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有人告诉泽，他将来得伺候一个醉醺醺黏人又爱撒娇的撒旦之子，泽肯定觉得对方脑子进水了。说不定还会用最刻薄的话把人损得狗血淋头。
可现在——
泽认命地叹了口气，试图把挂在自己身上的林推开。那家伙像块牛皮糖似的黏着他，脸颊泛红，还时不时傻笑几声，嘴里嘟囔着没人听得懂的胡话。
“喂，奥村君，很晚了，该回去了。”
“唔……不要嘛。”林把脑袋往泽肩膀上蹭了蹭，像只讨摸的大猫，“喂……你知道我第一次任务发生了什么吗？”
“第一次任务？就是你捡到小黑那次？”泽瞥了眼蜷在角落睡得正香的黑猫，随口问道。
“才不是！骗你的啦。”林突然抬头，眼睛亮晶晶的，脸颊红得更厉害了，“第一次任务不能说……那时候不能说。但你现在知道真相了，而且你人的……”他咧嘴一笑，“所以你会听我讲对吧？”
泽又叹了口气，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行，我听着。”
“那时候……任务是和雪绪还有诗绘美一起的……该死的雪绪，要是他听我的，就不会搞砸了。”林低声抱怨着，思绪飘回了那天。
“靠！都给我让开！”
林怒吼着，挥开挡路的焦油堆。天刚蒙蒙亮，这些玩意儿就横在路中间，逼得他这个半魔人不得不动手。
他总算赶在最后一刻冲到了集合点，额头上还挂着汗珠。“嘿！”林咧嘴朝雪绪和诗绘美打招呼，雪绪却皱着眉，诗绘美则一脸。
“抱歉，你们等了吗？”
“当然！”雪绪瞪着他，“第一次任务就迟到，你真的想当驱魔师吗？”
林低下头，小声辩解：“我当然想！只是……”
“林君！我昨天晚上激动得睡不着，提前两个小时就到这里了！”诗绘美眼睛发亮，整个人都洋溢着活力，“我太这次任务了！”
“喂！我也激动得睡不着啊！结果后来困得不行，直接睡死过去了……”林无奈地叹气。
“像个除夕夜守岁到半夜，结果在寺庙钟声敲响前睡着的小孩。”雪绪冷冷地吐槽。
林的脸瞬间涨红，窘迫地缩了缩脖子。“好了，别说了。”雪绪转身就走，“我们要去真十字火车站，在第一班列车出发前完成任务。”
难怪这么早……林心里嘀咕着，追上雪绪的脚步：“所以火车站有恶魔？”
“到时候再解释，跟紧我。”雪绪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林脚步，和穿着和服走得的诗绘美并肩而行。
“雪绪君好啊！对吧，尼？”诗绘美晃了晃手里的绿色小人，那是她的使魔，闻言发出的叫声。
林差点笑出声。？这姑娘怕不是对雪绪有什么滤镜吧？不过也难怪……诗绘美本来就是那种看谁都自带的人。泽心里默默想着，希望她以后发现真相时别太受打击。
“雪绪君又温柔又厉害，还是最年轻的驱魔师，连恶魔药学都是他教我们的！”诗绘美望着雪绪的背影，眼里满是崇拜，“他简直像个成熟的大人！”
林盯着雪绪紧绷的后背，小声嘀咕：“大人？他真的是吗？如果他是，那我岂不是多余的？”
“林君！”诗绘美突然转头看他，林吓了一跳，连忙摇头说没什么。
“你们俩真的不一样呢。”诗绘美笑着说。
就在这时，雪绪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们：“到了。”
泽听到这里，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诗绘美这姑娘怕不是瞎了？雪绪那家伙哪里温柔了？不过她本来就是个乐天派，总把人往好处想。希望她以后知道真相时别太崩溃。
“她说雪绪是大人……他是吗？如果他是，那他根本不需要我。”林突然抬起头，蓝色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恳求，“我一点用都没有……对吧？所以后来才会发生那种事。”
“你当然有用！”泽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说完才愣了一下。“总、总之，后来呢？”
“后来……驱魔师不该那样做的，对吧？”林突然问道，眼神有些迷茫，不等泽回答，又继续讲了下去。
“今晚我们要镇压一辆幽灵列车。”雪绪站在站台上，严肃地宣布，“你们还记得幽灵列车是什么吗？”
“呃……”林歪着头，努力回忆，“好像有点印象……是……火车？”
“林君！我们上课学过的！”诗绘美嗔怪地看着他，“是附身在火车上的恶魔，也叫食人列车！”
“哦！对哦！”林恍然大悟，拍了下脑门。
“很好，森山同学。”雪绪难得露出一丝僵硬的微笑，“你学习很认真。奥村君，你应该多向她学学。”
林瞪了雪绪一眼，对方却视若无睹：“地区的说，有一辆编号为‘鬼途66’的列车被附身了。我的任务是镇压它，你们两个负责协助，但不许参战。”
什么意思？林心里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只要流程来，就不会有危险。”雪绪说，“一切听我指挥。”
“是！”诗绘美地应道，林则有气无力地跟着附和。
诗绘美转身，握紧了手里的使魔：“尼，我们要加油哦！”
“林。”雪绪突然开口，语气低沉，“诗绘美在这里，你绝对不能拔出你的降魔剑，无论发生什么事。”
“知道了知道了！你烦不烦啊？”林皱着眉，抱起双臂，“除了这个，你就不会说点别的吗？”
刺耳的鸣笛声突然炸响，打断了凛的话头。
火车缓缓进站，外表和普通列车没两样，灰扑扑的车厢在暮色里毫不起眼。
但凛后背的汗毛却根根倒竖。
妖气！
浓得化不开的妖气，像一块臭的黑布，死死裹住整列火车。这根本不是人类的，是一头披着铁皮的恶魔！
“跟我来，去最后一节车厢。”
雪男迈步，语气冷硬得像冰。可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志摩的惊呼声。
“雪、雪男君！你看车厢里——”
凛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瞳孔骤缩。
车窗里，几张模糊的人脸贴着玻璃，有男有女，甚至还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他们眼神空洞，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随着列车晃动，一下下撞在玻璃上。
“是之前失踪的乘客。”雪男头也不回，脚步没停，“他们死了，但自己不知道。灵魂被这列幽灵列车困住，成了它的。”
他抬手看表，指尖泛白：“列车启动后，分钟会抵达地狱。到时候我们没完成任务，就会和这些鬼魂一起，永远困在那边。”
三人钻进最后一节车厢，铁门“哐当”锁死的瞬间，列车猛地开动。
雪男背靠着摇晃的车厢壁，快速部署计划：“车头是这头恶魔的核心，毁掉它列车就会消失。但我们不能和它一起消失——会直接摔进铁轨。”
他抬手掀开天花板的活板门，金属梯子“哗啦”落下：“我去车顶，跑向车头。等我发信号，你们立刻断开最后一节车厢和前面的连接。”
“那你呢？”志摩地攥紧衣角。
凛抱着胳膊，心里直犯嘀咕——这计划也太死板了，不像雪男平时的风格。
“我会用传送钥匙回来。”雪男举起的银色钥匙晃了晃，“中级以上驱魔师都有这个，能在同类型空间门之间穿梭。”
“只要车头被毁，连在上面的车厢都会消失，任务就完成了。”雪男扫过两人，“听懂了？有问题吗？”
志摩犹豫着举起手，声音细若蚊吟：“那、那些鬼魂呢？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上了死亡列车……我们能不能救救他们？”
“不能。”
雪男的拒绝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犹豫。
“听起来很冷血，但我们没时间。中间车厢是幽灵列车的‘胃’，如果里面的鬼魂，它会立刻暴走。到时候别说救人，我们自己都活不成。作为队长，我不能冒这个险——驱魔师有时候做艰难的决定。”
凛眯起眼睛，心里的火“噌”地冒了上来。
艰难的决定？雪男说这话时，语气平静得像在念菜单。那些鬼魂……根本不是普通的怨灵，是还带着生前意识的无辜灵魂！
“你明白吗？”雪男终于放软了语气，看向志摩。
志摩脸颊微红，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嗯，我明白。”
“奥村君，跟我来。”雪男爬上梯子。
凛刚要跟上，志摩突然拉住他的衣角：“凛君，你……小心点。”
凛脚步一顿，回头看她：“志摩，你真的听懂雪男的话了？那些鬼魂的事，你也同意吗？”
志摩咬着唇，没说话。
凛叹了口气，转身爬上梯子。
雪男已经在车顶站稳，寒风掀起他的黑色外套。他回头吼道：“奥村凛！立刻回最后一节车厢——”
话音未落，就见凛蹲在相邻车厢的车顶，冲他咧嘴笑：“我在这儿呢！哥，咱们直接毁了车头，再断开车厢不就行了？”
“你疯了？”雪男的眼镜片，“刚才的计划你没听见？太危险了！”
“危险怕什么？”凛拍了拍的降魔剑，“只要时机掐准，毁车头和断车厢同步进行，既能灭了恶魔，又能救鬼魂——一举两得！”
雪男终于反应过来，脸色骤变：“你是为了那些鬼魂？凛，别闹了！已经过去五分钟，没时间了！”
“那就赶紧动手啊！”凛抓住车厢连接的挂钩，“这玩意儿就是 decoupler 吧？一拉就能——”
“砰！”
枪声突然响起！
灼热的气流擦着凛的耳飞过，子弹打在挂钩上，起一串火星。
凛猛地跳开，后背撞在冰冷的铁皮上，心脏狂跳：“你、你开枪打我？！”
“这是警告。”雪男举着黑黝黝的枪口，手指紧扣扳机，“下次不会再偏了。”
“卧槽？！”
旁边的莲太郎猛地蹦起来，力道太猛，直接把靠在他身上的凛掀翻在地。
凛摔在软乎乎的草地上，仰头看着暴跳如雷的莲太郎，忍不住乐了：“你生气了？这反应我可没料到。”
“凭什么不行！？”
莲丈跪在地，攥着凛的肩膀猛晃。他的声音都在发颤，里像堵着团火——
“那简直是疯了！啊！练手打闹也就算了，真下死手算什么回事？他到底是什么怪物！？”
凛扯出个虚弱的笑。那笑像根针，扎得莲丈心口一抽，比挨了拳头还疼。
“悠……悠只是压力太大了。”凛喘着气，“不过……你为我生气，还我……谢了啊。”
莲丈盯着他，攥着肩膀的手松开。凛的头无力地靠上他胸口，眼神飘向远处，像是还陷在那段记忆里没出来。
莲丈脑子嗡嗡的。他刚听完凛讲的第一个任务，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列扭曲的幽灵列车，还有俩拔枪相向的画面。
“后来……后来呢？”他声音放得很轻，怕惊碎什么似的。
记忆里的列车还在疾驰。
悠站在前车厢，枪口死死对准凛，声音冷得像冰：“驱魔师的职责是驱逐恶魔！不是救人！”
“放屁！四眼仔！”
凛的怒火烧得妖力，头顶窜出焰形的角，眼瞳也染成了魔物的猩红。他像头被激怒的，吼得车厢都在震：“驱魔师是救人类恶魔残害！做不到这点，算什么驱魔师？我绝不认这种歪理！”
“我才不要当那种驱魔师。”凛的眼神骤然坚定，“老爹……老爹就是这么教我的！”
“老爹”两个字出口，悠的枪口明显晃了晃。可他还没来得及反驳，脚下的车厢突然发出刺耳的嘶吼——恶魔被什么激怒了，车身开始扭曲变形！
悠纵身跃到凛所在的车厢，回头看着那节融化般的车头，脸色骤变：“怎么会这样？它刚吃饱，不该失控……”
“哐当——”
头顶的舱门突然弹开。诗绘里抱着株植物爬出来，声音带着哭：“悠君！凛君！”
“诗绘里？！”凛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悠也愣在原地。
“你怎么会在这儿？”凛急着问，悠却死死盯着她怀里的植物。
“是鬼灯花……能聚集灵魂，送它们转世……太厉害了……”悠喃喃自语，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我……我把大家的灵魂都聚起来了。想帮它们……”诗绘里低下头，声音越说越小，“对不起！我知道不该来的！”
话音刚落，身后的车厢也开始扭曲。恶魔的怒火已经烧到这里了！
“诗绘里！小心后面！”
凛的吼声刚起，悠已经扣动扳机。子弹打在扑来的恶魔身上，发出金属碰撞的脆响。诗绘里尖叫着抱头蹲下。
“行了四眼仔，别白费力气。”凛拍了拍他的肩膀，无视他怒瞪的眼神，“我跳过去解决它，你掩护。”
“喂——”
悠的阻拦还没出口，凛已经抄起俱利伽罗冲了出去。
“诗绘里！跳过来！悠会接住你！快！”
诗绘里犹豫了一秒，咬着牙纵身一跃。悠稳稳接住她的同时，凛已经挥刀砍向恶魔——
刀刃划过，恶魔瞬间化为灰烬。
诗绘里刚站稳就急着喊：“凛君！”她没看见，悠看着凛背影的眼神里，除了震惊还有点别的东西。那是他第一次见弟弟用妖力战斗，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连一只恶魔都搞不定，却被弟弟一刀解决了。
“我没事！”凛在前车厢挥手，“拉我一把！”
悠捡起地上的刀鞘，递过去时声音有点哑：“差点就失去你了……”
“哈？你发什么疯？这任务不是挺顺利？”凛接过刀鞘，插回俱利伽罗。头上的角和妖瞳也跟着消失。
他突然严肃起来，盯着悠的眼睛：“如果连人都不救，你自己早晚也会变成恶魔。”
悠愣住了，随即紧绷的脸柔和下来。
“你说得对……”他在心里补了句——差点迷失的人，是我啊。
后来他们回到车站，看着那些灵魂化作飘向夜空。凛望着那景象，嘴角勾起一抹淡的笑。
“太好了。”
“真漂亮。”诗绘里也笑着说。
凛转头看她，咧嘴一笑：“嗯，漂亮。”
讲到这里，凛的身体往前一栽，呼吸渐渐平稳，眼看就要睡过去。莲丈僵在原地，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回放着刚才的一切。
“……所以你说第一次任务拿到小黑，就是指这个？”他低声说，心里莫名堵得。
低头看见凛流着口水打盹的蠢样，莲丈忍不住笑了：“得，还是把你弄上床吧。”
他小心地把凛背到背上，站起身时晃了晃，才调整到舒服的姿势。抬头望着夜空，莲丈叹了口气：“靠……这都什么事儿啊……”
“……你知道那些灵魂为什么特别吗？”
凛突然开口，声音轻飘飘的。他的呼吸喷在莲丈后颈，烫得莲丈一哆嗦。
“什……什么意思？”莲丈暗骂自己不争气，结巴了。
“是真的鬼魂。不是恶魔变的，是真正的灵魂。”凛顿了顿，道，“平时只有特殊体质的人才能看见灵魂。魔障只能让你看见恶魔，别的都不行。但那次因为恶魔的能力……有魔障的人也能看见它们。”
“如果……如果它们跟着恶魔一起消失了，会怎么样？”莲丈的声音放得更轻。
下，凛的脸苍白得像纸。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倦意：“那就……永远消失了吧。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莲丈背着他，脚步顿了顿。夜风吹过，带着凛身上淡淡的烟火气。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第一次真正懂了这个总是咋咋呼呼的家伙。
“他们本该……迷失的。”
凛沉默半晌，声音轻得像风中残烛，“迷失在轮回里……没有无辜该受这种罪……没人……该受……”
连坐了片刻，莲生听着他逐渐粗重的呼吸，悬着的心终于落定。
这小子彻底睡死了。
莲生仰头望向夜空，稀疏的星子在墨色里眨着眼睛。
“啧，你这家伙……”他低声嗤笑，声音却软得不像话，“哪像什么撒旦之子？心肠软得跟棉花似的，蠢得要命，还总想着别人……”
嘴角不自觉地扬起，莲生盯着怀里人的睡颜，声音放得更柔：“奥村君啊……你挺的。”
话音刚落，怀里的人忽然蹭了蹭他的脖颈，嘴角弯出个的弧度，像是真听见了似的。
莲生的笑容瞬间放大，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凛，往的方向走去。夜风拂过脸颊，带着山间特有的冽，却吹不散他心头那股莫名的暖意。
一路将凛安置好，确认他睡得安稳，莲生才躺回自己的铺位。
第二天醒来时，他依旧是那个吊儿郎当的莲生，笑闹如常，仿佛昨夜的温柔只是一场梦。
只是偶尔指尖掠过脖颈，会想起凛睡梦中的那个笑容。
他没表现出来——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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