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苇第一次见到黑尾,是在高一那年的夏季合宿。
长途巴士摇摇晃晃,窗外的稻田飞速倒退。赤苇盯着前排的靠背,努力忽略肩上越来越沉的重量——是木。这家伙上车没十分钟就睡死过去,口水顺着嘴角淌下来,在赤苇的校服肩章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赤苇抽了张纸巾,刚要帮他擦,木突然咂咂嘴,脑袋往他颈窝里蹭了蹭。温热的呼吸扑在皮肤上,赤苇的耳尖瞬间红了。
他认命地挺直背,任由木当人形抱枕。
终于熬到目的地。音驹的校门敞开着,三所学校的队员挤在停车场卸行李。赤苇刚把木摇醒,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炸响——
“木!你小子总算来了!”
红黑相间的身影像颗炮弹直冲过来,赤苇还没反应过来,木已经被撞得踉跄后退,一屁股坐在碎石地上。
“黑尾你个老东西!偷袭算什么本事!”木揉着屁股跳起来,伸手去掐对方的脸,“你是不是嫉妒老子比你?”
“嫉妒你胖了五斤还敢穿紧身队服?”黑尾反拧住他的,嘴角勾着欠揍的笑,“上个月训练赛你那扣球都快砸自己脚面上了,还好意思说?”
两人扭作一团,排球滚了一地。赤苇站在旁边,看着木笑得眼泪都出来,突然明白这家伙为什么提前三天就开始——原来这就是他嘴里“过命的”。
后来音驹的队长介绍,这是黑尾铁朗,他们的二传。赤苇伸手和他握了握,对方掌心的薄茧蹭过他的皮肤,眼神里带着点的促狭。
赤苇莫名觉得,接下来的合宿怕是不会太平。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没错。
第一天晚上,两人把泡泡浴液倒进体育馆外的喷泉,第二天整个操场都被泡沫淹没,三所学校的教练脸都绿了。
第三天训练赛,他们把排球堆在球车顶上玩“多米诺”,结果连车带人撞翻了墙,排球像炮弹一样砸进隔壁教室,吓得正在补课的学生尖叫逃窜。
赤苇甚至怀疑,自己洗发水被换成洗洁精也是他们干的——他的头发硬得像稻草,梳都梳不开。
每次闯完祸,木都会蔫头耷脑地躲在赤苇身后,用那双大狗似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赤苇只能深吸一口气,把人拎到一边训一顿,再押着他去收拾烂摊子。
相比之下,黑尾倒是“自觉”得多,不用人催就会把自己的那份活干完。但赤苇总觉得,这家伙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直到第四天,休息区的上。
比赛正打到白热化,木在场上扣得风生水起。赤苇刚喝了口水,身边突然凑过来一道阴影。
“喂,你见过木的护膝吗?”
赤苇转头,黑尾正靠在背上,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聊天气。这是自从第一天握手后,他第一次主动搭话。
“什么?”赤苇皱起眉。
“护膝啊。”黑尾往他身边凑了凑,声音压得很低,像在说什么秘密,“他跳起来的时候,短裤和护膝之间那点空隙——你没注意过?”
赤苇的眉头皱得更紧。木说过他们是“纯”,但黑尾这语气……怎么看都不像。
“绝对领域啊。”黑尾咂咂嘴,眼神飘向场上,“挺勾人的。”
赤苇没说话,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
下一秒,木接到二传,高高跃起。
赤苇的不受控制地追过去——
白色的短裤下摆被风掀起,黑色的护膝刚好停在膝盖上方。那一瞬间,一小片白皙的皮肤露了出来,在晃得人眼晕。
赤苇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以前一直以为木穿的是连裤袜,没想到只是护膝。那点空隙不大,却像有魔力一样,牢牢吸住他的视线。
理智告诉他,这没什么。队里 communal洗澡时,大家都膀子,木的身体他早就看过无数次。可现在,那一小片皮肤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紧。
“啧,被我说中了?”黑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得逞的笑意。
赤苇猛地回神,脸颊发烫。他刚要反驳,就看见黑尾对着场上吹了声口哨——
“木!扣得漂亮!”
木在空中转了个身,看见是他,立刻笑得露出两颗虎牙,用力挥手回应。洒在他汗湿的发梢上,亮得晃眼。
赤苇赶紧移开视线,看比分板,心里却把黑尾骂了一百遍。
这家伙绝对是的!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专注于战术——音驹的拦网漏洞在右侧,下一轮可以让木打直线……
合宿最后一天, courtyard 里摆着几筐西瓜。三所学校的队员围在一起,啃得满脸汁水。
赤苇坐在体育馆的栏杆上,刚咬了一口冰甜的瓜瓤,身边就传来熟悉的声音。
“赤苇。”
黑尾递过来一张纸巾,指了指他的胳膊——西瓜汁顺着小臂淌下来,黏糊糊的。
赤苇接过纸巾,没说话。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传来木和队员打闹的声音。黑尾看着场上,突然开口:
“你挺适合木的。”
赤苇的动作一顿。
“他那性子,也就你能降得住。”黑尾笑了笑,眼神里没了平时的促狭,“以后要是他再闯祸,记得喊我——我帮你收拾。”
赤苇抬头,看见木举着半块西瓜朝他跑过来,脸上沾着瓜籽,像只偷吃东西的松鼠。
“赤苇!你看这个!甜!”
他把西瓜递到赤苇嘴边,眼睛亮晶晶的。
赤苇张嘴咬了一口,甜丝丝的汁水在嘴里扩散开来。他侧头看向黑尾,对方冲他挑了挑眉,转身了打闹的人群。
风里带着西瓜的甜香,还有少年们的笑声。赤苇看着身边笑得灿烂的木,突然觉得,这个夏天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至少,他知道了一个护膝和绝对领域的秘密。
一个只属于他和木的秘密。
“今天打得不错啊。”黑尾突然开口,语气带着点戏谑。
赤苇警惕地瞥了他一眼,没接话。
黑尾也不在意,自顾自啃着手里的西瓜,汁水顺着指缝往下淌。
沉默蔓延了几秒。赤苇小口咬着西瓜皮边缘的红瓤,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能脱身。
“所以你和木……”黑尾突然又开口,尾音拖得老长。
赤苇猛地抬眼,一脸茫然:“我们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黑尾摆摆手,却突然转头死死盯着赤苇,“你不会真没感觉吧?”
“感觉什么?”赤苇皱起眉。
“你天天训他,他天天缠你,你们俩这状态……”黑尾咂咂嘴,像是见了鬼,“真没点别的?”
“黑尾前辈,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赤苇语气冷了下来。这人到底想干嘛?
黑尾眯着眼打量他,半晌突然咧嘴笑了:“行啊,合着你是块木头,对这事儿没开窍。”
赤苇心里窝火。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没头没脑?他正想反驳,黑尾却已经转身,晃悠着去找下一块西瓜了。
“黑尾前辈很奇怪。”晚上收拾行李时,赤苇忍不住跟木抱怨。
木往大巴后座一瘫,笑得没心没肺:“他就是那样啦,熟了就知道人挺好的。是不是欺负你了?”
赤苇皱眉。算欺负吗?好像也不算。“说不好。”他含糊道。
回到家已经快一周没沾过自己的床了。赤苇洗漱完,刚爬上床,手机突然亮了。
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抱歉啊白天逗你逗过了头,交个朋友呗?(木给的号,他还骂我烦你了哈哈)】
赤苇一眼就认出是黑尾。他盯着屏幕想了三分钟,最后只回了个【嗯】。
手机立刻开始疯狂震动。赤苇干脆把手机扔到一边,没看见。
他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
接下来几周,黑尾的消息就没断过。有时是猫咪,有时是分享二传技巧(说什么那个金发挑染的男生跟赤苇一样会算计,还是他好朋友——赤苇实在想不通这两人怎么玩到一起的),甚至还有些木的奇怪小知识。
赤苇终于忍不住问:【你为什么非要跟我做朋友?】
黑尾秒回:【对木重要的人,对我也重要。】
赤苇盯着屏幕发愣,还没来得及打字,新消息又跳了出来:【怎么,不想跟我做朋友?那我去告诉木了啊。】
赤苇了。他明天还有作业要交,木一旦开始发消息,那些猫头鹰和土味颜文字能轰炸到天亮!
他手忙脚乱地回:【别告诉他!求你了!】
但已经晚了。手机刚安静两秒,木的消息就来了。一串愤怒的猫头鹰,接着是黑尾发来的委屈猫咪。
赤苇差点把手机摔出去。
第二天交作业时,他顶着两个黑眼圈,脸色比还黑。
最后一节课他差点睡过去。好不容易熬到下午训练,赤苇只想赶紧打完比赛回家补觉。
结果热身时被木堵了个正着。
“你还会跟黑尾做朋友的吧?”木眼巴巴地问。
赤苇正够脚尖,肌肉被拉得生疼。他现在困得能站着睡着,连打哈欠都快憋不住了。“我们本来就不算朋友吧。”他含糊道,见木脸色垮下来,又,“我不会不理他,放心。”
“那就好!”木立刻多云转晴,“我最好的朋友当然要好好相处啊!”
“让他少发点消息,我就能‘好好相处’了。”赤苇伸手去拿里的手机,解锁后直接扔给木,“他快跟你一样烦了。”
过了几分钟,赤苇才发现不对劲。木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他抬头一看,木正捧着他的手机,眼睛瞪得像铜铃,手指飞快地划着屏幕——看的是黑尾之前发的消息。
“怎么了?”赤苇警惕地直起身。
“这、这是……黑尾他……”木语无伦次,手指着屏幕,脸涨得通红。他飞快地打字,赤苇想拦都拦不住。消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木气鼓鼓地说:“你不准再跟黑尾说话了!”
“什么?”赤苇皱眉。他低头看手机,木发的消息是:【你真讨厌 :(】
“黑尾就是个阴险的家伙!”木叉着,脸扭到一边,不敢看赤苇,“走了走了,训练去!一会儿我要把球扣得狠,就当扣在黑尾脸上!”
后来赤苇的手机亮了。黑尾发来消息:【看来我被抓了 ;)】
接下来的排球训练里,木的扣杀力道简直要掀翻屋顶。
赤苇的都快震麻了,还是跟不上那疯子的节奏。木每扣中一球就吼一声,嗓门比平时大了三倍,震得场边的球网都在晃。赤苇看着那只被砸得变形的排球,默默叹气——这球怕是撑不过今天训练了。
但总比木突然消沉要好。赤苇心里,只要木还能这么咋咋呼呼,就说明他状态没问题。
训练结束后,赤苇试着提起早上那几条短信,木却突然红了耳根,嘟囔着什么“狡猾的猫”,转身就跑了。赤苇无奈,只能掏出手机给黑尾发消息,问他到底怎么回事。黑尾只回了一句“嘘——男人间的秘密”,气得赤苇差点把手机摔了。
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赤苇揉了揉太阳穴,突然觉得自己交的朋友都不太正常。
接下来几个月,短信渐渐少了。赤苇和黑尾的交集,基本都是木拉着去打友谊赛,周末被硬拽去涩谷逛街。每次逛街木都会喊饿,然后一行人就拐到原宿去吃可丽饼——赤苇今年花在可丽饼上的钱,比过去十几年加起来都多。
逛街时黑尾话不多,就跟在后面,脸上挂着那副永远欠揍的笑,看着木拉着赤苇钻进一家又一家店。直到有一次黑尾把研磨也带来了,赤苇才算松了口气。终于有个安静的人能搭伴了,他和研磨坐在上吃冰淇淋,看着木在对面的饰品店疯跑,意外合拍。
某天早上赤苇被手机震醒,摸过来一看,是黑尾的短信:
「木生日下周,你准备礼物了?」
赤苇瞬间。木生日?他忘了!
guilt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赤苇坐在床上想了十分钟,脑子一片空白——送什么好?木好像什么都不缺,又好像什么都想要。他回了句“没,有建议吗?”,不到一秒黑尾就回复了:
「告诉我你们最近练的那个组合技,我就告诉你买什么。」
赤苇嗤笑一声。这家伙想套战术想疯了?他直接把手机扔到一边,认定黑尾在开玩笑。不就是个生日礼物吗?他自己去买就行。
当天下午赤苇就去了涩谷,把木常逛的店都转了一遍,结果空手而归。
第二天又去,还是没找到合适的。
直到木生日前一天,赤苇站在涩谷街头,看着手里空荡荡的购物袋,终于承认自己可能真的不太懂木。
他咬咬牙,给黑尾发了条消息,把那个组合技的细节写得含糊,连他自己都看不懂。黑尾秒回,发了一张压缩袖的图片,还有一串GPS坐标——涩谷站外的安德玛专卖店。
赤苇看着坐标,差点原地爆炸。
他上周至少路过那家店四次!
但最后还是买了。周二训练结束后,木拆开礼物的瞬间,眼睛亮得像灯泡。他一把抱住赤苇,嗓门大得整个体育馆都能听见:“赤苇!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
看着木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赤苇心里突然窜起一股热流,顺着血管往下滑,最后在胃里化成一团软乎乎的东西。他本来准备了一堆祝福的话,结果只憋出一句“生日快乐,谢谢你这一年的”,就转身跑了。
心脏在里跳得像要炸开,赤苇捂着胸口,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那天训练赤苇差点提前跑路。他的手像是不听使唤,连续三个球都抛短了。
“赤苇你今天怎么回事啊!”木蹲在网前,委屈巴巴地瞪着滚远的排球,“这球根本没法扣啊!”
赤苇用手撑着脸,疲惫地叹了口气。他根本没法集中注意力,木一笑他就心跳加速,喊他“好球”他就手抖——这还怎么训练?
“要不今天到这吧,木前辈,”赤苇试图劝他,“大家半小时前就走了,今天是你生日,家里人应该在等你……”
“不行!”木立刻跳起来,“生日就要多扣球!再练一小时!就一小时!”
赤苇无奈,只能继续。他强迫自己不去看木,却还是忍不住用偷瞄。都怪黑尾!赤苇在心里骂了一万遍,却打死也不敢把这件事告诉黑尾——那家伙要是知道了,指不定会怎么调侃他。
后来的友谊赛上,赤苇和木一起对着黑尾破口大骂。
“黑尾铁朗你这个骗子!”木指着对方场地跳脚,“你怎么知道我们的组合技!”
赤苇站在旁边,脸黑得像。他那天发的战术明明写得,黑尾还能看明白,直接把他们的杀招废了。最后 nekoma 轻松破解了他们一半的战术,把他们虐得惨不忍睹。
赤苇咬着牙,不得不承认——黑尾这家伙,确实有点东西。
福岛第一学年结束时,赤苇不得不承认,他和黑尾好像……成了朋友。
他还是不太喜欢黑尾那副算计人的样子(好吧,他承认自己还在为那场比赛的失利耿耿于怀),但至少黑尾对木是真心的。
只要木开心,好像也没那么难接受。赤苇看着场边木和黑尾勾肩搭背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
算了,就这样吧。
秋叶原的人流像潮水般涌过,喧嚣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刚到街口,影山和木就像脱缰的野马冲进了打折游戏店,只留下赤苇和黑尾两个大男人,百无聊赖地守在店外。
赤苇正盯着橱窗里闪烁的游戏海报发呆,突然听到黑尾用一种怪怪调的语气开口:“喂,你最近和木……没搞什么小动作吧?”
“没有。”赤苇心不在焉地插,还黏在店里,“就是上课训练那点事,能有什么。”
店里突然传来一声爆吼。
赤苇猛地回神,就见木在柜台前手舞足蹈,举着个封面皱巴巴的老游戏,活像打赢了世界杯似的得意。
今天的木难得穿得人模狗样——刚参加完表哥的,衬衫袖子随意卷到小臂,领口两颗扣子崩开,说是热得受不了。赤苇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他绷紧的手臂上,那线条分明的肌肉,是常年扣球练出来的。
赤苇的脸颊悄悄发烫。
他承认,自己对木的那点心思,已经藏了一个多月。可木这傻子,刚才明明看到他在看,还乐呵呵地挥手,没察觉。
赤苇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是吧?”黑尾的语气像吞了苍蝇,“你就这点出息?”
赤苇挑眉看他。
黑尾也跟着叹气,嘀咕道:“算了,至少比以前强点……”
“什么?”
黑尾只是哼了一声,那副弄玄虚的样子,赤苇早就习惯了——跟他掰扯根本没用。
傍晚分别时,黑尾突然拽了赤苇一把,压低声音说:“你欠我个人。”说完就拖着还在抗议的木跑了。
赤苇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有点哭笑不得。
他有时候真搞不懂黑尾。论性格,黑尾和木确实是一路人,可黑尾偶尔露出的那点算计,跟木的傻气不搭。这家伙到底怎么跟木成朋友的?
还有那个“”……赤苇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周末过去了,木和黑尾都没联系他。赤苇本来以为又是黑尾的恶作剧,也就没放在心上。
直到周一训练课。
赤苇拍了下木的肩膀想叫他,木像被烫到似的跳起来,怪叫一声。
赤苇愣住了。
木脸涨得通红,手忙脚乱地扯着衣角,语速快得像枪:“那个赤苇!我突然想起还有事要办!特别急!一步啊下次聊!”
说完就溜了。
休息时,赤苇忍不住问猿田:“木最近……是不是有点奇怪?”
两人正在外面接水,体育馆里还能听到木喊着要球的声音。猿田摸着下巴摇头:“上课倒还好。不过今天训练状态确实差,你看他接的那些球……”
赤苇点头。木今天失误了好几次,换作平时早就蔫了,可他没闹脾气,反而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这才更吓人。
训练结束时,更诡异的事发生了——木没像往常一样缠上来,求他多留半小时陪自己扣球。
赤苇扫了一圈体育馆,木不见了。
找木花了比预想更的时间。赤苇在操场上喊了半天,没人应,差点以为他提前走了。
最后,他在器材室找到了木。
木坐在女生体操垫上,手机在手里点来点去,发出哒哒的声音。
“木前辈?”赤苇推门进去,有点不敢相信,“大家都走了,你在这儿干什么?”
“哇!”木吓得手一抖,手机差点飞出去,赶紧死死抱在怀里。他不敢看赤苇,眼神飘来飘去:“我、我本来想帮你收拾器材的!就是……就是有点走神,你懂的吧?哈哈……”
木干笑着想溜,被赤苇叫住:“器材早就收好了,你回家吧。”
话音刚落,木的手机连续响了三声提示音。
赤苇眯眼:“是黑尾?”
“不是!”木像被踩了尾巴,“我真走了啊赤苇!明天见!”
说完,他几乎是逃出去的。
赤苇站在空荡荡的器材室,一头雾水。
接下来整整一周,木都躲着他。只要赤苇一靠近,他要么找借口跑掉,要么突然“想起”有急事。赤苇心里有点发闷,难道是自己哪里得罪他了?
不对。
赤苇猛地想起那天黑尾拽走木的场景——肯定是黑尾搞的鬼!
又熬了两天,赤苇实在忍不住了,主动给黑尾发了条信息:
【你把木搞坏了,赶紧修好。】
第二天早上,黑尾的回复来了,语气欠揍得很:
【耐心点,好饭不怕晚 :^】
体育馆的一盏盏熄灭,只剩下走廊尽头那盏昏黄的应急灯,把地板得忽明忽暗。
赤苇刚锁上器材室的门,肩上的带还没调整好,就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头也没回,声音里带着点无奈的叹息:“木前辈,您躲在门后二十分钟了。”
话音刚落,门后猛地蹦出个高大的身影。木太郎双手背在身后,耳朵尖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眼睛左瞟右瞟,就是不敢看赤苇。
赤苇停下动作,静静地看着他。
这家伙平时训练时嗓门比谁都大,扣球前的吆喝能震得体育馆顶棚发颤,现在却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咬着下唇,手指还在裤缝上紧张地蹭来蹭去。
赤苇心里咯噔一下——木前辈这副模样,多半是又了什么篓子。
“您该不会……又把教练的战术板画满了猫头鹰吧?”他试探着问。
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一股温热的力量攥住。
赤苇猛地抬头,撞进木亮得惊人的琥珀色眼眸里。对方掌心的温度烫得吓人,指上常年扣球磨出的茧子蹭过他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赤苇——!”木深吸一口气,脸颊红得快要滴血,连耳尖都在微微发烫,“我、我有话跟你说!”
赤苇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看着木前辈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利索的样子,看着对方眼中毫不掩饰的与,心里某个角落突然软得一塌糊涂。
“我……”木咽了口唾沫,声音陡然拔高,又猛地压低,“我喜欢你!——级喜欢!从你第一次给我递毛巾的时候就喜欢了!所以、所以你要不要和我……”
后面的话淹没在赤苇突然绽开的笑容里。
赤苇看着眼前这个笨拙又真诚的大男孩,感觉心脏像是被泡在温水里,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他反手握住木的手,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好啊,木前辈。”
“哎?”木猛地睁大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
赤苇忍不住笑出了声,踮起脚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我说,我愿意。”
下一秒,他整个人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木的笑声震得他耳膜发疼,却又该死的好听。对方抱着他原地转了个圈,得像个拿到新的孩子。
“太好了——!”木的声音里满是雀跃,“赤苇愿意和我在一起了!”
回去的路上,木一直牵着赤苇的手,手指紧紧扣着,像是怕他跑掉似的。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一对分不开的连体婴。
直到躺在床上,赤苇还觉得手心发烫。他摸出手机,犹豫了一下,给黑尾铁朗发了条消息:【我好像……和木前辈在一起了。】
消息发出去不到十秒,手机就震动起来。
一张——两只圆滚滚的橘猫挤在一个猫窝里,睡得正香,尾巴还缠在一起。
紧接着,是一连串的消息轰炸:
【他妈的终于!!!】
【我跟你说,木那家伙喜欢你快一年了!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赤苇今天又帮我整理笔记了’‘赤苇的传球准的’,烦都烦死我了!】
【你们俩真是绝——绝的迟钝!没有我你们是不是打算暗恋到毕业啊?】
【(小声)还是挺开心的。】
【(理直气壮)对了,你欠我一顿烤肉!是最贵的那家!】
赤苇看着手机屏幕,忍不住笑了。他侧过身,看着窗外皎洁的,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是木前辈发来的消息:【赤苇赤苇!明天早上要不要一起去吃豚骨拉面?我知道有家好吃的店!】
后面还跟着一个蹦蹦跳跳的猫头鹰。
赤苇指尖微动,回复道:【好啊,前辈。】
窗外的洒进来,落在他脸上,映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这个夜晚,好像比往常都要温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