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寒意,刮过天台。
月白色的长发被吹得飞扬,拂过额角时, Yue 才终于确认——此刻主导身体的是自己。
宽大的黑色衣袍在脚踝边猎猎作响,头顶的圆月洒下辉,熟悉的力量感顺着血脉涌遍。Yukito 在意识深处轻哼了一声,带着点般温柔的暖意。
但这份平静只维持了一瞬。
天台空旷得吓人,只有樱和一个隐在暗处的身影。下方城市的勉强能到边缘,空调外机和管道投下的阴影里,黑得像能吞人。
“别过来!”
樱的声音突然炸响,尖锐得像要刺破耳膜。明明她站在十几米外,那声哭喊却像贴在耳边,震得 Yue 心口一紧。
是了。
这就是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那个在友枝町得天翻地覆的家伙,终于被樱堵上了。过去几个月的追查,今晚该有个了断。
魔力本能地涌向皮肤,Yue 绷紧,神经像拉满的弓弦。可下一秒,他却莫名觉得不对——手臂上一阵发麻,身体像被强行塞进不合身的壳里,又紧又胀,连呼吸都带着滞涩。
没时间细想了。
樱的尖叫再次传来,Yue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朝她冲去。天台的刚好打在她脸上,那眼神却让他瞬间僵在原地。
恐惧。
彻骨的、破碎的恐惧。
Yue 见过她怕鬼的样子,见过她用新牌时的紧张,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整个人都在发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他想立刻冲过去护着她,可樱却突然伸出双手,死死挡住他的去路。
“别过来!”她哭着喊,“求你了,别过来!”
Yue 硬生生刹住脚步,死死锁在阴影里的敌人身上。
“放了他!求你了!”
樱的声音带着哭,指向敌人怀里。Yue 眯起眼,试图那团模糊的影子——是一个人,两个人挤在一起?
不对劲。
以他月之的视力,本该在黑暗里视物如白昼。可此刻,那影子却像被蒙上了雾,怎么都看不透。就像下方城市的噪音,飘忽不定,抓不住实感。
“桃矢!醒醒!你撑住!”
桃矢?
Yue 浑身一震,血液瞬间凉了半截。
是桃矢!
敌人抓了桃矢!
心脏在里疯狂跳动,咚咚的声响盖过了一切。Yue 想说服自己,他的是樱——她的,她失去最重要的家人。是为了宿主雪,毕竟桃矢是雪的命,是他的,他的一切。
可喉咙里涌上的、、撕心裂肺的疼,却地告诉他——不是的。
这几个月里,桃矢对他而言,早已和对雪一样重要。
过去那些年,Yue 一直藏在雪的意识深处,看着雪把桃矢捧上神坛。他本以为桃矢不过是个普通的高中生,撑不起雪那份炽热的喜欢。
可他错了。
桃矢下巴右侧有颗长了好几个月的痘痘,每次看到都让 Yue 忍不住想伸手挤掉;他睡觉会流口水,醒来时衣领上总是湿湿的一片;他总爱用毒舌和冷漠自己,可眼底藏不住的温柔,骗不了任何人。
雪快死的时候,桃矢毫不犹豫地把自己能看见亡母的力量给了他。他会每天叮嘱樱好好吃饭,考试前监督她早睡。为了补贴家用,他每天都打好几份工,累得倒头就睡。
更重要的是,当他知道 Yue 的存在后,没有丝毫排斥。他尊重 Yue 的边界,把他当成独立的个体,而不是雪的一部分。
后来,在无数次和雪、和他的交谈后,桃矢吻了他。
是以 Yue 的身份,不是雪。
在雪家的后院,下,桃矢捧着他的脸,吻得小心翼翼,仿佛他和人类一样脆弱珍贵。当 Yue 因为太过而开始时,桃矢笑着把吻加深,让他尝到了带着暖意的笑声。
那是 Yue 生命里最亮的。
所以当阴影里传来桃矢压抑的、沙哑的痛哼时,Yue 的“唰”地一声展开,洁白的羽毛在下泛着冷辉。他想冲过去,可下一秒,却了极致的恐惧——
他的动不了了。
像被钉死在冰冷的天台地面上,无论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
“他和这件事!”樱朝着敌人嘶吼,可她离得太近,声音里满是绝望,“Yue!放了他!”
Yue 的血液彻底冻结。
风在耳边呼啸,时间仿佛被拉长到无限。
他缓缓转头,看向自己的右手。
那只苍白的手,裹着他月白色的衣袖,正死死掐着桃矢的脖子。
桃矢的身体悬在空中,只有他的手支撑着重量。他几乎没有挣扎,只是用双手抓着 Yue 的手臂,指尖泛白。
Yue 张了张嘴,想发出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只手是他的。
是他自己,在掐着桃矢的脖子。
他能地感觉到桃矢颈间的脉搏,在他的指缝里疯狂跳动,越来越弱。
而他,动不了。
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身体里的感觉不对劲。
不是熟悉的体温,不是自己的骨骼轮廓,像被什么东西强行塞进了不属于自己的皮囊。月猛地抬头,刚才还在阴影里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空洞的黑暗。他想回忆那身影的模样,脑子却像被浓雾裹住,所有的念头都被瞬间冲散。
“月!住手!”
小樱的声音刺破混沌,近得像在耳边炸开。月绷紧的神经骤然松动,几乎要哭出来——是小樱!快!快阻止我!
他想嘶吼,想让小樱打晕自己,哪怕打断胳膊也行,只要能让这双手从桃矢脖子上挪开。可喉咙像被堵住,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他想转头看小樱,脖颈却像灌了,只能死死盯着桃矢涨红的脸。
桃矢的脸越来越红,血管在皮肤下凸起,像要炸开。月看着自己的指甲——比雪的锋利得多——深深嵌进桃矢颈侧,温热的血渗出来,烫得他指尖发颤。
桃矢在动嘴唇。
月强迫自己聚焦,那重复的口型时,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出来。
“我爱你……没事的……我爱你……没事的……”
是对我?还是对雪?月疯了似的想,可他知道,桃矢的爱从来都着他们两个。念头刚起,意识深处就传来雪的悲鸣——那声音不像人类,像被撕碎的灵魂在哭嚎。
月的手臂突然闪了一下,瞬间换成雪更长的手臂,下一秒又变回月的模样。
他们从来都是独立的。能感官,却泾渭分明,像两条永不相交的线。可现在,那些的界限在消融、模糊,连最核心的部分都黏在了一起。他们感觉不到完整的自己,却又真实地存在着——因为那只手还在收紧,掐着桃矢的脖子。
桃矢的开始抽搐,一脚踢在他们侧。不痛。
桃矢的眼睛猛地睁开,眼球凸得吓人,嘴张得大大的,像离水的鱼在拼命喘气。
手又收紧了。小樱的尖叫刺穿耳膜。
“咔嚓——!”
骨头断裂的脆响震得耳朵发麻。桃矢的头以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颈骨扭曲变形,软塌塌地垂着。那双曾经盛满温柔的眼睛失去了神采,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雪尖叫着弹坐起来,浑身冷汗。
耳边是血涌的轰鸣,还有那不断重复的、沉闷的骨裂声。意识还没,身体已经一步行动——他从床上滚下来,踉跄着站起,软得像面条。
等脑子追上身体时,那种“身体不受控制”的恐惧再次攫住他,比噩梦更刺骨。他“噗通”跪倒在地,撑着地板干呕,冰冷的颤抖从骨髓里冒出来,冻得他牙齿打颤。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落在背上。雪像抓住救命稻草,猛地靠过去。
“嘘,别怕,是我。”桃矢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你了。”
雪猛地回头,动作太急,胃里又是一阵。桃矢跪在他面前,手还维持着安抚的姿势,睡裤皱巴巴的,领口松垮的T恤露出锁骨,头发乱得像鸡窝,嘴角还沾着点口水——是刚被吵醒的样子。那双棕色的眼睛温柔地看着他,又伸手想碰他。
雪像被烫到一样往后缩,手脚并用地爬,直到后背撞在墙角的 futon 上。
“别碰我!”他脱口而出,声音里是。他想说的是——别让我碰到你。
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雪和桃矢同时看向门口。门被猛地推开,走廊的涌进来,亮得雪睁不开眼。木之本藤隆站在门口,胸口起伏,扫过房间。雪恍惚地想,他们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自己缩在墙角,桃矢跪在地上,旁边是从来没用过的 futon。
那 futon 是桃矢每次留他过夜都会铺的,像个默契的幌子,证明他们“分房睡”。可今晚他明明睡在桃矢床上……千万别被藤隆发现。雪现在连呼吸都觉得累,根本应付不了多余的解释。
藤隆扫了一眼,确认没流血受伤,才松了口气:“怎么了?没事吧?”
走廊尽头的门开了,传来小樱细碎的脚步声。藤隆立刻转身,把门虚掩上,挡住小樱的视线。
“小樱,回去睡觉,没事的。”
“我听到……有人尖叫……”小樱的声音小小的,带着不确定。
雪意识到所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他张了张嘴,只觉得羞耻——又给大家添麻烦了。
“是我,”他提高声音,让走廊里的小樱能听到,“对不起,做噩梦了。”他看向藤隆的眼睛,重复道:“真的对不起。”
他不敢看桃矢,却能感觉到那道落在自己侧脸,烫得他皮肤发紧。
藤隆又看了看他们俩,放缓语气:“没事就好。要喝点茶吗,雪?”
胃里突然绞起一阵尖锐的痛,由希死死攥着床单,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明明只是在脑子里闪过那个念头,明明什么都没做,可面对这份毫无保留的,他浑身的神经却像被火燎过一样刺痛。
“不是的……我……”
“我去拿水!”樱突然打断他,脚步声咚咚地踩过走廊,身影一晃就消失在楼梯口。
房间里瞬间静下来,只剩下呼吸的声音。
“由希。”
桃矢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精准地落在由希心口最软的地方。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搭在他的上,不远不近,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由希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想扑进那片温暖里——可他不能。
他咬着牙,一点点挪开。
这时,木之本轻咳了一声,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起身朝门口走:“你们没事就好,樱很快就回来……要不要我跟她说别过来了?”
桃矢的视线还落在由希脸上,由希却不敢抬头。他能感觉到那里的,像细密的网,缠得他喘不过气。
“嗯,麻烦您了。”桃矢终于开口。
门轻轻合上,最后一点被隔绝在外。房间一片漆黑,由希的眼睛适应着黑暗,桃矢的脸在模糊的里逐渐。
“为什么不肯看我?”桃矢的声音里带着点委屈,尾音轻轻颤着,“爱人?”
由希的心脏猛地一缩。
桃矢最讨厌肉麻的昵称。以前看到学校里互相叫着歪的称呼,他总会翻个大大的白眼。上次陪樱和知世去看片,回来还模作样地抱怨“被那些狗血台词尬死了”,甚至模仿里面的角色演了一出“被闷死”的戏码——可就是那次,他顺口叫了句“爱人”。
当时由希惊得差点把手里的可乐洒出来,桃矢却红着脸别过头,嘟囔着“电影里都这么叫”。可由希知道,那不是借口。
只有在特别开心,特别难过的时候,桃矢才会用这个称呼。
由希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拼命吸气,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胸口的窒息感越来越重。黑暗中,桃矢的眼睛原本亮得像星星,可看了他几秒后,那一点点暗下去,像被乌云遮住的月亮。
“做、做噩梦了。”由希终于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对不起。”
桃矢往前凑了凑,身体的温度透过空气传过来:“想说说吗?”
没有问“你还好吗”——他肯定看出来自己不好。也没有问“要不要再睡会儿”——他肯定知道自己再也睡不着了。由希恨自己在桃矢面前像透明人一样,什么都藏不住。
他猛地站起来,想摆脱那种几乎要把他吸进去的引力,转身扑到窗边。
窗外,一轮满月悬在夜空,银辉洒了满地。
胸口突然一阵悸动,由希立刻明白——是月。每次满月,他都会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要炸开,既又,像灌满了的气球,随时会破。可现在,那种感觉却和残留的恐惧、愤怒、焦虑在一起,说不出的别扭。
他的手无意识地抠着窗台,指甲在木纹上划出的痕迹。
“是……月。”由希终于开口,声音抖得厉害,“我梦到……我和他在屋顶上,我们……我们伤了你。很重,桃矢,很重……月停不下来,他控制不住自己……”
眼泪突然涌上来,由希用力眨着眼睛,想把它们逼回去。
“我能和月聊聊吗?”桃矢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在由希心上。
由希本能地想后退,心脏疯狂地跳着。脑子里是梦里的画面——月的手,指甲泛着冷,死死掐着桃矢的脖子,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
这时,月的意识轻轻碰了碰他的脑海,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他想说话。
由希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他盯着窗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可看到的却是桃矢瘫软的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
“我、我不知道……现在能不能让他靠近你。”
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
桃矢的手突然用力抓住他的胳膊,由希的头猛地一痛——月的像海啸一样涌过来,震惊、受伤、愤怒,得他五脏都跟着疼。他不是的!他明明每天都信任月,把樱和桃矢的交给他……可刚才那句话,却像一把刀,扎在了月的心上。
“等等!月!”由希在意识里拼命喊,可月却像深海的石头,一点点往下坠,“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的!对不起……我……”
喉咙突然被堵住,他猛地呛出一声哭。是自己的眼泪,还是月的。
“月。”桃矢轻轻扳过他的肩膀,另一只手也覆上来,“我们都爱你。出来聊聊,好吗?”
月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点自嘲:“我不该靠近他。如果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住……”
声音戛然而止。
“别胡说!”由希立刻反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是唯一一个痛苦的人,那个梦,本来也不是他开始做的。他得陪着月。“你说出来。万一……”
桃矢的手突然收紧,警告似的看着他。由希瞪了他一眼,不去猜他在想什么。
“樱和小可就在隔壁。”由希继续说,声音放软,“我相信你——我们都相信你。”
他伸手抓住桃矢的手,希望对方没发现自己的掌心是汗。
意识里,月的存在感变强,像潮水一样漫上来。
由希的意识渐渐模糊。
下一秒,他彻底消失了。
——
月刚完成变身,就立刻后退了几步,避开桃矢身上的温度。
桃矢总爱笑着抱怨,说月的体温太冷。
就像此刻,两人裹在同一条被子里,桃矢的脚丫子还在悄悄往他弯里钻,嘴里嘟囔着“冻死了冻死了”。月知道这是真的——作为月之,他天生就带着辉般的寒意。过去几百年,库洛里多从未对此说过什么,可现在,月却开始怨恨起那位。
因为桃矢的怀抱太暖了。
暖得让他觉得自己这身冰冷,简直是种罪过。
桃矢就坐在床沿,没靠近,也没催促。他的眼神总是这样,像晒了一下午的棉被,裹着细碎的温柔,从发梢的弧度,到指节的褶皱,连呼吸的起伏里都藏着快要溢出来的爱意。
月站在房间另一头,背对着窗户。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撞在玻璃上,像极了梦里那个夜晚。
“我们在屋顶。”月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揉皱的纸,“风很大,很冷。”
他艰难地回忆着那个噩梦——黑暗里的影子,小樱惊惶的哭声,还有自己掐住桃矢脖子的手。说到这里,月忍不住抱住了自己的胳膊,仿佛这样就能把那股弑杀的冲动锁在身体里。
“我的手……”他的指尖抵在肋骨上,控制不住地发抖,“我掐死了你。拧断了你的脖子。”
头埋得更低,月不敢看桃矢的脸。他知道桃矢会怎么做——要么是温柔地,用那种他拥有的哄他;要么就是……终于厌倦,转身离开。
无论是哪一种,他都承受不起。
“这想法真蠢。”
桃矢的声音突然响起,平静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
月猛地抬头,瞳孔骤缩:“你……你说什么?”
“我说这想法蠢死了。”桃矢重复了一遍,脸上半点波澜都没有,仿佛刚才听到的不是自己被谋杀的噩梦,“这种事不可能发生。”
“你怎么知道?”月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烦躁。他太桃矢的固执,可现在这种时候,这份固执却像根刺,扎得他心口发疼。
“我就是知道。”桃矢往前挪了半步,却没越过月划定的那条隐形界线,“你会伤害我吗?”
“不会!”月想都没想就回答,声音里带着被误解的委屈。
“那不就得了。”桃矢摊摊手,棕色的眼睛亮得像揉碎的,“有人控制你?那也不是你的错。月,你从来都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
月愣住了。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辩解的话都堵在喉咙里。桃矢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接受这一切?
桃矢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又往前凑了凑,声音放得更柔:“是不是又想到库洛里多了?”
这三个字像块冰,“咚”地砸进月的心里。
他们很少提起这个名字。它像根无形的线,一头拴着月的过去,一头绕在桃矢的眉梢——每次月失神的时候,桃矢的眉头就会皱起来。
库洛里多。
创造了他,也囚禁了他的人。
月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会为库洛里多而活。为他的,为他眼里翻涌的风暴,为他时而炽热时而冰冷的脾气。他甚至爱过那种感觉——像在刀尖上跳舞,每一秒的温存都要拼去争。
可小樱说,最可怕的怪物是毁灭。月却知道,最可怕的是。
库洛里多创造了他,创造了小樱的魔法,创造了这一切纠葛。
他创造了爱,也创造了痛。
创造了让月宁愿粉身碎骨,也想守护的……现在。
桃矢终于走到了他面前,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烫得月的睫毛颤了颤。
“别想了。”桃矢的拇指擦过他的眼角,“你是月,不是库洛里多的附属品。”
月看着桃矢的眼睛,那里没有恐惧,没有怀疑,只有纯粹的信任。
像一道,劈开了他心里积压了几百年的阴霾。
窗外的风停了。透过窗帘的缝隙漏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一只温暖,一只冰凉,却异常契合。
月终于卸下了所有防备,任由桃矢把他揽进怀里。
“下次再做这种梦,”桃矢的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声音闷闷的,“记得喊我。我帮你打跑那个坏家伙。”
月埋在他的颈窝,轻轻“嗯”了一声。
原来被人爱着的感觉,是这样的。
暖得连灵魂里的冰,都开始融化了。
库洛里多的创造总是带着疯狂的危险。
他凭空捏出一个个鲜活的意识,玩弄于股掌之间,直到烦了才随手丢弃。每一天都是新的“测试”,拆解、审视、毁灭,循环往复。
月曾以为自己是例外。只要能在库洛身边,哪怕只是个,他也甘之如饴。直到多年后,他躺在库洛的床上才猛然惊醒——自己和那些被丢弃的造物,根本没有区别。
所以当梦境再次袭来时,月的银发根根倒竖。
他太库洛喜欢什么样的测试了。那些能扼住桃矢喉咙、让他挣脱不得的阴私手段,那些能彻底掌控他、甚至让他永世不得翻身的阴谋……梦里的黑影不是什么无名恶鬼,那是他永远无法逃离的梦魇,是库洛里多的影子。
“是。”月低声承认,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羞耻。
“那你怕什么?”桃矢试图,可他漫不经心的语气却让月更烦躁。见月不说话,桃矢继续道,“我们可是有‘反库洛里多联盟’,的那种。”
“哦?”月听见心底雪轻轻的笑声。
“你觉得可鲁贝洛斯会让库洛里多靠近你半步?想都别想。”桃矢说着,嘴角勾起笑意,“就算小可拦不住,小樱也能把那家伙轰到下辈子去。”
月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想象小樱气鼓鼓地举起星之法杖,把库洛里多炸飞的样子,确实很解气。
“要是她那天懒得动手,还有一堆卡牌呢。”桃矢挑眉,“那些小家伙可是把你当亲妈护着,肯定会跟库洛拼命。”
桃矢缓缓抬起手,朝他勾了勾手指。
月不由自主地靠过去,像被磁石吸引。
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桃矢温热的掌心时,一阵麻顺着脊椎窜下去。桃矢顺势一拉,把他拽到自己间站着。月顺从地俯下身,苍白的手指插进桃矢的黑发,掠过他皱巴巴的T恤领口。桃矢则把头埋进月的胸口,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气息。
“还有我。”月在桃矢的发间低语,把无声的誓言揉进每一个字里。环在他上的手骤然收紧,力道大得几乎要嵌进月的骨头里。
月见过沧海桑田。山脉崩塌,海洋形成,王国覆灭成灰……他走过千万里路,见过千万人,睡过千万张床,却从未有过如此真切的温暖——像现在这样,被桃矢抱着,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和这些他在乎的人在一起。
桃矢拉了拉他的,月顺从地倒下去,和他并排躺在床上。这张床对两个成年男人来说太小了,更何况月根本不是人类。可桃矢还是把他紧紧搂在怀里,手指缠着月的长发,吻了上来。
桃矢被挤在月和墙壁之间,缠着月的,头枕在月的锁骨上。月的因为桃矢的触碰轻轻颤动,羽毛摩擦着床单,发出细碎的声响。
这个吻很轻,带着青涩的温柔,可月却把所有未说出口的誓言都揉进了这个吻里。
是你,是你,都是你。任何事,所有事,永远都是你。
月不是不懂忠诚。很多年前,库洛里多只要一句话,他就会毫不犹豫地为他杀人。可现在这种感觉……比任何忠诚都更浓烈,更真实,更触手可及。
或许是因为这份是双向的。当月用裹住床,把桃矢更紧地搂在怀里时,答案得像白昼。投下的银色落在桃矢脸上,像极了月无比迷恋的雀斑。
桃矢闭上眼睛,手按在月胸口本该有心脏跳动的地方。那是毫无保留的信任,是的交付。
安稳,安心,哪怕在这样的时刻。
月能感觉到桃矢的呼吸洒在他冰冷的锁骨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有这么契合的感觉?怎么会有任何事,比此刻更让他觉得“对”?
胸口传来一阵暖意,是雪在表达他的认同和依恋。一个是为他而生的另一半,一个是偶然相遇的挚爱。月闭上眼睛——虽然他根本不需要睡眠——任由桃矢平稳的呼吸带着他温柔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