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狼的童年,从来没有“轻松”二字。
作为李家主脉唯一的男丁,他从记事起就活在日程表里。学校的功课只是开胃菜,后面跟着的是永无止境的特训——拳脚生风的功夫,变幻莫测的武术,折扇开合间的杀招,还有晦涩难懂的中华法术与咒语。语言课更是排满了日程,日语、英语、法语……长得能绕练功场三圈。
姐姐们心疼他,总变着法儿做他爱吃的点心,想让他松快些。可李小狼看着她们忙碌的背影,心里更沉了。他不要别人的怜悯,他要自己站得住脚。
于是他缠着姐姐们学做饭。
只有在灶台前,他不用逼自己做到完美。盐放多了,糖放少了,姐姐们只会笑着揉他的头发,而不是像师父那样沉下脸说“再来一遍”。
那是他童年里,唯一的。
直到满月高悬的那个夜晚,母亲夜在庭院里叫住了他。
她手里捧着两样东西——家传的古剑,还有泛着幽的罗盘。
李小狼立刻挺直脊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能扛事的男子汉。他知道,属于他的使命,来了。
“去把属于我们的东西拿回来。”夜的声音像古井里的水,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她将剑与罗盘递到他手里,“还有,继承我们库洛里多的力量。”
库洛里多的名字,李小狼从小听到大。家族宝库深处,至今藏着那位传奇魔法师的遗物,每一件都涌动着未被唤醒的力量。但他最伟大的杰作——传说中的库洛牌,却不在李家手中。
母亲这些年断断续续提过,说库洛里多将东西方魔法凝缩成一张张卡牌,能随心所欲地操控万物。可库洛死后,无数人找过那些牌,却连书和的影子都摸不着——除非卡牌自己苏醒。
直到几个月前,一股的力量席卷香港海岸。
罗盘突然发烫,指针疯狂转动,指向了遥远的东方。
库洛牌,终于有消息了。
“若卡牌恶人之手,世界将迎来灾难。”夜的眼神锐利如刀,“小狼,你知道该怎么做。”
李小狼用力点头。肩上的剑与罗盘仿佛有千斤重,未来的画面在他脑海里翻滚——血与火,争斗与牺牲,还有无数双的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专注。
“你会遇到一个人。”
夜突然话锋一转,语气里没有,反而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在日本,你会遇到她。是敌是友,看你的选择。记住,时刻警惕,别掉以轻心。”她蹲下身,轻轻抱住他,声音里带着离别的伤感,“我的小狼,妈妈会想你的。”
“妈……”李小狼喉咙发紧,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还小,可未来的路,很长。”夜指尖划过他的额头,一道温暖的他的身体——那是祈福的法术。
李小狼心里突然闪过一丝犹豫。他真的能行吗?
夜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背:“这不是试炼。要是撑不住,随时回来。”
“不。”李小狼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我一定会完成任务。”
话音落下的瞬间,脚下的地面亮起了复杂的魔法阵。住他,耳边只剩下风声。
日本的气温比香港低些,可李小狼站在友枝町的街头,手心却是汗。
母亲已经帮他安排好了一切——转学手续,临时住所,甚至连里的都备齐了。他流利的日语也派上了用场,不至于像个手足无措的外人。
可他还是。
这是他第一次独自面对未知的世界。
直到走进教室,一股熟悉的魔法波动撞进他的感知里。
是香港老家练功场常有的气息,温暖中带着一丝霸道。
他顺着波动往前走,越靠近教室后排,那股力量越强。
难道这么巧?他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
然后他看到了她。
木之本樱。
那是个像太阳一样的女孩,永远挂着笑容,身边跟着个举着摄像机拍个不停的好友大道寺知世。一开始李小狼觉得那女孩怪得很,什么都要拍下来,后来才发现,她只是想留住樱的每一个瞬间。
樱的手里,已经有了几张库洛牌。
李小狼找上门,要求她交出卡牌。
可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坚定地摇头:“不行!这些牌是我的朋友!”
更让他气闷的是,卡牌的可鲁贝洛斯——那个看起来像毛绒的家伙,站在樱那边,对着他龇牙咧嘴。
李小狼没办法,只能暂时盯着她。
像她这么迷糊的家伙,怎么可能懂库洛牌的危险?五行法术的规则,魔法的界限,捕捉卡牌的技巧……这些他烂熟于心的东西,樱却凭直觉乱来。
他认定,自己才是库洛牌的正统继承人。
可们不买账。
樱的无意识竞争欲更是让他头疼——每次抓牌,她都像只炸毛的小猫,非要和他比个高下。
他以为他们会一直针锋相对下去。
直到“木之本樱”变成了“小樱”。
直到他看到她为了保护朋友,不顾一切地挡在失控的卡牌前。
直到他发现,自己看到她笑,心跳会乱;看到她哭,胸口会疼。
李小狼了。
他像个初涉场的毛头小子,每次和樱说话都会脸红,说完就转身跑掉,连头都不敢回。
可他陷进去了。陷得那么深,连自己都不敢承认。
他知道自己在拖时间。任务还没完成,他却舍不得离开友枝町。
库洛的影子无处不在,即使卡牌都被收服,危险依然像毒蛇一样潜伏在每个角落。他给母亲打电话,语气沉重得像压了块石头。
“对不起,我失败了。”他艰难地开口,“她才是卡牌真正的主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夜的声音传来,依旧平静:“我早料到了。可我不能提前告诉你,你的努力会以‘失败’告终,不是吗?”
李小狼愣住了。
他不懂。
失败,难道不是应该被责骂吗?为什么母亲的语气里,没有失望,只有了然?
透过窗户进来,落在他紧握的拳头上。
他的使命,到底是什么?
他的心意,又该往哪里放?
“这是成长的路,小狼。”
母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再是记忆里那淬着冰的冷厉。暖流猛地涌进四肢百骸,李小狼鼻尖一,眼泪差点掉下来。
“你为李家,或任何人活成完美的样子。”
樱的哭声还在耳边回响。
她一直强忍着,直到两人跑到的秋千旁,才终于哽咽着说出心事。李小狼站在旁边,拳头攥得死紧,恨不得一拳砸穿地面——他不懂怎么人,但他知道,谁让樱哭,谁就是他的仇人。
眼泪是世上最讨厌的东西。樱一难过,他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疼,小小的里堵得快要炸开。他递上纸巾,却笨拙地不知道说什么,直到樱轻轻靠在他肩膀上,把眼泪蹭在他的校服外套上,他才悄悄松了口气。
樱说,雪哥心里有别人了。那个人,还是她最重要的哥哥。
李小狼早就看出来了。雪和桃矢看彼此的眼神,分明是能渡一切的亲密。可樱为什么偏偏没察觉?
他拍着樱的背,声音发紧:“你会找到的……那个最爱你、你也最爱的人。”
他没说谎。就算那个人不是自己,他也希望樱能快点开心起来。只要能站在她身边当朋友,看着她笑,就够了。
他甚至想抱抱她,把她的难过都揉碎在怀里。可他自己的眼眶也热了,只能别过脸去。
樱送了他一件亲手做的浴衣。针脚有点歪,却是她熬夜赶出来的,还拉着她爸爸一起帮忙。李小狼把浴衣叠得整整齐齐,藏在行李箱最底层——这是要当传家宝的东西。
知世突然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樱你的心意?”
李小狼低下头,踢着地上的石子:“现在不行。她刚失恋,我不想让她因为愧疚而回应我……那种,我不要。”
前几天,那个马形的库洛牌作乱,把祭的电都弄停了。樱急得团团转,掏出“”牌才勉强稳住场面。柔和的笼罩着整个祭,灯笼重新亮起,人群的笑声也回来了。就在这时,知世突然说:“小狼君,你真的很温柔。”
知世笑着解释:“樱不是会一直沉浸在悲伤里的人哦。如果你告诉她真心话,她一定会给你最真诚的回答。”
李小狼的心猛地一跳。他知道知世说的是对的,可他就是没勇气——他怕被拒绝,更怕破坏现在和樱的。
“你希望樱幸福,樱也一定希望你幸福呀。”知世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想想嘛,她可是樱呀!”
看着知世跑向樱的背影,李小狼捂住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库洛牌的事终于结束了。李小狼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很快就要离开友枝町。可他的心意还没说出口,这里有太多让他舍不得的东西。
那天早上,他正要出门上学,手机突然响了。是母亲的电话。
“儿子,今天别去学校了。”母亲的声音没有丝毫歉意,反而异常严肃。李小狼的心瞬间沉到谷底。“你在友枝町的时间到了。”
“妈妈,我……”他急得声音发颤,“我需要更多时间!”
“暂时的,小狼。暂时的。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她会好好的。等时机到了,你自然会回来。”
时机?什么时机?
“你的库洛魔力,该好好开发了。”母亲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樱的力量增长太快,已经引起了一些的注意。你想在她需要的时候,有能力保护她吗?”
“当然!”李小狼脱口而出。他想起和艾利欧对战时的无力感,想起樱挡在他面前的背影——那种只能看着她受伤的滋味,他再也不想尝了。“她对我很重要。”
“那你愿意回家吗?哪怕要暂时离开她?”
现在的他,力量太弱,留在樱身边只会是累赘。
李小狼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愿意。我回香港。”
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没自信的人。
挂了电话,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是汗。他没告诉樱要走——潜意识里,他觉得樱不会在意。他的心意对她来说,或许只是。让她为难,不如悄悄离开。
可他又怕不告而别太残忍。于是他告诉自己:如果上学前能碰到樱,就跟她道别。
偏偏那天樱没来学校。直到中午,他才在教室门口看到樱——她手里拿着一盒从英国寄来的点心,是给观月老师的。
“小狼君!”樱看到他,眼睛一亮,“你今天怎么没去上课?”
李小狼攥紧了口袋里的机票,喉咙发紧:“我……我要走了。回香港。明天的飞机。”
樱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她睁大眼睛,手里的点心盒差点掉在地上:“怎、怎么这么突然?”
李小狼别过脸,不敢看她的眼睛:“任务完成了。我……”
他想说的话太多了。想说“我喜欢你”,想说“等我回来”,想说“不要忘了我”。可最后只挤出一句:“认识你,我很开心。”
樱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低下头,小声说:“我……我知道了。一路顺风。”
然后她转身跑了,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李小狼站在原地,心脏像被掏空了一样。
那天晚上,他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反复听着樱发来的语音消息。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哭:“小狼君,你要早点回来哦……我会想你的。”
李小狼把手机贴在胸口,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对着漆黑的天花板,无声地说:“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樱粉色的小熊被塞进他怀里时,还带着少女手心的温度。小狼几乎要忍不住抓住她的手,把人紧紧抱进怀里。
但的引擎已经轰鸣起来。
“我会回来的!”他扒着车窗大喊,声音被风吹得发颤。
木之本樱追着车跑了两步,校服裙摆扬起好看的弧度:“什么时候?”
“等我处理好香港的事!”小狼急得嗓子发紧。车越开越快,少女的身影在视野里越来越小。他咬咬牙,几乎是吼出来的,“你会等我吗?”
这句话太自私了。他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
可风中飘来的回答,却像一道,直直扎进他心里。
“我等你!”
小狼攥紧怀里的小熊,直到售票员提醒他坐好才松开。毛绒绒的触感蹭着掌心,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终于被填得满当当。
香港的空气湿热得像笼屉,却又带着熟悉的烟火气。机场出口,魏叔笑着朝他挥手,那口地道的粤语让他瞬间找回了归属感。可他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句“麻烦了”。
推开家门的瞬间,三个姐姐尖叫着扑上来。
“小狼!你可算回来了!”大姐掐着他的脸晃,“整整半年!硬了是不是?”
“就是就是!连个电话都不常打!”二姐扒拉他的行李箱,“是不是在日本有小女朋友了?”
“我赌五块钱!肯定有!”三姐突然指着他怀里的小熊,眼睛瞪得溜圆,“这粉色的!绝对是女孩子送的!”
小狼的脸“唰”地红透了。他把小熊藏到身后,却被眼尖的姐姐们抢了过去。
“哎呀!还藏!”大姐举着小熊晃,“说!是不是叫樱?”
小狼的瞳孔骤缩。
“母亲!他欺负我们!”三姐突然朝楼梯口喊。
脚步声由远及近,穿着旗袍的妇人缓步走下来。叶夫人的气质依旧,只是看向小狼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戏谑。
“好了,别闹他了。”叶夫人轻咳一声,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小狼,欢迎回家。”
小狼松了口气,快步上前抱住母亲。熟悉的檀香味裹住他,让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他重新扎进了训练里。母亲给他加了双倍的课程,从早到晚被武打、术法、礼仪塞得满满当当。可再忙,他也会抽出时间写回信、寄明信片。
最紧张的是打电话。
每次铃声响起,他都要深吸三口气才敢接。听到木之本桃矢那冷冰冰的声音时,心脏简直要跳出嗓子眼。
“喂?”电话那头传来少女怯生生的道歉,“对不起啊,我哥哥他……”
“没事。”小狼赶紧说,耳朵尖却红了,“香港这边……挺好的。”
(只是没有你。)
“训练很累吗?”樱的声音带着,“听你声音有点哑。”
“不累!”小狼挺直板,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就是母亲布置的任务多,没怎么出门……”
(我好想你。)
话刚说完,他就愣住了。
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少女结结巴巴的声音:“你、你说什么?”
小狼的脸烫得能鸡蛋。他想解释,却听到樱带着哭的声音:“我……我也想你。”
小狼的心猛地一揪。他几乎要立刻订机票飞回日本。
“别哭。”他急得手心冒汗,“我的手帕在香港……没法给你擦眼泪。”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小狼松了口气,感觉自己赢了。
“我每天都在想你。”他低声说,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训练累的时候,看到你送的小熊,就觉得有劲儿了。”
(我想你想得快哭了。)
“真的吗?”樱的声音带着雀跃。
“嗯。”小狼看着窗外的维多利亚港,灯火璀璨,却不及记忆里少女的笑容,“我很快就会回去的。”
“我等你。”
挂了电话,小狼抱着粉色小熊,趴在桌子上。窗外的洒进来,落在他泛红的眼角。
樱,等我。
我一定会回来,用最耀眼的姿态,站在你面前。
往返香港和友枝町的航班,李小狼坐了不下十次。
每次都是匆匆忙忙,机场的冷气和飞机餐的味道他闭着眼都能闻出来。可这次不一样——这是最后一次了。
母亲已经在日本置了地,打算举家搬过来陪他。可李小狼拒绝了。他不想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大,还是老城区那间小舒服。
当然,回来的行李里不止有他的换洗衣物。
最占地方的,是给木之本樱的礼物。
临走前,几个姐姐差点把他的行李箱塞满。他每天都念叨,小樱不是爱打扮的人,一人送一件就够了。可姐姐们哪会听?每个人都塞来一个大箱子,里面是零食和漂亮裙子。
母亲更绝,直接递给他一个绣着樱花的锦盒。
“妈……”李小狼盯着盒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是我找人做的汉服,布料是定制的。”母亲笑得意味深长,“上面绣了平安符,能保她平安。”
李小狼嘴角抽了抽。平安符?那得天天穿才能有用吧?
他倒不是不愿意小樱穿,可这也太……
“至少不是红色。”他叹了口气,认命地把盒子塞进。
“现在不是而已!”二姐突然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等你们结婚,肯定要穿大红色的!小樱穿肯定好看!”
“姐!”
李小狼的脸“唰”地红透了,耳根子都在发烫。
他从来不是个容易紧张的人。
从小跟着父亲学武术,十岁就能一个打三个,十五岁独自去英国参赛,站在颁奖台上面对几百人也没过。
可今天不一样。
他穿着崭新的中学制服,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粉色的小熊玩偶——那是小樱之前送给他的。他特意绕路,等在小樱上学的之路上。
心脏“砰砰”跳得像要炸开。
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是因为没提前告诉她自己要回来?还是因为分开半年,他突然不确定小樱见到他会是什么反应?
风吹过街道两旁的樱花树,粉色的花瓣落了他满身。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拐过街角。
小樱穿着白色的水手服,头发上别着他送的星星发夹,正低着头踢石子,脚步的。
她抬起头的瞬间,眼睛猛地睁大了。
惊讶,然后是难以置信,接着眼泪就涌了出来。她手里的“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不顾一切地朝他跑过来。
“小狼君!”
李小狼张开手臂,把扑进怀里的女孩紧紧抱住。
熟悉的洗发水香味,温热的身体,还有小樱哽咽的声音……
所有的紧张和不安,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放得很柔:“我回来了。”
樱花还在落,透过树枝洒在他们身上。
李小狼低头看着怀里哭唧唧的女孩,嘴角忍不住上扬。
这里才是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