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没去派对。
三个小时前,舞台表演顺利结束,后台收拾也没出任何岔子——没命案,没失踪,没死亡威胁,连小偷小摸都没有。这种,柯南还没到剧场,只有一种可能:他根本来不了。
快斗靠在化妆间门框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机边缘。
以往就算柯南被案子绊住,最多迟到半小时,这次却直接失联。那小子向来把案子看得比命重,别说三小时,就算三天不睡觉都能撑着。可这次……心里那股莫名的不安,像排练到完美的剧本突然卡壳,让他后颈发毛。
剧场的老员工常说,彩排太顺是凶,意味着正式演出要出大问题。
快斗甩甩头,强迫自己冷静。没证据就乱猜没用,而且没了“沉睡的小五郎”在场,那些警察处理起案子来只会更。柯南就算想联系,估计也抽不出空——那家伙从来不会为了这种事分心。
可这不安感怎么都压不下去。
“抱歉啊各位,突然有点急事!”快斗朝后台的实习生们挥挥手,随便编了个借口,“刚说请我们喝一轮,我去去就回!”
没人怀疑。毕竟怪盗基德的演技,可不是盖的。
夜色像墨汁般泼洒下来,快斗拐进小巷,深吸一口气。周围的喧嚣瞬间被屏蔽,他的感知从应付同事的状态,切换到了猎手模式——空气中每一丝波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是时候了。
他晚高峰的人流,本该被街头艺人的表演吸引,或是被的喧嚣勾走注意力,但那些微弱的“漩涡”刚冒头就散了——红绿灯闪烁、红灯笼摇晃、头顶电车轰鸣,没有任何动静能让他停留一秒。
快斗走到车站,惨白的刺得他眯起眼。信息屏上没有延误通知,自动售货机旁的上班族只是在抱怨加班,二楼的乘客也只是匆匆赶路。
他绕到站台柱子后,几秒后,基德的白色披风出现在车站的波纹铁屋顶上。
坐电车根本找不到柯南。他干脆不费那功夫,抬头扫了眼轨道,轻盈地跑过屋顶,纵身跃空中。披风猛地展开成滑翔翼,边缘擦着电线掠过,朝着米花町的方向飞去。
铁轨在高楼和写字楼间蜿蜒,基德的倒影在漆黑的窗玻璃上一闪而过。海风裹挟着昨夜风暴的余温,把他托得更高,越过电线和路灯。这个高度,想找到柯南,只能寄希望于脱轨的列车,或是某个偏僻的车站。
去米花町看看,回头再搜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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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德的撬锁轻轻一碰,天台的门就开了。铰链没发出半点声响,得亏学校的得好。他无声地溜进楼梯间,心里默默对道了声歉——皮靴底在的地板上留下几不可见的污渍。
柯南要是在附近,肯定在补习班。从学校到剧场的路上,快斗已经搜过一遍,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他顺着最高层的楼梯往下走,到了走廊岔口。左边铺成一片银白,一直延伸到出口;右边的却在走廊尽头断了,教室门前积着一滩深色的东西。
基德还没走到那滩东西前,手机已经攥在了手里。他扫了一眼,立刻认出那是血——还没干透,但边缘已经开始凝固,甚至能看到血浆分离的痕迹。七年里跟着柯南见多了命案,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
他试着拉了拉教室门,锁着。但基德的撬锁技术可不是盖的,一秒钟就把锁打开了。
教室里空空如也,电脑桌在昏暗的线下投出长长的阴影。快斗心里一沉——这血十有是柯南的。要是别人的,警察早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了,哪轮得到他来查?
有人带走了柯南。
那人死定了。
基德嘴角勾起标志性的笑容,拿起手机——是“森川阿森”的号码,不是黑羽快斗的——飞快地编辑短信:
「来玩个寻宝游戏吧。
起点:江户川柯南的补习班。
奖品:江户川本人,死活不论。
——KID O_^」
短信发出,基德把手机换成手电筒。既然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他不是侦探,但总比傻站在血滩前强。
手电筒的扫过窗户,没发现任何擦拭的痕迹。也是,连血都没擦干净的蠢货,哪会记得处理窗户?窗下没有喷的血迹,地板那侧也没有水滴——
突然到墙根的老式通风口下。基德把披风甩到肩上,蹲下来凑近缝隙。通风口角落里,躺着一副半折叠的厚框眼镜。他伸手捡起来,黑色镜框上的每一道划痕都无比熟悉——没有度数的平镜,除了柯南还能是谁的?
基德捏着那副黑框眼镜,指节泛白。
他早说过这眼镜太大,柯南那张小脸根本架不住。果然,刚才的打斗里被打飞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眼镜放回原地——就在那摊暗红色的血迹旁边。
基德蹲下身,指尖悬在血水上空。
量不多。
大概比一次献血还少点,但柯南那小身板哪经得起这个?
米花町这破地方,连空气中都飘着。他闭着眼都能估算出血量,这算什么本事?恶心透了。
柯南凭什么还能保持?凭什么还能撑着?
裤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基德勾了勾唇角。这么快就回拨的,除了白马探没别人。
“喂?”他接起电话,声音里还带着点没压下去的戾气。
“啊,侦探。”
白马探那边顿了顿,像是在确认什么。“他失踪了?”
基德喉结滚动,声音沉了下去:“精确到分钟的话,分钟。最后一次有人看见他,不四小时。他……本来今晚该来我的剧场的。”
后半句他没说——柯南是为了躲补习班才溜出来的。
白马探又沉默了。“你到底盯着江户川了?”
比你能想象的得多。基德心里冷笑,嘴上却轻飘飘的:“我可是怪盗基德,做贼的总得对手的作息吧?不然偷东西撞枪口上怎么办?”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明显的嗤笑。基德没理,视线重新落回那摊血上。
“侦探,闲聊到此为止吧。我面前有一摊血。”
白马探的呼吸骤然变重。“半小时到。”
基德抬头,瞥见远处墙壁上闪过的。是搜查一课的警车。
“等你。”他挂了电话,转身消失在阴影里。
基德翻上对面的屋顶,躲在空调外机后面。
学校周围已经围满了警察。目暮警部戴着标志性的帽子,正蹲在门口检查;旁边小巷里,高木警官正笨拙地翻墙——后面还跟着个瘦高的小不点,是彦没错。两人钻进教学楼的窗户,没了踪影。
基德盯着校门口,直到太和步美从教学楼后面跑出来,灰原哀那苍白的身影也从另一边出现,才松了口气。
他转身撬开楼梯间的锁,闪身进去。
基德动作飞快,用披风裹住手电筒,做成一个简易的强。墙上吸着个带吸盘的化妆镜,他对着镜子开始易容。
隐形眼镜——把原本的蓝眼睛换成浑浊的棕色。然后是鼻垫,撑宽了鼻梁。接着是粉底,从锁骨涂到小臂,用三种色号点涂,弄得不均匀,看起来像常年在外奔波的糙汉。眉毛用眉笔加粗,阴影和扫过脸颊,瞬间改变了面部轮廓。
头发是个麻烦事。他掏出发蜡和护发素的混合物,抓了抓,把原本蓬松的头发弄直,再扑上一层粉,看起来又油又普通。最后,他在耳朵后面贴了块透明塑料片,让耳朵往外支棱了点。
搞定。
基德开始换衣服。
他那身标志性的蓝色衬衫,是警服的。平时被白色外套遮住的肩章和臂章,现在只需要别上领针就行。帽子从礼帽里翻出来,是警帽的样式。还有黑色皮枪套、鞋套——模拟警靴的质感。
白色裤子翻过来就是藏青色,警察和上班族都穿这个。披风折起来塞进滑翔翼的应急口袋,礼帽和外套也塞进了“赘肉口袋”——毕竟警察嘛,总得有点中年发福的样子。
基德扣好衬衫扣子,转身走向楼后的消防梯。
刚落地,就听见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看了眼表,距离挂电话刚好二十九分钟。
搜查一课的车到了。中森警部的大嗓门隔着巷子都能听见。
基德混进警察堆里,三两步走到学校门口。
门还没开,太、步美和白马探正围在旁边。步美手里攥着个东西,小脸气得通红;白马探则一脸无奈。
“出什么事了?”基德好奇地问,眼睛瞟了一眼步美手里的东西。
三个孩子同时抬头。太和步美立刻转回脸,恶狠狠地盯着那个东西——少年侦探团的徽章,但上面少了柯南那个特有的小缺口。
白马探的却在他脸上停了。
“那个笨蛋!”步美尖叫起来,声音又尖又细。
白马探解释道:“失踪的男孩通常带着追踪器。”就是这个徽章,基德当然知道。“可惜没那么简单。里面的人在他的 locker 里找到了这个。”
locker?储物柜?
基德的视野瞬间红了。
柯南那家伙,肯定是为了来见他,特意把徽章摘下来放储物柜里了!
这个小傻子!
等他回过神,白马探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警官,麻烦别踩证据。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森里。”
基德微微躬身,声音平稳得像淬了冰。借着低头的动作,他扫过地面,几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泥痕眼帘。
三个孩子敷衍地鞠躬,异口同声道:“初次见面。”
直起身时,步美开口:“我们觉得他们转移柯南了,应该是用手推车,还盖了东西。”
太:“他现在个子不小,扛着走太费劲,大庭广众下更不可能。绑着手让他自己走?那他要是醒着肯定能跑掉。”
基德没问为什么——就算柯南没穿鞋(毕竟血迹在教学楼深处,而他的鞋柜就在门口),那家伙还有和麻醉手表。真要醒着,哪会这么容易被带走?
白马探的从孩子们身上滑回基德,语气平淡却带着试探:“我们正要进去检查学校的设备,要一起吗?”
啧。
一手信息固然诱人,但白马探十有已经认出他了。不该再用森里这个名字的,搜查二课说不定早就把他的预付费手机号扒出来了。
基德权衡半秒,嘴角勾起标准的礼貌弧度:“荣幸之至,侦探。”
白马探朝小巷抬了抬下巴——高木和彦就是从这里翻进学校围墙的。“请。”
基德回以同样的手势和语气,无视了冲在前面的太和步美,刻意脚步与白马探并肩走进小巷。
绝不能让这侦探落在身后。白马探估计也打着同样的算盘——如果他真的看穿了这身临时的话。
“能问问江户川今晚的计划吗?”
糟。他果然认出来了。
基德疑惑地歪头,白马探却一针见血:“孩子们认不出‘森里警官’,我也一样。”
毕竟在场的人里,白马、步美、太哪个没把辖区警察的脸记熟?就算叫不出名字,也绝不可能对一个生面孔毫无反应。
“是吗?”基德含糊应付,眼角却死死盯着白马探的手——那副手铐,像鹰隼盯着猎物。
白马探的脸色沉了沉,瞥了眼正在托举步美翻墙的太,声音压得更低:“这次案子里,我唯一想抓的人,是让江户川流血的那个。”
“让江户川流血”这几个字像冰锥扎进基德的胃里。他强迫自己深呼吸两次,才哑着嗓子开口:“他的计划是私事,侦探。”
这时太转过身,双手 cu 成杯状递到基德面前。基德不再多言,踩着他的手轻松翻上围墙,骑在墙头上。白马探紧随跳上来,眉头紧锁,眼神冷得像冰。两人同时伸手,把太拉了上来。
太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基德刚要往下跳,突然被拽住。
“警官。”
基德象征性地挣了挣:“这对案子没帮助。你就不能信我一次?”
白马探的手指猛地松开,基德顺势滑下围墙。
他们在跑道旁的体育器材室找到了高木和彦。彦正笨拙地用开锁着大挂锁,基德却只扫了一眼就移开视线——他的死死钉在高木戴乳胶手套的手上。
那里躺着柯南的眼镜和侦探徽章。
“在暖气片下面找到的,”高木语气凝重,“徽章是在他鞋柜里的鞋子下面发现的……彦说他上课可能根本没戴徽章。”
彦低呼一声,一枚开锁掉在地上。他捡起来,恶狠狠地塞回锁孔:“教室的锁被撬了,但那应该是怪盗基德干的——手法太干净了,锁芯几乎没有划痕。真正奇怪的是里面的血迹,在墙根那里。你看。”他撩起一角,“我拍了。”
太掏出彦的手机,翻开最新的。基德挤进步美和白马探身后,盯着里地板上那道斜斜的血色痕迹。
“是凶器的边缘,”太低声道,“形状很奇怪,有锋利的刃,还有几道折痕……”
“那是谁的教室?”基德问。
“夏田老师的,”步美回答,“目暮警部已经派人去接她了。我们……”她的声音哽咽了。
“我们得找到足够的线索,确认是江户川,”白马探替她说完,“现在就差找出他……”——他的身体——“可能在哪里了。”
“咔哒!”
挂锁应声而开,彦地喊了一声,猛地推开器材室的门。感应灯瞬间亮起,了堆成山的塑料垫子和跨栏,还有他们怀疑过的手推车,叠放或立着的储物柜,缠成一团的跳绳,散落一地的接力棒……
“只有我觉得,这些东西不该放在容易绊倒人的地方吗?”白马探问。
基德的却锁定在那堆储物柜上——地板上有个几乎看不见的矩形印记,明显少了一个柜子。
“不是你一个人这么想,侦探。”他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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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马探面前森里已经够危险了,要是面对联合搜查队的……
呵,他要是怕这种风险极高、甚至有点蠢的操作,当初就不会当怪盗基德了。但快斗绝不能被派去搜索学校和周边——带着警犬的队伍,说不定会在他身上闻到柯南的气味。
他更喜欢走迂回路线。
凌晨三点,快斗穿着一身笔挺的,面色凝重地走进警察局,朝员鞠躬:“打扰了。我是妃英理。”
严格来说,是“她”。
“我来为夏田老师提供法律咨询。”
员狐疑地打量着“妃英理”,又瞥了眼墙上的时钟——玻璃里,时针正指在数字3上。
“这个时间点,是不是太奇怪了,妃律师?”
基德掩嘴低笑,指尖还勾着假发的发梢。
“这事啊,我是听我家宝贝女儿说的。”
前台小姐回以礼貌却疏离的微笑,声音像冰珠子撞在玻璃上:“明白了。我这就叫人下来接您。”
“麻烦了。”基德后退半步,自己的影子压到对方身上。他打了个哈欠,一半是的,一半是真困——这身勒得他喘不过气。一转,手表屏幕亮了。
等着吧。
没几分钟,电梯“叮”地响了。
门开,白马探走出来。
他眼下挂着两个乌青的黑眼圈,头发也乱了,可那双眼睛还是跟鹰隼似的,一眼就钉死了基德。
“木崎律师?”
基德迎上去,高跟鞋踩得“哒哒”响。“白马警探。”
白马探的在他胸前扫了一圈,又飞快移开,嘴角却几不可查地抽了抽。他没多问,只侧身让开:“请进。”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白马探忽然开口:“我没收到通知,说南津田老师要请律师。”
基德早备好了一套说辞,可想起之前白马探那句“这次我不抓你”的承诺,又把话咽了回去。他扯了扯嘴角,笑得甜:“大概是忙忘了吧?毕竟现在局里人手这么少。”
“确实。”白马探按了楼层键,“连我都被拉来审人,就靠几个监控撑着。可惜了。”他说“可惜”的时候,眼神却亮得吓人——分明是在说“可惜监控拍不到你搞事”。
电梯门再开,白马探朝走廊尽头抬了抬下巴:“法务咨询这边我就不掺和了。你要找的房间就在最里面,现在就那一间有人。”
基德心里简直要给白马探颁个最佳助攻奖。换了别人,早把他押着走了,哪会这么“贴心”?
“谢了。”
白马探点点头,转身拐进另一条走廊。脚步声刚远,基德立刻变了脸,猫着往反方向溜。
警局的走廊像个迷宫,可基德闭着眼都能走对——谁让中森警部的他来过回?只是今天太安静了,连咖啡机的嗡嗡声都没有,只有他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撞来撞去。
不对劲。
中森那家伙的怎么可能这么?基德皱了皱眉,脚步却没停。
转过最后一个弯,就是审讯区。
一排铁门,每扇门上都嵌着块防弹玻璃小窗。前面几扇都开着,里面只有孤零零的桌子和。唯有最尽头那扇得死死的。
天花板上的监控红灯“嘀嗒”闪着,活像只盯着猎物的眼睛。
基德走到监控正下方站定,确保自己不在那间有人的审讯室视野里。他放下手里的,拉链“刺啦”一声拉开——里面哪里是什么案卷,是他的。
一个大罐子,一截软管,一个控制阀。
基德手脚麻利地起来,把软管一头塞进审讯室门缝,另一头接在罐子上。然后掏出一颗烟雾胶囊,“咔嗒”丢进去。
阀门拧紧,胶囊的烟雾就会渗进去,等他信号。
接下来就是。
木崎律师的外套、胸垫,往一塞就行。裙子、假发、高跟鞋也跟着滚进去。基德一把扯掉裙子,底下的长裤裤脚一扯,“啪”地弹开——原来裤是可以拆卸的!
他蹬掉高跟鞋,换上白袜和旧款的鞋,又摸出湿纸巾狠狠擦脸。粉底、口红、,擦得干干净净。
最后是一步。
他掏出舞台血浆,挤在手心,往头发上一抹——黑色的短发瞬间变得湿漉漉的,还沾着“血”。再往白衬衫上一蹭,几道暗红的血痕立刻洇开,黏糊糊的像真的一样。
最后,他戴上一副号黑框眼镜。
镜子里的人,哪里还是什么木崎律师?分明是那个总穿着蓝、戴着红领结的小鬼——江户川柯南!
基德对着小镜子,咧开嘴,露出柯南每次揭穿凶手时那种、混合着愤怒和悲悯的。
像。太像了。
像到他眼睛都有点发涩。
那个总跟在他屁股后面喊“基德你别跑”的小鬼,那个会用麻醉针射晕毛利小五郎的小鬼……
基德甩甩头,把那些念头压下去。他会再见到柯南的,肯定会。
绝对会。
他把镜子塞回,转身就走。脚一踢,把烟雾的罐子踢到墙角。门缝里已经飘出淡淡的白烟,审讯室里的女人正紧张地左看右看,眼睛瞪得像铜铃。
基德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烟雾立刻裹住他的脚踝,像雾里钻出来的幽灵。
“早啊,南津田老师。”
女人猛地抬头,看见他的瞬间,脸“唰”地白了——白得像纸,连嘴唇都没了血色。她手指颤抖着指向他,声音尖得像要划破玻璃:
“你……你是生霊!”
基德的心“咚”地落回肚子里。
生霊——活人的魂魄离体。她没杀柯南。
他松了口气,几乎要笑出来。可脸上还是维持着柯南那种冷冰冰的,往前走了两步:“老师以为,我会带着最后一个案子,就这么算了吗?”
女人拼命摇头,头发上的发夹都掉了:“不……不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基德蹲下来,仰着脸看她,眼镜滑到鼻尖,露出那双像冰一样的眼睛,“我现在可能是在做梦。毕竟在储物柜里,总比在这里舒服点——不过那玩意儿硌得我头疼。”
女人倒抽一口冷气。
“老师的那个手提,棱角还真尖啊。”基德摸了摸后脑勺,眉头皱得紧紧的,“敲得我现在还疼呢。”
“天啊……”女人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渗出来。
基德的声音沉了下去,像结了冰的湖面:“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手法很简单。我今天拖到最后一个走,就是想看看谁会来找我。你果然来了。”他往前凑了凑,阴影罩住女人的脸,“可你把我塞进储物柜之后,是不是就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女人的肩膀剧烈颤抖起来,她死死闭着眼,双手抓着头发,指甲都要嵌进头皮里。
基德松开的冰袋,冰凉的手指轻轻拽下夏树的。女人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你看着我流血,转头就跑向体育器材室。”基德声音发沉,“你了一个储物柜,搬上手推车推上楼。然后把我的‘尸体’——”他喉咙发紧,再也不想用这种方式称呼柯南,“塞进柜子里。费了不少劲吧?毕竟我现在个子不小了。”
他强压下心头的颤抖,继续逼问:“我没被闷死,真是奇迹。之后你把我推到外面,连人带柜子一起扔了。”
难怪地上会有泥车轮印——本该被雨水冲掉或被人踩乱的痕迹。
“夏树老师,你把柜子扔哪儿了?”
女人发出呜咽。
基德猛地扯了下她的,声音淬着冰:“找不到我的尸体,我会一直缠着你。告诉我,我在哪儿?”
“消失了!”夏树突然抬头,黑眼睛里满是疯狂,“你和你那张可恨的脸!在课堂上笑我,嘲讽我——我把它丢了!把你丢了!我不会被缠上!再也不会!再也不用看到你那张脸——”
她手指蜷成利爪,拼命挣扎。
“我恨你!”
基德一把将她按回,力道大得女人撞得闷哼。“为什么?”
夏树突然笑起来,声音又尖又细,像指甲刮过玻璃。“你不知道……当然不知道,你怎么会在乎?”她仰头狂笑,眼泪顺着太阳穴流进头发里,“你毁了她的人生,还笑得出来……”
基德瞳孔一缩。“谁?”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姐姐?”
“姐姐……”夏树重复着,笑声变成痛苦的喘息,“姐姐……你再也毁不了她的人生了。明天一切就结束了……”
该死!基德晃着她的肩膀:“夏树老师!我到底在哪儿?”
“我把你扔了……远远的,再也没有小侦探来嘲笑我们了……”
女人已经疯了。基德松开手,抓起冲出房间。他冲进最近的洗手间,把眼镜摔在地上,一头扎进水龙头下。冰水浇在头上,红色的水流顺着脸颊淌下,在眼前的排水口打着旋。
浑身是血、顶着柯南的脸到处跑——他快撑不住了。
“扔了柯南……”
她把柯南像垃圾一样扔掉……
基德抹了把脸,第一个念头是——学校附近的垃圾回收是什么时候?应该不是明天,但“明天结束”是什么意思?
门闩咔嗒一声轻响。
基德像被开水烫到一样跳起来,钻进旁边的隔间。还没来得及,白马探就撞了进来,两人四目相对,同时愣住。
“我的天——”白马探看着他满身是血的样子,倒抽一口冷气。
基德用手捂住脸,声音含糊:“侦探,我好像把你的嫌疑人弄疯了。”他顿了顿,道,“不过她招了。”
“你这副样子,换我也会招。”白马探稳住心神,直起身,“至少我会立刻坦白。”
基德嗤笑:“你没那么胆小。”
“或许吧。”白马探蹲下身检查,突然命令,“把衬衫脱了。”
他展开的外套。
“什么?”基德嘟囔着脱下湿衬衫,扔在地上,“你不审我?”
外套突然罩在他头上,接着是裙子和假发。“如果你问到了有用的线索,现在已经从屋顶跳下去了。”白马探一针见血。
基德闷哼着,开始解裤子。白马探识趣地转开视线,看着他把裤子换成裙——手指飞快地拆开固定外层和褶皱的缝线。
“你没去监控室?”基德问。
“没去。我查了嫌疑人的背景。”白马探说,“她有动机。三周前,江户川柯南揭发了她姐姐的杀人罪。”
姐姐?不是。基德动作一顿,把外套翻过来——里面是件高领毛衣。“她姐姐结婚了?”
“对。”
难怪姓氏不同。柯南肯定没联想到一起。基德套上毛衣,又问:“学校附近垃圾回收是哪天?”
“下周二。但方圆五街区的垃圾桶和回收点都搜过了。”
基德皱眉,戴上假发。“那‘明天结束’是什么意思?柯南他……”
白马探也皱起眉:“除非他的伤口感染引发败血症或,但这不一定会在明天发生。而且夏树作为语文老师,不懂这些。”
她确实不懂,只有满脑子的愤怒和。基德走到昏暗的窗边,看着外面被橙色染灰的天空,喃喃道:“她只是想眼不见为净。”
用柯南的身份,比预想中更有效。
玻璃上的倒影动了动。基德刚绷紧神经,一只温暖的手就搭在了他肩上。
“怪盗……”白马探的在玻璃上与他交汇,随即移开,“我不想猜你和江户川的——对手?欣赏的侦探?还是朋友?”
基德浑身一僵,但白马探继续说:“但我们会找到他。”
“谢谢,侦探。”基德突然发现自己的手也搭在了对方肩上——真是疯了,侦探在怪盗,就为了另一个侦探。而那个侦探,时间已经不多了。
“要在明天之前。”他低声说。
白马探的手落下。“对。明天所有线索都会——”他突然屏住呼吸。
基德瞬间反应过来,猛地抬头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夜空。
“雨季!”
明天黎明前,又一场暴雨要来了。
基德意识模糊,隐约听见快速拨号的按键音。白马探的声音在耳边炸开——“中森警部!去下水道!”
几乎同时,窗户锁“咔哒”一声弹开。基德纵身跃狂风,雨水的气瞬间灌满。
那女人想淹死柯南。
---
滑翔翼收起的瞬间,基德屈膝落地,校服裙摆扫过裸露的膝盖。假发湿成一绺绺,糊在脸上,带着雨水的凉意。
他在。
时间不多了,随时可能被人撞见。基德强迫自己冷静,启动本能的逃生反应——这是他练到骨子里的本事,再加上那位老师教的技巧。
销毁证据。
他踉跄着左拐,脚步急促,视线窄得像条隧道。那位老师肯定没注意周围的卡车,垃圾桶也不在附近。云层掠过,街灯勉强路面,家家户户亮着灯,有人做饭,有人洗碗,每扇窗户后都可能藏着眼睛。
主路太危险,容易撞见行人。第一个下水道太近,离学校没几步。换条僻静的街,别过路口,再左拐——还是太近。不能再左了,会绕回学校。
右拐!过马路!肯定有地方!
一片绿色撞进视线。
。
泥泞的地面,左边是游乐场,中间是主路,右边就是河岸。树影婆娑,躲进去?不行,树干太显眼,迟早被发现。得藏起来,彻底藏起来。
河岸!
河里有排水管道,那种圆滚滚的隧道,经常堵。就像那边那个,半隐在黑暗里的。
基德踩着湿滑的水泥板冲过去,脚下一滑,半个身子栽进湍急的河水。警察肯定搜过这里,但谁会拖着四十的重物,在涨水期靠近河岸?
只有不择路的凶手。
管道里塞满树枝和烂泥,看不到人工痕迹。不可能——等等,树叶还是软的,翠绿新鲜。基德猛地扯出树枝,伸手去抓泥里的硬块。指尖触到扁平的表面,掌心卡到一个角——
就是它!
基德咬牙发力,树干卡在管道里顿了顿,随即“嘭”地弹出。河水头浇下,差点把树干从他手里冲掉。
水……别进里面!千万别淹到柯南!
锁是开的。基德颤抖着掀开搭扣——求你了老爸,求列祖列宗,让他活着!
箱盖弹开的瞬间,里面的东西一团模糊。基德瞪着眼睛辨认,终于了手臂、鞋子,还有沾满血污的小脑袋——
不。
“柯南……”
没反应。
那只悬在柯南鼻前的手,怎么会是他的?不可能。承认的话,一切就成真了——
掌心传来微弱的气流。
又一次。
他在呼吸!
另一只手里攥着手机,什么时候拨通的?听筒里传来忙音。
“119,请问有什么紧急?”
基德张嘴,喉咙像被堵住。他咬着嘴唇,再试一次,声音又尖又细,像个女孩。“救护车!米花初中旁边的,河边。麻烦联系东京警视的目暮警部,失踪的男孩找到了。”
“马上派急救人员过去,小姐,请不要挂断电话。”
---
基德的裙子湿透了。
他跪坐在河边泥地里,看着医护人员把柯南抬上救护车,没觉得冷。警灯和急救灯交替闪烁,柯南的小伙伴们扒着车门哭喊,警察像鲨鱼一样围过来。连逃跑的本能都被压下去了——胃里翻江倒海,脑子里是“淹死”这个词,太刺耳。
手臂冰凉。
一件带着体温的东西搭在肩上,有人把一个保温杯塞进他僵硬的手里。“小姐?”白马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基德猛地回神。
是白马探的外套挡住了夜风,他的手稳稳扶着杯子,往里面倒热咖啡。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扫过周围,警察们立刻退开。白马探的白衬衫被雨水浸透,贴在身上,却毫不在意。“侦探。”基德沙哑地开口,没从对方眼里看到丝毫惊讶。
“需要录个口供。”侦探的语气很温和,“你失眠出来散步,差点掉进河里……对吗?”
基德没受惊,一半是习惯成自然,一半是累到麻木。今晚就像一场诡异的休战,白马探给他台阶下,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嗯?”
白马探点头:“你抓住管道稳住身体,发现里面有东西……我知道这对你打击很大,不用细说过程。”他的手轻轻拍在基德背上,像在受惊的证人,“你要是想晚点再反应过来,也很合理。”
话音刚落,基德的呼吸突然卡在喉咙里。咖啡洒了一地,他攥紧外套的翻领。“天啊……”他差点失去柯南。如果没去找……如果晚一步……
隐约中,他感觉到白马探的手按在肩上,听见侦探对中森警部喊,要带证人离开混乱的现场。白马探扶着他站起来。
“我让管家把车开过来了。”白马探半扶半拖地带着他离开河岸,“我们跟着救护车去医院,送你过去。”那语气像是在说,要是基德想在后座发抖一路,他绝不会多嘴。
急促的警报声里,黑羽快斗脑子里乱糟糟的,只有一个念头越来越。
“……通知他的朋友……”
“服部平次的号码我已经拿到了,路上就打。”白马探的声音冷得像冰,却奇异地稳住了他的心神。
剩下的路程,快斗眼里只剩救护车车顶不断闪烁的红灯。红得刺眼,红得让人心。
——
甩掉警察,洗掉身上的血污,贴上易容,套上偷来的护士服,甚至还顺手拿了杯热咖啡。等黑羽快斗做完这一切,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阴沉下来,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户上,噼啪作响。
他猫着溜过走廊,路过一间小候诊室时,突然被里面的咆哮声震得耳朵发麻。
“白马探你给我说!工藤那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特有的粗犷嗓门,不是服部平次是谁?
快斗瞥了眼屋里,白马探正端坐着,任由服部平次在他面前跳脚,脸上却没什么。看来这家伙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
也好,省得自己再费口舌。而且有服部平次在,至少能暂时把白马探这个麻烦精绊住。
他趁机溜进,顺手从门口的卡槽里抽走夹。
里亮着柔和的顶灯,快斗一边翻一边往里走。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字、药名和鬼画符一样的医生字迹,他一个字都看不懂。烦躁地把扔到旁边的上,快斗终于敢看向床上的人。
柯南蜷缩在薄薄的蓝色被子里,姿势有点别扭,不像平时那样团成小小的一团。两只手都插着输液管,一根滴着透明的抗生素,另一根则在地输着血——是为了补上他之前流失的那些。
从耳朵到后颈的头发被剃掉了一块,缝合的伤口像条丑陋的蜈蚣趴在那里。被子下面,和背部都鼓着,怀里还紧紧抱着个热水袋,红色的橡胶外壳从胳膊缝里露出来,像只笨拙的小熊。
黑羽快斗看着他这副样子,脸上的假笑差点挂不住。明明是那么小的一只,却总爱逞能,这次终于栽了吧?
不过……他的视线落在柯南微蜷的肩膀和并拢的上,突然笑了。那姿势,分明是在护着怀里的东西。
是那个盒子吧?
黑羽快斗在心里冷笑。下次,他一定要亲手把那个叫夏田的女人送进监狱,让她在铁盒子里一辈子。
“嗯……护士?”
微弱的声音突然响起,黑羽快斗猛地回神。
柯南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蓝色的瞳孔像蒙着雾的玻璃珠。
“不是护士哦,名侦探。”黑羽快斗压低声音,指尖轻轻碰了碰柯南的手背。
柯南的眼睛瞬间亮了。
“怪盗……”
“嘘,睡吧。”黑羽快斗顺势握住他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他稍微安心了些,“我会一直偷偷溜进来的,只要我还能做到。”
柯南笑了笑,眼睛闭上,呼吸也重新变得平稳悠长。
黑羽快斗坐在床边,看着他安静的睡颜,轻轻叹了口气。
这次,换我来保护你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