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寺静得能听见钟表滴答。
友枝町的午后透过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知世踮着脚尖走进暗房，指尖轻轻划过冰凉的墙面——这里是她的秘密基地，墙上贴满了樱花的，从小学时扎着双马尾的模样，到现在亭亭玉立的少女。
她打了个哈欠，昨晚直子生日会闹到凌晨三点，今天整个人都飘乎乎的。
往桌上一甩，知世熟练地抽出录像带，塞进放映机。
咔哒一声，屏幕亮了。
画面里，直子开门时的活像见了鬼——那是知世举着摄像机突然凑上去的杰作。接着是山崎送千春回家，非要讲几个冷笑话，被千春一脚踹出门，还不忘回头亲了下千春的脸颊。
知世嘴角的笑意还没散去，屏幕突然切换到梨花捧着花站在直子面前。
一周前，这对闺蜜大吵一架，谁都不肯低头。
知世攥紧了衣角。
直子的脸从愤怒到错愕，最后扑进梨花怀里哭成泪人。摄像机微微颤抖，那是知世偷偷抹眼泪时晃的。
她忽然发现，这段录像里樱花的镜头少得可怜。
是自己终于放下了的执念？
不对。
屏幕里刚出现樱花的笑脸，知世的心就像被温水泡过，软得一塌糊涂。
是最近……樱花太累了。
库洛牌的事，小狼的离开，还有那些连知世都看不懂的心事。她忙着陪樱花散心，忙着帮她整理房间，忙着在她哭的时候递纸巾，哪里还有心思举着摄像机？
……樱花在躲她的镜头？
知世甩甩头，把杂念抛开。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屏幕里，枕头大战爆发了。
梨花砸了直子一个抱枕，瞬间点燃战火。知世的笑声贯穿始终，镜头追着樱花跑，她躲在沙发后面，头发乱得像鸟窝，手里举着两个抱枕当盾牌。
突然，画面天旋地转。
后脑勺挨了重重一下——是樱花从背后偷袭！
摄像机被扔在咖啡桌上，镜头对着天花板，只能拍到模糊的人影和此起彼伏的尖叫。知世也了战局，抱枕砸在身上的闷响混着大家的笑声，像一首乱糟糟的歌。
直到香港的电话打进来。
“直子！生日快乐！”莓铃的声音透过扬声器炸开，刚满岁的直子立刻蹦起来，把手机放在茶几中央。所有人都围过去，七嘴舌地跟莓铃聊天。
知世的落在樱花脸上。
她笑得眼睛都弯了，跟莓铃聊得热火朝天，不像平时那个心事重重的样子。也是，莓铃远在香港，大概不知道小狼离开前的那些事。樱花本来就不是记仇的人。
只有一次，她的笑容僵住了。
莓铃把电话递给小狼，那声“生日快乐”从听筒里传出来时，樱花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冰封的平静。
知世手忙脚乱地转开镜头，心脏揪得生疼。
几秒钟后，樱花又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里藏着一丝连摄像机都能捕捉到的疲惫。知世太熟悉了——那是樱花强撑着的样子。
莓铃挂电话时，那丝疲惫也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夜越来越深，笑声渐渐淡去。
直子开始讲鬼。
她的声音压低，着夸张的手势，明明房间里灯亮，所有人都缩成一团。知世了摄像机——有些话，不该被镜头记录。
屏幕突然变成雪花，知世叹了口气，刚要按倒带键，画面又亮了。
是直子的大脸，眼睛瞪得像铜铃，焦距不对。
知世捂脸——这丫头肯定是把摄像机塞回她时没！
镜头从里探出来，对着。知世的脸瞬间红透了——画面里，她趴在沙发上，头枕在樱花的上，睡得正香，嘴角还挂着口水。
“好可爱啊。”直子的声音从镜头外传来。
知世僵住了。
直子走进画面，坐在樱花面前的地板上。樱花正轻轻拨弄着知世的头发，动作温柔得能掐出水。
“这话听起来像知世会说的。”樱花笑着说。
“可不是嘛，你们俩真好。”直子挑眉。
“都是知世的功劳啦，她那么温柔，谁都没法跟她生气。”樱花的声音软乎乎的。
直子突然看向镜头外——大概是梨花和千春睡的地方。“一周前我也这么说梨花。”
樱花的脸颊泛起红晕，手指绞着衣角：“那个……你们到底为什么吵架啊？要是不想说也！”她急忙，生怕冒犯了直子。
直子露出了然的笑容，伸手拍了拍樱花的膝盖：“没事啦樱花，你别总是怕这怕那的，我又不会吃了你。”
屏幕再次变成雪花。
知世靠在墙上，心跳得飞快。她看着暗房里满墙的樱花，指尖轻轻触碰到屏幕上樱花的笑脸。
原来，有些心事，不用镜头也能记住。
原来，有些温柔，不用言语也能感受。
窗外的渐渐西斜，知世拿起摄像机，按下了播放键。
这次，她要把樱花的每一个瞬间，都刻进心里。
另一个女孩的脸颊更红了，右手却轻轻抚着知世的头发，没停下。
“要从……”直子深吸一口气，声音发颤，“大概是我太在乎了吧。”
“我们这个小团体，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我知道大家都互相在意，但你们每个人都有别的牵挂——千春有山崎，你有知世，还有莓铃和小狼……可我呢？没了你们，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理佳呢？”
直子的垂到地上，声音低了下去：“我以前以为她和我一样。我们能成最好的朋友，不就是因为彼此都是对方的唯一吗？你知道的，我什么都跟她说，她也什么都告诉我。我们说好永远不藏秘密的，可我错了。”
“所以……你发现她有事瞒着你？”小樱皱着眉，一脸困惑。
“她订婚了。”直子的声音像冰块砸在地上，又冷又硬。
“纳尼？！”
屏幕里的小樱和屏幕外的知世同时惊呼出声。
“嘘！”戴眼镜的女孩赶紧捂住嘴，指了指旁边熟睡的三个身影。千春和理佳睡得沉，知世却哼唧了一声，蜷了蜷身子。眼看她要醒，直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知世只是蹭了蹭枕头，又睡熟了。
“对方是谁？”小樱压低声音追问。
“我不能说。”直子咬着唇，“我本来就不该告诉你的。理佳没让我保密，但我要是说了，就像背叛她一样。……我之前还因为这个跟她吵过架。”
她顿了顿，小樱默默点头，示意她继续。
“那天她找我哭诉，本来是很平常的事——我们总是这样，有什么事都第一时间找对方。可当我知道她订婚的消息时，我气得发抖。我们明明说好永远不藏秘密的啊！是她亲口答应我的，所有事都要一起分享，所有事！”
“你对承诺总是这么较真。”
“可理佳不是！”直子的声音里带着委屈，“她怪我还揪着小时候的誓言不放，说这件事不一样。现在想想，我那时候可能也不是个合格的朋友——她明明那么需要我，我却满脑子都是她怎么打破了我们的约定。”
“你只是受伤了。”小樱轻声说，眼神和小狼接电话那天一样黯淡。她低头看着自己还缠在知世发间的手，“受伤不是错，控制不住的。”
直子盯着小樱看了，眼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显然想问更多。但她最终只是摇了摇头，继续说自己的事。
“最让我难受的是……这件事我还没跟理佳提过。现在我知道她有别人了，虽然我还有你们，但我们之间那种独一无二的，好像已经没了。她有了未婚夫，以后还会有丈夫。到时候，我又要一个人了。”
“别这么说！”小樱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说不定你也会遇到像理佳一样重要的人呢？比如千春，在香港的莓铃，甚至山崎也行啊！而且我们所有人都会陪着你。”
她的声音突然顿住，又看向熟睡的知世，眼眶红了：“这几个月我过得像地狱一样。我一直知道知世是最好的朋友，可我从来没想过她会为我做到这种地步——不管什么时候找她，她都在。有时候我想推开她，她却还是坚持陪着我。要是没有她……我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小狼他……”直子小心翼翼地问。
小樱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死死盯着自己和知世之间的空隙，声音发紧：“小狼从来都不表达。他……他不爱我了，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可我……他……”
“他跟你分手的时候，是不是特别狠？”直子见她卡壳，追问下去，“然后直接跑回香港找莓铃了？”
听到“莓铃”两个字，小樱猛地抬头，随即又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下来：“直子，你真的觉得莓铃和小狼……”
“没有！”直子急忙摇头，“对不起，我不该乱讲。他们绝对没什么，你别胡思乱想。小狼只是需要莓铃的支持而已。他离开你，心里肯定也痛得要死。他之所以那么狠心，是因为他很心软——要是温柔地跟你分手，他自己崩溃了，根本撑不住。”
“可我早就知道他的心思了啊。”
直子却摇头：“他太骄傲了。要是在你面前哭出来，他的骄傲就碎了。”
“你的意思是，他的骄傲比我还重要？”
“小樱！”直子的严肃起来，“你至少试着理解他一下好不好？失去你，他也一样痛苦。没有你，骄傲就是他有的东西了。要是连骄傲都没了，他就彻底垮了。所以他只能用最、最干脆的方式分手，然后赶紧逃开。”
“这样他就能忘了我。”
直子惊得抬头，连黑暗中偷看的知世都愣住了。她从没听过小樱用这么苦涩的语气说话。知世忽然希望自己能醒着，像过去那些日夜一样，紧紧抱住小樱，给她一点温暖。
直江直子凑过身，小心翼翼地避开小樱上熟睡的女孩，轻轻握住朋友的肩膀。
“他肯定愧疚死了。”直子声音很轻，“你本就不轻易信人，怕掏心掏肺后受伤。小狼最懂这点，也最珍惜你肯信任他的样子。背叛你、让你难过……他自己都饶不了自己。”
“你真懂人心。”
“多看多听就懂了。”戴眼镜的女孩歪歪头，“我这么说可能有点越界，但别因为小狼这件事就怕了。一次遇人不淑，不该让你更不敢相信别人，更不敢去爱啊。”
“不会的。”小樱急忙摇头，“之前确实很低落，说过再也不相信之类的傻话……你肯定听过吧？”
“何止听过。”直子笑了，“去年我沉迷狗血小说时，这种台词能倒背如流。”
屏幕里，直子往前挪了挪，语气依旧随意，眼底却闪着促狭的。知世攥着遥控器的手猛地收紧——她到底想说什么？
“对了直子，你能保密吗？”
视频里的直子瞥了眼摄像头，眼神仿佛穿透屏幕落在知世脸上。“我嘴严得很。”
“我……喜欢上别人了。是爱那种喜欢。”
“太棒了！”直子拍手，“我还以为你得缓好一阵子才肯交朋友呢，没想到已经有心上人了！”她笑得意味深长，眼角眉梢都带着的。
知世指尖狠狠按在暂停键上，屏幕瞬间定格。遥控器从颤抖的手里滑落，发出的响声。她浑身僵硬，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住——这不是梦？她无数次在幻想里描摹的场景，竟然真的发生了？
屏幕里，小樱的指尖一直轻轻拢着女孩的头发，此刻几乎要把熟睡的人抱进怀里，又怕吵醒对方才停住。可那眼神骗不了人，温柔得能滴出水，比任何都要直白。
哪怕画面模糊得像打了，镜头抖得像地震现场，这一刻在知世眼里，依旧美过世间所有珍宝。
“哇……”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知世魂飞魄散，差点把遥控器扔出去。
“可鲁贝洛斯！别吓我！”她声音尖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嘘——小声点！”毛绒绒的小家伙飘到她面前，“小樱还在睡，桃矢哥不让我开冰箱，我来看看你有没有芝士蛋糕。”
知世一屁股坐回沙发，浑身力气仿佛被抽干。她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里的翻江倒海。
“你一直对小樱很好，不止小狼走后才这样。你以为她没察觉？”
“当然不是！”知世急了，“可她刚才说……是爱啊！”
“熬夜熬傻了吧？这点事就扛不住？”可鲁贝洛斯围着她转圈圈。
“或许吧……”
“我以为你会开心到上天。”
“我当然开心！只是……”知世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溜圆，“你刚才说什么？”
“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喜欢她？”小家伙扑过去揉乱她的头发，“我是没直子聪明，看起来像只会吃芝士蛋糕的毛球推土机，但我眼睛亮着呢！”
“她知道我的心意吗？”
可鲁贝洛斯挑了挑眉，语气理所当然：“你说的是木之本樱吧？”
知世叹气：“果然不知道。我该去找她吗？可我一直以为，能做她的朋友就够了。现在有机会更进一步……可鲁贝洛斯，我怕。”
“怕被拒绝？知世，你看视频不知道，小樱提起你的时候——”
“不是怕这个！”知世打断他，声音带着哭，“我怕我会像小狼一样离开她！到时候谁来陪她？谁来接住她？”
“正因为你这么想，小樱才会爱上你啊。”可鲁贝洛斯落在她肩膀上，语气严肃，“难道要一辈子只敢远远看着？就算不能爱到天荒地老，至少现在可以珍惜啊。你看——”他指向屏幕，“这画面还不够吗？”
“画面太糊了，焦距也不对，应该调到七十三毫米才……”
“管它糊不糊！”可鲁贝洛斯打断她，“这是我见过最美的画面，哪怕只有一秒钟。走！去小樱家！让她亲耳听你说，别让我当传话筒。”
“她还在睡觉呢。”知世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毕竟是小樱啊。”
“说得也是。”可鲁贝洛斯耸耸肩，突然眼睛发亮，“那正好！你家冰箱里肯定藏着好吃的！”
“行，我们开个甜品派对。”知世点头，“你下楼拿冷冻柜里的派，我马上来。”
“你该不会想偷偷溜走？”小家伙警惕地眯起眼。
“不会啦，快去。”
毛绒绒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房间重新安静下来。知世蜷缩在沙发里，膝盖抵着下巴，指尖轻轻按下播放键。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