有了最好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