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学期的第一天，天还冷得像没解冻的冰块。
影山拖着灌了的往教室走，脚下的薄冰咯吱作响。他裹紧那件洗得发白的绿色围巾，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没劲。
真他妈没劲。
比起秋天开学时的新鲜感，春学期简直像块嚼烂的口香糖。新年派对的劲早过了，剩下的只有宿醉般的疲惫。影山盯着手机屏幕，第三次确认时间——七点四。
还有十四分钟，他的早课就要开始了。
唯一支撑他走下去的，是手里那杯热咖啡。刚买的，还冒着热气，咖啡因正一点点唤醒他麻木的神经。影山闭着眼抿了一口，苦涩的香气漫开，他舒服地叹了口气。
“撑过这学期就好……”他低声嘟囔。
话音刚落，眼角突然瞥见一团亮橙色的东西冲过来。
太快了。
快得影山的反射神经根本来不及反应。
“小心冰——！”
他的警告卡在喉咙里，下一秒，那团橙色就结结实实地撞在他身上。
热咖啡“哗啦”泼了他一身。
滚烫的液体顺着衬衫往下流，浸湿了毛衣，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影山僵在原地，低头看着胸前那片深色的污渍，又抬头看向罪魁祸首。
是个男生。
头发乱得像鸡窝，颜色亮得晃眼，此刻正跌坐在地上，一脸惊恐。
“对、对不起！”男生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语无伦次，“我没看到……地上有冰，我滑了一下……”
他的视线扫过影山胸前的咖啡渍，咽了口唾沫，语气更了：“那个……我赔你件新的？请你喝咖啡？”
影山的火气“噌”地冒上来。
这小子毁了他的咖啡，还弄湿了他唯一一件干净的毛衣。现在离上课只剩十分钟，他得顶着一身咖啡味进教室？
“你他妈没长眼睛？”影山咬着牙，声音冷得像冰，“地上有冰不会走？”
男生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却又突然瞪圆了眼睛，不服气地回嘴：“我本来想请你喝咖啡赔罪的！你怎么这么凶！”
“我凭什么要喝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蠢货的咖啡？”影山的耐心彻底耗尽，“滚远点。”
“我叫日向翔——”
“谁管你叫什么。”
影山一把推开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直到冲进四号教学楼的卫生间，他才停下脚步。镜子里的自己狼狈得像只落汤鸡，胸前的咖啡渍黑糊糊的，味道浓得呛人。影山咬着牙，用力搓洗那片污渍，可咖啡已经渗进了毛衣纤维里。
“操。”
他猛地脱下毛衣，团成一团塞进。幸好里面的T恤没沾到多少，只有淡淡的咖啡味。
只能这样了。
他迟到了两分钟，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影山找了个后排的空位坐下，刚喘口气，就听见前排两个女生的窃窃私语。
“你闻到了吗？好像是咖啡味……”
影山的脸“唰”地红了，把头埋在桌子上。
今天真是倒霉透顶。
没喝到咖啡，还得顶着一身咖啡味上课。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上辈子缺德事做太多，这辈子才这么倒霉。
讲台上的老师开始说话了。影山勉强抬起头，听着武田老师念课程大纲。那些“课堂纪律”“作业要求”听得他昏昏欲睡，眼皮越来越沉。
就在这时，教室门“砰”地被推开。
一团熟悉的亮橙色探了进来。
“对不起！我迷路了！”
影山的瞌睡虫瞬间跑了。
是那个蠢货。
武田老师倒是和善，笑着递过去一份大纲：“，第一天迷路很正常。后排还有个空位。”
日向翔挠着头，一脸窘迫地往里走。他的眼睛滴溜溜转着，直到看见影山，才猛地僵住。
“是、是你？”他瞪大眼睛，像只受惊的，生怕影山当场揍他。
影山翻了个白眼。
“不然呢？”
接下来的课，影山试图忽略身边的人，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日向翔就像屁股上长了钉子，坐不住就算了，还不停用敲桌子，也晃个不停。影山甚至看见他偷偷摸出手机，玩起了弱智小游戏。
这家伙绝对是个白痴。
好不容易等到武田老师提前下课，影山立刻起身，迈开，恨不得一步跨回宿舍换衣服。
刚走出教学楼，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喂！等等我！”
影山停下脚步，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你还想干什么？今天还没烦够我？”
他低头看着日向翔——这家伙比他矮这么多。日向翔仰着头，脸上带着倔强的，眼睛亮晶晶的。
“我请你喝咖啡！”
“不喝。”
日向翔的嘴张成了O型：“什么？‘不喝’是什么意思？”
影山转身就走，可日向翔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他。
“字面意思。你是笨蛋吗？”
“谁会拒绝的咖啡啊！”日向翔急得脸都红了，“你这人怎么回事？”
“我。”影山面无地回头，“像你这种笨手笨脚的蠢货请的咖啡。”
身旁突然空了一块。
影山刚一回头，就看见日向僵在原地。
“你真是个混蛋。”
对方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今天是晴天”，仿佛“影山是混蛋”这件事，和“天空是蓝色”一样天经地义。
这话像根针，轻轻扎在影山心上。但他脸上没露半分，硬邦邦地转过身。
“听多了。”他低声嘟囔，“别烦我。”
冷风刮过裸露的手臂，起了层鸡皮疙瘩。他加快脚步，庆幸那家伙没跟上来。
影山越想越气——这世上明明有月岛萤这种极品混蛋，凭什么自己要被骂？
月岛萤简直是“混蛋”的活招牌。当室友唯一的好处，就是那家伙对他漠不。大部分时间都戴着耳机，只有开口时才会引爆矛盾。
“你穿的什么鬼东西？”月岛皱着眉，像看见脏东西。
“衣服。”
“蠢死了。”
“闭嘴，月岛。”
***
“哇，你看起来像坨屎。”
“我不舒服，月岛，抱歉没达到你的审美标准。”
“还是像坨屎。”
***
“数学测验考得怎么样？”月岛语气里带着假惺惺的好奇。
“不及格。”
“呵，真废物，影山。”
***
影山一推开门就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月岛斜睨他一眼，眼神像在看智障。“我住这儿。”
“我知道！”影山把毛衣往脏衣篮里一扔，扒拉着地上堆的外套，“我问的是现在！”
“下午才有课……你身上怎么一股咖啡味？”月岛嫌弃地皱鼻子。
“早上被个蠢货撞了！”影山猛地套上乌野大学的卫衣，“咖啡洒了一身。”
“谁？”
“不认识。矮个子，橙色头发像一星期没梳，蠢死了。”一想到那家伙，影山火气又上来了。
“日向？”月岛盯着电脑屏幕，头都没抬。
影山愣住。“……好像是这个名字。你认识？”
“山口的朋友，不熟。”
他沉默点头，心里犯嘀咕——怎么从没见过这家伙？“你还知道他什么？”
月岛 sigh 一声，突然转过来。“精力过剩，成绩和你一样烂。你这么干嘛？”
“我没有！”影山吼回去，“随便问问！”他狠狠背上。
“急什么？我只是问问。”
“我没急，是你烦！”
“你才烦。”
影山翻了个白眼，摔门而去。
接下来的一天平平淡淡，正合影山心意。他低着头，尽量把自己融进灰蒙蒙的天色里，连路过常去的咖啡店都绕着走——怕再撞见那家伙。
早上就精力旺盛的疯子，他实在理解不了。影山自己每天起床都要挣扎半小时，有时连蛋白棒都懒得吃。
带着黑眼圈和空肚子，影山溜进最后一节课，坐后排。他把帽一拉，避开周围的——开学第一天，大家都在模作样，只有他像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
统计学教授讲得比安眠药还催眠。影山盯着教授头上明显的假发套，眼皮越来越沉。
“这学期我们从小组作业开始。”
影山猛地抬头。
搞什么？他最讨厌小组作业！依赖别人，不如自己单干——反正人都是靠不住的，永远都是。
“三人一组。”教授开始念名单。
影山的组员是个叫黑尾的家伙，头发乱得像2007年的乐队成员。黑尾搭着旁边矮个子的肩膀，笑得一脸欠揍。
“喂，研磨……”
“别想让我替你做，”矮个子面无，“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黑尾笑容僵住。“我没有——”
“你有。”研磨抬头盯着他。两人对视几秒，黑尾突然脸红，讪讪地收回手。
影山看得。
“那个……”影山开口，“我还有事，能不能定……”——他只想回宿舍睡觉，把今天翻篇。
“周五中午图书馆见？”研磨声音很小，影山得凑过去才能。
“行。”影山耸耸肩，跟这对奇怪的组合道别。他们是朋友？还是只是认识？鬼知道。
他现在唯一确定的是——回宿舍第一件事，就是睡个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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