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家人
宫野志保盯着手机屏幕,指尖冰凉。
屏幕上的字晃得她眼晕。
她把手机往桌上一扔,按了按突突跳的太阳穴。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摸显示器旁的咖啡杯。
冷的。
她还是仰头灌了一大口。
疲惫感稍稍退去,她又看向那条短信。楼下传来醉汉的叫骂声,她耳不闻,逐字逐句地读着。
短信很短,是姐姐发来的。
一个冒号,一个右括号。老掉牙的笑脸。
志保嗤了一声。
姐姐肯定又看到她的灯亮着了。都二十一了,就不能让她安生点?
工作像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老板天天催着赶不可能完成的工期,实验数据又总是出岔子——虽然新发现挺让人,但分析起来耗的时间预期。每天回家都累得像摊泥,咖啡桌上那本订了一个月的杂志,连翻都懒得翻。
姐姐总说让她歇歇。她知道自己天天熬到几点。这周明明答应过不熬到凌晨,结果又食言了。
姐姐现在在美国男友那儿,就住在对面,这趟回来没几天。她就是来戳她痛处的。
志保想着自己那个空落落的,想着杂志和循环播放的喜剧。里面肯定又是些灵魂伴侣的蠢话。
就是因为这个,姐姐两年前才横跨大西洋,去找那个所谓的灵魂伴侣。
志保锁好实验室的门,钥匙在手里转得哗哗响。
有时候,她也会偷偷幻想。幻想有个人能听她吐槽,回家时能有一杯热可可等着她,能揉揉她的肩膀,吻掉她眉间的褶皱。
可现实是,每次见到姐姐——她唯一的家人——对方都在念叨让她多出去走走,去外面的世界找灵魂伴侣,像她一样。
志保冷笑。
凭眼睛里有星星就信任一个人?她宫野志保才没那么蠢。
灵魂伴侣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
她沿着街道往出租屋走,像灌了。那套两的空得能听见回声,可她现在,哪怕累得要死,也不想一个人着。
她看了看时间,拐过街角。
附近有家,白天是咖啡馆,晚上就变夜店。吵吵嚷嚷,人挤人。
现在,正合她意。
不信灵魂伴侣,不代表不能找点乐子。
2. 雪
波洛咖啡馆成了志保的常驻地。每次熬完大夜,她都不想回那个空房子,就往这儿钻。
店员们都认识她了,她也叫得出他们的名字。安室透周三周四值晚班,周五会和梓小姐搭班。她喜欢看他俩一起工作的样子,打骂俏的语气,在凌晨两点东京醉鬼的喧嚣里,还能默契十足地。
外面越来越冷了。街道上结了霜,等会儿她回家时,说不定就要下雪了。
安室透看见她,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去准备她常喝的。志保笑着接过,指尖地握住冰凉的杯壁。琥珀色的液体滑过喉咙,暖意瞬间蔓延开来。
保的眼睛都看直了。
“今天不顺?”他俯身拿起空,举起来晃了晃。
志保点头。他立刻给她满上。
“嗯,不顺。”她接过新,懒得细说,这次小口抿了点雪莉。靠在背上扫了眼咖啡馆,这些客人里,没人能懂她的糟心事。
“那我们肯定能帮你放松放松。”安室透把一盘小吃推到她面前,转身去招呼下一位客人。志保知道这盘不会算在她账上,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她没吃晚饭,中午也就啃了个小三明治,这盘小吃来得太及时了。
她嚼着海苔米饼,开始观察人。这是她现在的习惯,能让她暂时忘记笼子里的小白鼠,忘记那些穿黑的可疑男人。老板那个讨人嫌的跟班,黑泽阵——他根本在化学实验室。
瞥见一个穿高领毛衣、留着漂白长发的高个子女人,志保立刻移开视线。她可不想再想那个男人,气得想掐死他。
落在角落卡座的一对身上时,志保的眼神软了下来。
女孩像极了姐姐,笑起来温温柔柔,头发乌黑顺滑。她见过她几次,每次都是冲进来,把喝得烂醉的父亲拖回家。志保知道她性子倔,力气也不小。现在看她放松的样子,和一个年龄相仿的男生手牵着手,倒挺顺眼。
“他们是不是很?”
志保眼角瞥见梓小姐,她正靠在吧台边,趁没客人点单的空档休息。志保敷衍地哼了一声,由着她聊。梓小姐是个爱的,总喜欢幻想客人的罗曼史,对常客的底细也了如指掌。
“那个,是毛利侦探的女儿。你记得吧?楼上那家侦探事务所的。她在东大读文学,她爸爸总跟人吹嘘她成绩多好呢。”
“那个年轻人是谁?”志保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边缘,落在靠窗的卡座上。
卡座里的男生身形瘦,娃娃脸柔顺的发型和细框眼镜,竟透出几分雌雄莫辨的秀气。他正侧耳听着对面女孩说话,时不时点头回应,偶尔抬手比划的小动作逗得女孩笑靥如花,脸颊泛起红晕。
志保没他们的对话,但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她敢肯定,这小子看着软乎乎,脑子绝对转得比谁都快。
“他叫本堂,”梓凑过来低声说,声音压得像说什么惊天秘密,“经常和一起来吃午饭。跟姐姐长得特别像对吧?就是周日晚间新闻的主播水无怜奈!”
志保猛地反应过来,再看本堂的眉眼,果然和那位知名主播如出一辙。她忍不住弯起嘴角:“还真是……挺巧。”
“咳咳——”
突然的咳嗽声打断了两人的悄悄话。志保皱着眉转头,对上一个高大的身影。男人穿着笔挺的蓝色,脖子上围着厚围巾,毛线帽压得低低的,唯一和这暖融融咖啡馆格格的,是架在鼻梁上的墨镜——大白天的,还戴墨镜?
这让她瞬间想起黑泽那帮手下,总爱戴着墨镜,连进地下室都不摘。
男人没理会她的打量,径直点了杯加苏打,付完钱就转头看向本堂和的方向。志保敏锐地捕捉到他嘴角的弧度——那分明是嫌弃的撇了撇嘴。
这人挤在吧台边挡着路,志保没好气地指了指另一边:“要坐就去那边,那边有空位。”
男人愣了一下,视线扫过志保的脸,突然僵住了。若不是刚才亲耳听到他用流利日语点单,志保都要怀疑他听不懂人话。
“哑巴了?”她嗤笑一声,抿了口杯里的雪莉。
“没有。”男人低声回了句,微微颔首,却没往志保指的方向去——那边正坐着一群吵吵嚷嚷的单身汉,一看就是来开告别派对的。他径直走到咖啡馆前门,背靠着玻璃窗站定。
志保没再管他。梓和安室透又被一波客人围住,她正好继续观察店里的人:那个总挽着不同老男人手臂的皮草女人,今天又勾上了楼上侦探事务所的大叔;穿的三个男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警察,高个子的那个总偷偷瞄着和同伴掰的女生,耳根子红得像要滴血;至于那桌单身汉,不过是些品味低下的底层职员,吵得人脑壳疼。
她的还是忍不住飘回本堂和身上。正好看到本堂倾身,飞快地在脸颊上啄了一下。
的脸“唰”地红透,本堂自己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志保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却又莫名空落落的。
差不多该回家了。
让她有点微醺,从吧台凳上下来时脚步晃了晃。付完账,她忍不住又看向窗边那个戴墨镜的男人——刚才透过玻璃窗的,她好像……
男人突然转身,避开了她的视线。但志保确定,他刚才一直在看自己。
“窗边戴墨镜的那个男人,”安室透过来找零的时候,志保状似随意地问,“他是谁?”
安室透顺着她的扫了一眼,动作自然地打开收银机:“哦,他啊,不想被认出来而已。是个经常上报纸的年轻侦探,和毛利是竹马,办案累了就会过来坐坐。”
原来如此,难怪他盯着本堂和看。志保接过找零,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安室透突然交叉起手臂,笑着 wink:“我看他单身挺了,你要是——”
“谁了!”志保猛地拔高音量,脸颊发烫,抓起外套就往身上套,“胡说道什么!”
她气冲冲地 stomp 出咖啡馆,刚迈出一步就愣了——外面下了这么大的雪!毛般的雪花漫天飞舞,地上的积雪已经没过脚踝,她的皮鞋瞬间湿透。
走到街角时,志保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安室透敢这么揣测她?简直岂有此理!
可……
她抬头望向楼漆黑的窗户,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个男人的样子——透过咖啡馆玻璃的,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严肃,又带着点探究?
志保从不相信什么灵魂伴侣。她的工作性质,根本没资格谈……但偶尔想想,真的不行吗?
算了吧。她翻了个白眼,掏出钥匙开门。肯定是喝多了,才会冒出这种荒唐的念头。
雪还在下。志保倒在床上,百叶窗透进雪夜特有的柔和。半梦半醒间,她仿佛又看到那个穿的男人,站在波洛咖啡馆的窗边,雪花无声地落在他的肩头。
3. 错误
直到美国总部的经理来访,她才犯下了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维恩亚德小姐是黑羽制药的门面,靠着精湛的演技,把那些救命药的天价得“物有所值”。她要么拍广告哄骗,要么用甜言蜜语拉拢权贵;闲下来时就替老板视察业务,走到哪和到哪,名声臭得不行。
志保以前只听过她的传闻,这次算是亲身体验了一把。她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再也别见到这个女人。
雪子的长靴踩在实验室到波洛的雪泥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比平时早了足足一个小时。
推开玻璃门时,安室透正擦拭着吧台,闻声抬头,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惊讶。
雪子没理他。
她径直走到常坐的位置,一屁股坐下,把围巾往桌上一甩。
安室透刚拿起雪利的,就被她抬手拦住。
“换。”
声音冷得像门外的雪。
要是阿梓在就好了。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女,肯定会凑过来问东问西,哪怕她板着脸也能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可今天只有安室透。
安室透什么都不问。
他只是安静地放下雪利,转身去拿。
雪子盯着杯壁上的水珠,指尖冰凉。
·温亚德的嘲讽还在耳边回响。那个女人穿着火红色的大衣,倚在实验室门口,用涂着红指甲的手指点着她的胸口,说些暧昧又恶毒的话。
更恶心的是黑泽进。
那个平日里总是沉默寡言的部门经理,在温亚德走后突然转身,把她堵在墙角。
他在温亚德面前的紧绷和,瞬间变成了某种灼热的、陌生的东西。
雪子猛地灌了一大口。
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疼。
她记黑泽进说了什么,只记得胃里那种下坠的,还有他靠近时身上那股消毒水混着烟味的味道。他的眼神像饿狼盯着猎物,双手撑在墙上,指节泛白。
直到他的手碰到她的。
雪子想都没想,一巴掌扇了过去。
的响声在实验室里回荡。
黑泽进愣住了。
雪子趁机推开他,抓起就跑。
什么工作,什么实验,都滚他妈蛋。
“再来一杯!”
雪子把空杯子推到安室透面前。
安室透皱了皱眉,但还是做了。他没像往常一样递上小点心,大概是看出她今天差到极点。
雪子转头看向。
角落里,毛利小五郎趴在桌上,面前的咖啡已经凉透了。靠窗的位置,一对老夫妻正分享一瓶,说话含糊,还时不时发出傻笑。
就这些人。
晚上十点的周三,能有什么人?
雪子咬着牙,把脸转向窗外。
雪又开始下了。
雪花在路灯下旋转飞舞,像一群迷路的精灵。
她盯着那些雪花,试图忘记刚才扇黑泽进那一巴掌的触感。
灵魂伴侣?
狗屁。
就算黑泽进有灵魂伴侣,恐怕也早被他在睡梦中掐死了。
雪子端起杯子,发现又空了。
她刚要叫安室透,眼角瞥见吧台边多了个人。
蓝色,东京灵魂队的帽子和围巾,还有那副蠢得要死的墨镜。
是他。
那个总是在波洛晃悠的侦探。
雪子心里莫名一紧。
她在偷偷听他说话,甚至忍不住盯着他的看。
这太荒谬了。
雪子猛地举起杯子,朝安室透比划了一下。
“再来一杯!”
杯子重重砸在吧台上,发出的响声。
安室透吓了一跳,手里的洒了一点在柜台上。
那个戴墨镜的男人转过头,指了指的。
“不如我买一瓶,我们一起喝?”
他挑了挑眉,头微微偏向她。
“随便。”
雪子别过脸,冷哼一声。
男人笑了笑,对安室透点了点头。
安室透叹了口气,拿出一瓶新的。
男人端着,滑到她旁边的高脚凳上,拿起给她满上。
“看来你今天过得和我一样糟?”
雪子不想说话,但人家毕竟是请她的。
“说来听听。”
她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
男人把双手插在口袋里,身体微微后仰,轻轻摇晃着凳子。
“早上办案的时候犯了个低级错误,导致我最好的朋友被凶手开枪打中。凶手还因为我绊倒而跑掉了。更糟的是,有个狗仔一直在拍,想毁了我的名声。”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愤怒。
雪子注意到,他今天没加苏打水。
“你朋友没事吧?”
雪子问得很轻。
相比之下,她的遭遇好像也没那么糟了。
男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个。
他的脸颊红红的,不知道是因为外面的寒冷,还是的作用。雪子看着他的颧骨和鼻梁的曲线,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不戴墨镜的样子。
“还好,”男人低声说,“他两个月不能练剑道了,但只是擦伤了非惯用手的上臂。吓死我了。”
他喝了一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你呢?你的一天是怎么过的?”
“唉,从哪里说起呢……”
雪子开始滔滔不绝。
从早上咖啡洒在最喜欢的衣服上,到实验室里的老鼠从笼子里跑出来,再到·温亚德的骚扰和黑泽进的冒犯。
那个男人是个很好的倾听。
他很专注,很少打断她,问的问题都很尖锐,一点就透。他知道什么时候该问,什么时候该沉默,总能恰到好处地引导她把说。
当雪子开始吐槽她的助手上冈三郎——那个在·温亚德讲黄色笑话时哈哈大笑,结果手抖把实验都搞砸的家伙——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在和一个老朋友聊天。
这种感觉,了。
男人冷笑一声,骂了句金黑泽的混账话。
她跟着笑了。
男人嘴角扬起,给两人倒满新。“说真的,我查了你的底——黑尾制药首席化学家,为了钱拼命加班,还留过洋。”他顿了顿,眼神玩味,“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小姐?”
志保嗤笑,指尖点向他脸上的墨镜。“你也好意思问?大白天戴墨镜裹围巾,生怕别人认不出你是‘神秘人’?”她抿了口,脸颊微热,挑眉,“摘了墨镜,我就告诉你名字。”
男人夸张地叹气,警惕地扫了眼咖啡馆。波洛的客人越来越多,安室透正忙得脚不沾地。他把围巾裹得更紧,摘下帽子,伸手去碰墨镜——视线却突然钉在吧台方向。
志保倚着柜台,饶有地等着看他真面目。
“天啊!你是工藤新一吧?!”
尖利的女声炸响。三个短裙女孩挤过来,眼里冒星星。
男人脸色骤变,墨镜“啪”地按回脸上,抓着帽子就往人群外钻,嘴里含糊道歉。志保看着他狼狈冲进洗手间,忍不住笑出声。女孩们堵在门口叽叽喳喳,吵着要签名,争着说自己是第一个认出他的。
志保摇头。
工藤新一……这名字她听过。
那个不是警察却比警察还神的侦探顾问。去年黑尾制药被卷进连环杀人案时,就是他破的局。当时报道说他对的化学流程了如指掌,她还挺佩服的——毕竟那套工艺是她亲手设计的。
好了,谜题解开一个。可惜这家伙肯定从消防通道溜了,短时间不会回来。不过他倒是把留下了,虽然她已经喝够了。
差不多该走了。
志保刚穿上外套,吧台后的电话响了。安室透接起,笑着递过来:“找你的。”
她疑惑地接起:“喂?”
“现在你知道我名字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失真,的嘈杂逼得她把听筒贴紧耳朵,“不如发短信告诉我你的?”
她听出他语气里的笑意,又是。呵,以牙还牙,这她喜欢。“我没有你号码,怎么发?”她,等着他接话。
“那你报号码,我发我的给你。怎么样,小姐……?”
“宫野。”志保叹气,预感自己会后悔。她报出一串数字,听着他让她稍等,手机突然震动。
短信进来了。
【今天多亏你,好多了!——工藤新一】
志保回了条:【不客气。——宫野志保】
“谢了。”他在电话里说,“下次再聊!”
宫野志保从不信什么灵魂伴侣。
但现在,她觉得信不信都无所谓了。
4. 敲门声
他们开始没日没夜地互发消息。
幼稚,还爱较劲。她明明该无视他的。
可该死的,这种感觉很好。他懂她的冷幽默,总能让她笑出来。他像了雷达似的,知道什么时候该找她,什么时候该消失。那一条条消息,成了她撑过这周的精神支柱——顶头上司的白眼,实验室助理背后骂她的脏话,都没那么刺耳了。
她想过投诉,听了新一的建议去翻合同,才发现“反职场骚扰”条款就是张废纸。和那家伙耗着,不如找新工作。总早退也不是办法,老板早晚会发现她效率下降。
他们又在波洛见面,渐渐成了习惯。偶尔吐槽,偶尔拼,吵了就去散步,晚上还一起玩问答游戏。新一介绍她认识毛利和本堂瑛佑,铃木园子也来过两次。志保发现自己会主动和他们聊天——她没交新朋友了。
姐姐每周打电话,听出她语气里的轻松,笑着问:“终于找到对的人了?”
“没有,只是交了些新朋友。”志保说。
她没提那个下的吻。那晚他们在港口看夜景,城市灯火倒映在海面,他突然吻了她。也没提他至今没在她面前摘下过墨镜——每次他要摘,不是被粉丝围堵就是被狗仔偷拍,气得他跳脚,她却觉得好笑。
手机又震动了。
是新一的消息:【明天波洛见?我带了你喜欢的柠檬派。】
志保看着屏幕,嘴角不自觉上扬。
她回:【看。】
心里已经答应了。
宫野志保蜷缩在仓库角落,指尖冰凉。
她不信什么灵魂伴侣,更烦那种带着的眼神——好像她该从对方眼里看到星辰大海似的。无聊透顶。
“喂,你还在找新工作吗?”明美的声音突然从手机里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嗯,怎么了?”志保挑眉,心里有点好奇。之前明美刚去美国时,她确实动过跳槽的念头,还投了几家那边的。可惜黑羽制药的合同卡得死,不让调岗,连竞争对手都不准去。签证的事更是没指望。
现在?她连想都不想了。
想到美国那两个字,胃里就一阵翻。
“你那套两还空着一间吧?”明美的语气软下来,带着点怀念,“我知道你一直留着等我回去,但……我短时间不会单独回日本了。你又说过,要是我和秀一一起回来,就只能住。”
志保嗤笑一声:“抱歉,我可不想凌晨一点听你们俩。”
“那是意外!就一次!”明美急得声音都变调了。那次志保临时取消出差,半夜回家撞见明美带秀一回来,场面尴尬得能抠出三室一。这事儿她能笑一辈子。
“行吧行吧,”明美转移话题,“找个室友分摊房租怎么样?这样你就能考虑薪资低一点的工作了。而且你最近不是交了新朋友吗?”
志保的脸莫名发烫。明美那点小心思,她懂。
“我想想。”她敷衍道。
这一想就是一周。直到那天午休,里几个男同事聊起晚上团建,黑泽仁突然插了句带暗示的话,志保后背瞬间爬满寒意。
她立刻辞职。
手指颤抖着点开聊天框,她敲下一行字:你认识要找住处的人吗?——宫野志保
秒回的是个缩写:啥意思?——工藤新一
肯定是在查案子。志保咬唇,有点后悔打扰他。可那股窒息感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几乎是本能地补了一句:我家有空房,需要人分摊房租。
发送成功。
她盯着屏幕,仓库里的水管在头顶嘶嘶作响,昏暗得像她此刻的。消息显示已读,她没指望他立刻回复。
可手机震动的瞬间,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能聊聊吗?五分钟后给你打电话方便吗?——工藤新一
方便。她立刻回过去,眼泪差点掉下来。
太压抑了。明明才中午,她却连回的力气都没有。仓库的墙壁好像在向她挤压,空气里是灰尘的味道。她需要出去,需要呼吸新鲜空气。
后门“砰”地,她头也不回地冲进了街尾的人流。
还有,那双所谓的“亮晶晶的眼睛”——是狗屁。
电话接通时,她的哭声传了过去。她讨厌他瞬间变得温柔的语气,更讨厌自己竟然需要这份温柔。
“你现在在哪?”他问。志保好像听到他那边也有摔门的声音。
她环顾四周。拐角就是波洛。最近几个月,那里比她的更像家。可现在不行,人太多,她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哭成这副鬼样子。
她报了地址,缩在楼梯间的台阶上。真希望雪还没化啊……至少能让这灰暗的世界亮一点。可眼下只有早春的泥泞水坑,灰蒙蒙的天空压得人喘不过气,汽车鸣笛和工地噪音混在一起,吵得她头疼。
橡胶鞋底拍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她没在意。只顾着调整呼吸,想在他来之前止住眼泪。
直到一双手轻轻搭在她肩上。
“我来了。”
志保猛地抬头。
工藤新一站在她面前,头发乱糟糟的,帽子和围巾都没戴,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脸颊还有块黑印。最重要的是——他没戴墨镜。
“怎么了?”他的手指拂过她的头发,轻轻托起她的下巴,扫过她,像是在检查有没有受伤。
白费功夫。志保心想。她没受伤,只是一个撑到极限的科学家罢了。大概是 burnout 吧。
“我……我……”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呼吸还是急促的,明明狂奔了两三条街的人是他。
“嘘,”他打断她,指了指楼梯上方的门,“这是你家?进去说吧,我给你泡杯摩卡。”
志保任由他扶着站起来,手臂被他圈在怀里,带着点保护的意味。她摸出钥匙,手抖得插不进锁孔,还是他接过去拧开了门。
“问起过你,”他试图让气氛轻松点,“她和英佑终于订婚了,想让你去参加官宣派对。”
他熟门熟路地走进厨房,找咖啡胶囊,找杯。志保坐在开放式的沙发上,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听他碎碎念着他爸的新小说、今天的天气,还有早上遇到的一只柯基。
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披在她肩上,接着是一杯温热的摩卡。他蹲在她面前,笑了笑:“好点了吗?”
志保抬头。
他的眼睛……
她之前怎么没发现?
那双深蓝色的眸子里,好像藏着整个宇宙。星辰在旋转,在碰撞,亮得让她移不开视线。
原来灵魂伴侣真的存在。
志保盯着新一站在自己面前的身影,心脏跳得快要冲破喉咙。
不是因为他眼里的——虽然那确实亮得晃眼。
是他刚刚扶住自己胳膊的手,指带着熟悉的温度,轻轻一搭就稳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是他此刻的笑容,那种只对着她的、带着点傻气又格外温柔的弧度,连他那群损友都没见过。
更别提半小时前,她不过在微信里发了句“我好像搞砸了”,这家伙就秒回电话,十分钟后直接堵在了她楼下。
志保往前凑了凑,鼻尖几乎碰到新一的下巴。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一点柠檬草的——那是他常用的洗衣液味道。
“好多了。”她轻声说,嘴唇离他只有几毫米。
新一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笑着低下头吻住她。
像电流窜过四肢百骸,又像烟花在里炸开。志保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溺在这个吻里。温暖从唇齿间蔓延开来,一直暖到灵魂深处。
“谢谢。”分开时,志保的声音带着点微颤。
“谢什么?”新一挑眉,语气里带着点得意,“我可是名侦探工藤新一,这点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志保忍不住笑了,抬手拍了他后脑勺一下。
新一也笑,顺势把她搂进怀里。志保靠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到底怎么了?”新一的手轻轻揉着她的肩膀,声音放柔,“跟我说说。”
志保正趴在他上喝热可可,闻言撇撇嘴,把空杯子往旁边一放。
“黑泽那家伙就是个混蛋。”她咬牙切齿,“老娘不干了!工资?爱给谁给谁!那破我再也不去了!”
新一皱起眉,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志保这才发现,他今天没戴墨镜——平时他总爱戴着那副黑框眼镜,偶尔摘下来,那双的蓝眼睛总能让她心跳加速。
“早该辞了。”新一哼了一声,“我早说过那不靠谱。对了,你那间空卧室……”
志保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新一要说什么。
刚才在微信里,她确实提了一句想找人合租房租。但现在被他当面问起,还是有点紧张。她握紧手里的杯子,温热的触感让她稍微安心了点。
新一的手还放在她背上,轻轻拍着。他身上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毛衣传过来,志保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融化了。
“嗯。”她点头,做好了迎接他下一个问题的准备。
新一的脸突然红了,像个第一次表白的毛头小子,结结巴巴地说:“那……那我能不能……”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我爸妈要回来了。他们打算搬回老房子住,我不想跟他们住一起——太丢人了。”
志保想起新一以前跟她吐槽过他那对明星父母。什么在场合花式秀恩爱,妈妈总爱穿着夸张的礼服突然出现在他朋友聚会现场,爸爸更是把家里的一切都变成谜题,连咖啡机都要解个密码才能用。
她忍不住笑出声,赶紧捂住嘴。难怪新一之前那么喜欢爸妈不在家的日子。
“你付得起一半房租吗?”志保调侃道,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把最后一口摩卡喝。
“你没看过我的收费标准?”新一生气地瞪了她一眼,随即又笑起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对了,工作的事,你可以问问我……他好像缺个助手。”
“就是那个总把你家花园墙炸出洞的教授?”志保警惕地问。
“嗯,就是他。”新一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把她的脸转向自己,“我觉得你能管得住他。”
志保心里的疙瘩突然就没了。
世界好像一下子亮了起来,所有的烦恼都烟消云散。
“闭嘴,吻我。”她仰起头说。
新一低头吻了下去。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