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向翔阳是被什么弄醒的？
可能是隔壁床一年级学弟的梦话，也可能是山口偷偷踹过来的一脚，更可能是这破民宿里挤了整个乌野排球部，热得人根本没法睡踏实。
但他一睁眼就知道，这觉是彻底醒透了。
坐起身揉了揉眼睛，他下意识扫向旁边的床位——空的。
不是山口那个流着口水的家伙，是影山飞雄的铺。
那家伙起这么早？
日向轻手轻脚爬起来，没穿鞋就溜出了房间。民宿就在海边，穿鞋进去还得刷沙子，麻烦死了。他小心翼翼带上门，生怕吵醒睡在门口的月岛，那家伙要是被吵醒，能念叨到明天早上。
结果刚踏出房门，日向就僵住了。
影山飞雄坐在木质门廊上，悬在栏杆外。他穿着和日向一样的短裤T恤，裸露的皮肤被晨曦染成暖金色，整个人像在。
日向喉咙发紧。
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影山前辈早上好”，却没敢说出口。
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高一的时候，他只要语气稍微不对，影山的手就会住他的头发；高二时，那家伙的头发动作变得奇怪起来，有时候甚至带着点……敷衍？到了高三，影山好像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再也没过他的头发。
日向有点怀念。
至少那时候不用像现在这样，对着放松的影山手足无措。
他盯着影山仰起的脖颈，看着对方任由洒在脸上，突然觉得很别扭。影山这家伙，会这么认真地享受排球之外的东西？他靠在手上听海浪的样子，也太放松了吧？
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打破了海风和浪涛的声音。日向捂住肚子，已经晚了——影山转过头，正好撞见他偷看。
日向做好了被骂的准备，结果影山也愣在那里，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
“影山前辈早上好！”日向硬着头皮喊出来，声音亮得过分，连自己都觉得假。他搜肠刮肚想找个话题，脑袋里却一片空白。
“我去跑步了！再见！”
日向转身冲下木台阶，脚踩进沙子里，头也不回地往海边跑。他能想象自己刚才的样子有多蠢——偷看被抓，还落荒而逃，简直丢死人了。
心里的烦躁压不住，他突然对着大海吼了一声：“啊——！”
“吵死了！”身后传来影山的声音。
日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他追上来了，索性喊得更大声。
“别叫了！”
影山的吼声让日向心里的什么东西突然松了。
没这样了？影山像以前那样追着他喊，好像下一秒就要扑过来把他按在地上。这种幼稚的事，高三生早就不该做了吧？
但现在没人醒着。
日向跑得更快，喊得更凶。
结果影山真的扑过来了。
两人一起摔进沙子里，日向勉强用手臂撑住脸，还是吃了一嘴沙子。影山半压在他身上，眉头皱得紧紧的。
“你发什么神经？”
“现在？没发神经啊。”日向吐着沙子，把脸埋进沙里叹气。心里突然涌上一股的，像是怀念，又像是失落。
影山现在对他很好，他们甚至算得上朋友了。
可为什么影山从他身上起来时，他会觉得难过？为什么看着影山困惑的眼神，自己也跟着迷茫？
“不是要跑步吗？”影山拍了拍膝盖上的沙子。
“嗯。”日向任由影山把他拉起来。
当天下午三点，月岛已经不是唯一一个抱怨影山强制加练沙滩排球的人了。连日向都看出来，一二年级的学弟们已经累得快站不住了，山口终于站出来叫停了训练。
有几个一年级的学弟还想继续打，那股不要命的劲儿，像极了当年的自己。但山口没给他们机会。
日向突然有点怀念高一的时候——那时候可以肆无忌惮地疯，不用顾及什么“学长形象”。要是只有高三的几个人，他肯定会打到吐为止，但现在不行。他知道自己的会带动，可不能把大家都累进医院。
不过，也能用来干别的。
“游泳啦！”日向脱掉T恤，大喊着冲进海里。身后传来学弟们的叫声，至少一半人跟着他跳了进来。他游到深水区浮出水面，看着大家在水区泼水打闹，笑着转头找影山。
影山还站在沙滩上，没动。
“磨磨蹭蹭干什么呢？”
日向孝宏的吼声炸响在耳边，像颗小炸弹点着了影山飞雄的动作。少年猛地扯掉T恤，三步并作两步扎进水里，起的水花稀稀拉拉——显然是被二年级的学长们泼怕了。
影山在学弟面前总放不开。不像对自己，这家伙训人的时候嘴比刀子还利，可对着低年级的小孩，却总是小心翼翼的。
简直像个怪胎一样体贴。日向皱着眉想，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还好，那家伙骨子里的强迫症还在。非拉着泡在水里练排球，一练就是大半天，总算还有点以前的影子。日向游过去站稳，猛地朝影山那边甩了个大水花。影山回泼的力道软得像棉花，日向却不依不饶。
“进鼻子里！进鼻子里！”他低声念叨着，一下比一下泼得狠。终于，影山被惹毛了——那熟悉的、带着点暴躁的反应，让日向心里莫名一暖。
影山黑着脸逼近，大手一伸就攥住日向的胳膊，把他的举过头顶按在水里。
两人同时僵住。
影山的掌心滚烫，箍得日向发疼。刚才的嬉闹声还在耳边，日向的心跳却突然乱了节奏。影山眼里的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茫然的惊讶。下一秒，他像触电般松开手，仿佛日向的皮肤烫得能烧穿他的掌心。
“你耍赖！”日向的声音有点发颤，却不是因为生气，“我才是泼水大王！”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什么鬼称呼？日向赶紧把头埋进水里，转身往沙滩游去，心里反复骂自己——丢人！
他蹲下来和谷地仁花堆沙堡，旁边还跟着个新来的一年级生，长得跟田中龙之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日向拼命转移注意力，告诉自己别再想刚才的事。
一定是天气太热了。早上他就盯着影山看了好半天，海风都没吹散那股奇怪的感觉。
海边的空气黏糊糊的，像裹了层湿棉花。日向刚把沙堡的塔楼堆好，一阵浪打来，塔楼“哗啦”塌了一半。他正蹲在地上修补，月岛萤的声音远远传来：“都过来帮忙！乌老师和武田老师在准备晚饭了！”
谷地早就跑回民宿了，水里还泡着一半队员。影山游得老远，还在不知疲倦地扑——这家伙什么时候都改不了训练狂的。远处的人影挥了挥手，表示听见了。
大家陆续上岸往民宿走，日向却蹲在原地没动，眼睛盯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
影山游了半天，终于踩稳了沙滩。海浪推着他的，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晃晃。日向的不由自主地扫过他的脸、他的胸膛，最后落在紧紧贴在上的泳裤上。
这家伙不打排球的时候，身体这么……结实？
日向猛地回神，正好对上影山的眼睛。
一天，被抓两次。
“看什么？”影山的声音硬邦邦的，肩膀绷得像块铁板。
日向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你游到哪儿去了？”
影山不耐烦地摆手：“就那边。十分钟？二十分钟？谁记这个。”
日向望向海面：“我能游得更远。”
“我也能，但这不是重点。”
要是以前，这句话足够点燃两人的战火——肯定会立刻冲回水里比个高低。日向却莫名叹了口气。
“又怎么了？”影山追问。日向瞥见他肩膀上泛着淡淡的粉红，“到底怎么了？”
“你晒伤了。”日向赶紧错开。他才不想跟影山解释叹气的原因——难道要说“我怀念以前跟你吵架的日子”？还是“我不知道怎么跟你当朋友”？他喜欢看影山被逗得跳脚的样子，可最近却总提不起劲。
“哦。”影山应了一声，没下文了。
“我民宿的有晒后修复。”日向站起来拍掉身上的沙子，转身就走。没想到影山还站在原地，“干嘛？”
“要比赛吗？”影山突然开口。
“啊？”
“刚才你说能游更远的时候。”影山犹豫着挪了两步，走到日向身边。他的……有点不确定，还有点小心翼翼。
这家伙连对自己都开始体贴了？
日向一拳捶在他胳膊上，咧嘴笑了：“下次吧！不过你说得对，现在不是时候。”
可对自己来说，“时候”到底是什么？
只有排球吗？像月岛说的那样，脑子里除了排球不下别的？日向心里却空了一块，被某种的东西填满——让他忍不住盯着影山，想问为什么，想问如果，如果……
这些问题刚冒头就被他掐断。他不敢想答案，只知道它们总在某个瞬间突然冒出来。
“我们已经是三年级了。”日向突然说。把心里反复盘旋的话讲出来，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很快又会变成一年级。”
日向猛地抬头。影山的声音里带着点他从未听过的然。他想影山的，可那转得太快，像被风吹散的云。
“很快又会变成一年级”——听起来，影山是在说他们会一起变成一年级。在大学里。
“前提是我们能考上大学。”日向的声音沉了下去。影山点点头，眼神却很坚定。他们的队伍从低谷爬起来，现在势头正猛，拿到名校的邀请券绝非空想。如果今年能再进大赛，甚至……赢下冠军……
“走吧。”影山迈开步子。日向跟在他身边，脑袋垂得低低的。
他忍不住想，明年的今天，他们会在哪里？还会像现在这样，并肩走着吗？
夜风吹不进闷热的木屋，空气像块湿毯子，等所有人躺下就沉下来压在身上。日向蜷缩在褥子上，把眼睛闭得死紧。
睡啊。
今天晒了太阳、练了球、吃了撑肚子的烤肉，按理说沾枕就能着。
额头发痒。
他忍了几秒——痒劲总会过去的，别在意，别——
手刚抬起来要拍，眼睛猛地睁开。
影山就蹲在他褥子边，黑沉沉的眼睛正盯着他。
“变态影山！”日向倒抽一口冷气往后缩，“你干嘛？！”
影山飞快眨了眨眼：“没干嘛。”
“你盯着我睡觉！”
“你醒着就不算。”影山的声音压得很低，像蚊子叫。
“所以你刚才就是在盯？”
“盯什么？”
“盯我啊！”
“我只是睁着眼想。”
“我也经常这样！”隔壁铺的二年级学长突然搭话，有人跟着嗤笑一声。日向这才想起自己在哪——合宿的木屋里挤着十几个队友。影山赶紧移开视线，反倒是日向盯着他的侧脸看。洒在影山喉结上，把他小麦色的皮肤衬得又白又滑。
日向脑子里突然蹦出个念头——亲一下这里会是什么感觉？就亲在他跳动的脉搏上。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他猛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背后是睡得四仰叉的山口，得很。可后背却莫名发烫，像是影山身上的热气隔着褥子都能传过来。
这太离谱了。
比想象亲影山还离谱。
第二天日向醒得比鸡早，旁边的褥子空着。他轻手轻脚溜出木屋，果然看见昨天那个熟悉的背影——影山坐在门廊台阶上，只是今天肩膀塌着，双手耷拉在膝盖间。脚还晃悠着悬在台阶外，可昨天那种享受的没了。
日向大咧咧走过去，用肩膀撞了他好几下才坐下。
“早。”影山开口，没骂他。那沙哑的嗓音像砂纸磨过木头，日向心里莫名记了下来——这是影山一天没跟人说话的声音。
“早。”日向抬头瞪着刚冒头的太阳。昨晚的躁动还没消，那个荒唐的念头更是挥之不去。他本以为睡一觉就能忘，找个理由糊弄过去，结果两样都没做到。身体里像揣了只，又又饿，连骨头缝里都发痒。
太折磨人了。
两人沉默坐着，日向的瞪视渐渐变成了发呆——太阳晃得他眼睛里是彩色。不知过了，他发现影山一动不动，而且根本没看日出。
日向偏过头，看见影山又在盯着他。
这次他没问，直接转开了脸。
又是泡在沙滩上的一天。练球变成玩闹，玩闹变成晚饭。日向浑身累得像灌了——但他哪天不累？累是常态，不正常的是藏在疲惫底下的躁动。今天他扣球成功率破了纪录，可那股子想跑、想跳、想伸手抓星星的冲动，半点没减。他就是想够，够什么都行，只要能把这股劲发泄出去——
“砰”一声，他把脸砸在收拾干净的 picnic 桌上。晚饭散了，队友们都往木屋走，一个个累得直晃。可日向觉得自己今晚可能要睁眼到天亮。
“你没事吧？”
日向抬头，山口站在旁边，脑袋歪着。他脸上的雀斑比来的时候更密，皮肤也晒得更黑了。
“山口。”日向干巴巴地喊了一声。现在山口是他朋友，跟影山一样。连月岛都是——虽然月岛死不承认，还总躲他的击掌，但日向总能强行把巴掌拍上去。
“嗯？”山口笑出一口气，“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队里有人要讲鬼了。”
日向往木屋那边瞟了一眼。换作去年，他肯定挤在最前面。可现在他坐不住，连听个完整的耐心都没有。
“那你怎么出来了？”日向咧嘴笑，压低声音，“怕了？”
“我是来看看你。”山口的回答出乎他意料，“影山也不见了，我以为你们俩在一起。没吵架吧？”
“没有啊。”日向愣了——影山去哪了？他只记得影山刚才还在说要吃，难道是去便利店买了？
“我去找他！”日向“”地跳起来。山口吓了一跳。
“别、别迷路！天快黑了！”
本来就黑了。太阳早躲到西边山后头，星星都冒出来了。海风把他的T恤吹得鼓鼓的。
“知道啦！”日向挥挥手，沿着小路往跑。24小时便利店离这步行五分钟，路边是树。平时走惯的路，今晚却像撒了魔法粉。还是说，是因为他知道影山可能在那边，身体里的躁动才一个劲往那边拽？
不对，肯定是夜风的问题……
跑了三分钟，日向突然停住脚。
影山说不定只是去海边散步了呢？这条路除了便利店，什么都没有啊。
那股子冲劲瞬间泄了，他站在树影里，海风突然变得凉飕飕的。
日向翔阳踢着路边的小石子，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他该怎么办？
直接冲上去找影山？告诉他自己最近有多不对劲？说他好像……好像喜欢上他了？
可他真的喜欢吗？
下影山那泛着冷白的脖颈、微微仰起的下颌线——
日向猛地攥紧拳头。
是，他确定。
可为什么？
明明只是并肩作战的默契，是彼此依赖的信任，是两年如一日的熟悉……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变成了只要半天碰不到影山，心脏就像要炸开一样的焦躁？
脚步机械地往前挪着，他想起答应山口要帮忙找影山的事。这家伙放着训练不管，跑哪儿去了？
头顶树枝缝隙漏下细碎的，脚下的路坑坑洼洼，虫鸣吵得人耳朵发疼，连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被盖了过去。
突然，前方路灯下的一道身影让日向瞳孔骤缩。
是影山！
那家伙低着头，脚步沉得像灌了，一只手还拎着个便利店塑料袋。看到他的瞬间，日向心里莫名涌起一股窃喜——就像猜中了谜题答案，理应得到奖励似的。
更让他心跳加速的是，影山看到他时，脚步猛地顿住，像被钉在了原地。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日向心里的声音在叫嚣。
影山那瞬间的停滞，是不是也在等他？
反应过来的是影山，他没说话，只是继续往前走。日向的心脏却像被人攥住，疯狂跳动起来。
、晚风、虫鸣、破旧的路、昏黄的路灯……所有感官都在叫嚣，日向却不想逃避。他贪恋此刻这浑身发麻的悸动，直到影山在他面前站定，低头看着他。
日向深吸一口气，伸手从影山没反抗的手里拿过塑料袋，轻轻放在地上。站直身体时，他迎上了影山的。
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好像藏着什么东西，让日向的五脏都跟着发颤。他咽了口唾沫——这里不是宫城，没有排球部的喧嚣，只有他们两个人。是不是离开乌野，连他们之间的平衡都跟着歪了？
他抓住影山的手，低头看着他的掌心。
影山的呼吸明显顿了顿，然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两人的视线再次交汇。日向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就算有再多的海风，也填不满他紧缩的肺。可他瞥见影山的胸膛也在剧烈起伏，心里的竟奇异地淡了些。
他松开影山的手，指尖顺着对方的T恤下摆钻了进去。粗粝的指蹭过影山紧实的，日向地看到影山的睫毛颤了颤，眼睛闭上了一瞬，呼吸也跟着粗重起来。
为什么影山不反抗？为什么不骂他「呆子」？以前他只要稍微越界，这家伙肯定会炸毛的！
日向突然没了底气，猛地收回手。
这种沉默的影山，他太陌生了。
「你买了什么？」他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指尖还残留着对方皮肤的温度，烫得吓人。
「冰淇淋。」
「不是吗？」
「是冰淇淋。」
日向瞥到影山的手在身侧攥了又松。「会化的。」他捡起塑料袋，转身往海边走。影山没说什么，只是默默跟了上来。
一路无话。塑料袋的窸窣声混在虫鸣里，日向的神经却绷得像弓弦。他忍不住回想刚才摸到的皮肤，想象着再用掌心贴上去，影山会不会再次发出那样的轻颤——他会的吧？现在的影山，好像什么都能答应他。
可这不对。以前都是他拖着影山往前跑，可这次不一样……这根本不是他能随便拉扯的节奏。
回到海边，日向把袋子递还给影山。影山接过，从里面掏出一根推筒冰淇淋，递到他面前。
「嗯？给我的？」日向愣住。
「买了两个。」
「你要吃两个？」
影山皱起眉：「不是，一个给你。」
「你本来要拿给我的？」
「嗯。」两人走到最近的坐下，影山的声音低了些，「我以为你会开心。」
他自己也拿出一根冰淇淋，撕开。日向跟着动作，心里的还没散去。
「我没不开心啊……」日向含着冰淇淋嘟囔，的草莓味在嘴里散开。
影山耸耸肩，没说话。
沉默再次笼罩下来，熟悉却又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两年了，他知道怎么激怒影山，知道怎么让他笑，知道他想要什么时，会露出那种像便秘一样的。
可他不知道的，好像更多。多到让他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影山。」
「嗯？」影山侧过头。
「一切都变了。」日向把蜷到上，抱住膝盖。冰淇淋已经吃完了，嘴里还留着冰凉的余味。
「嗯。」
日向偷偷瞥他：「你不怕吗？」
影山的落在自己交握的手上，声音轻得像海风：「有点。」
「我也怕……一点点。」
影山没再说话，只是低头舔了舔冰淇淋的边缘。
日向看着他的侧脸，心里那团乱糟糟的，好像突然有了个出口。
原来，不安的不止他一个。
“不止是未来的事。”
日向翔阳的声音在海风里飘着，没等影山飞雄开口，他已经迎上了对方的视线。
刚才那阵诡异的沉默还堵在喉咙口，可更多画面却在脑子里炸开——赛场上的并肩冲锋，训练馆里挥汗如雨的日夜，赢球时吼到破音的狂喜，输球后闷在更衣室里的死寂。
每一个瞬间，都有影山飞雄。
这家伙就像自己的，像做俯卧撑时咯吱响的手肘，早成了身体的一部分。
可一想到四月来临，他们就要分道扬镳，日向翔阳就觉得心脏被攥紧了。
凭什么？
“你不该害怕的。”
影山飞雄突然开口，耳根却红得发烫，说完就别过脸去。海风掀动他额前的碎发，露出紧抿的唇线。
“我们……没什么……”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发颤，“你就当没听见。我们都当没听见就好。”
“当没听见什么？”
日向翔阳皱起眉。影山飞雄这遮遮掩掩的样子太反常了，就像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他才不要当没听见——除了作业和门禁，他什么都不想忽略！
“我的。”
影山飞雄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叫，却精准扎进日向翔阳的耳朵里。
我的？
日向翔阳猛地睁大眼睛。
原来这些天的别扭、沉默，甚至几个月来若有若无的拉扯，都是因为这个？影山飞雄……喜欢他？
而且看这架势，对方还憋了，到快要认命了？
日向翔阳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突突直跳。可下一秒，一个可怕的念头冒出来——如果影山飞雄的喜欢给了别人，他受得了吗？
“了？”他脱口而出，只想知道自己比这家伙晚了才反应过来。
“。”影山飞雄耸耸肩，耳朵尖红得要滴血，“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日向翔阳差点跳起来。
这家伙能把这种躁动憋几个月甚至几年？他自己才刚意识到，就已经坐不住了！
他一把拨开影山飞雄放在上的手，跨坐在对方两侧。两人视线平齐，影山飞雄终于没法逃避了。
“我不想当没听见。”日向翔阳攥紧影山飞雄的衣角，声音压得很低，“不管是你的，还是我的。”
他飞快扫了眼海滩——空无一人，太好了。要是被别人看见他骑在影山飞雄身上，肯定会被笑掉大牙。
可……好像也没那么丢人。
身体里的血液烧得滚烫，满脑子都是影山飞雄身上的温度，那双写满的眼睛，还有偷偷攥住他短裤下摆的手。
“你……你干什么？”
影山飞雄的脸皱成一团，活像便秘三天的样子——日向翔阳太熟悉了，每次这家伙想要什么却不敢说时，都是这副德性。
他抬手捧住影山飞雄的脸，指尖蹭到对方发烫的皮肤。
“笨蛋飞雄。”日向翔阳的声音发颤，心脏快跳出，“我喜欢你，喜欢到疯掉了。我不想不知道。”
影山飞雄喉结滚动，半天只挤出一个字：“哦。”
日向翔阳差点被气笑，掌心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那你呢？”
“我？我怎么了？”
影山飞雄还在糊涂！日向翔阳松开手抱臂后退，把冰凉的手心塞进——他怕自己忍不住扑上去，可身体里的燥热根本压不住。
他想摸遍影山飞雄的每一寸皮肤，想把脸埋进对方颈窝，可他连初吻都没有，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你现在又在干什么？”影山飞雄好奇地盯着他。
“看不出来吗？”日向翔阳没好气地说。
“手冷？”影山飞雄突然伸手，把他的手从里拽出来，用自己的大手裹住。
掌心的温度烫得日向翔阳浑身发麻，明明自己的手一点都不冷！这家伙的手怎么能这么暖和？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手！
他靠在背上，盯着影山飞雄泛红的脸，心里像灌了蜜。
“你喜欢我~”日向翔阳拖长调子，像只偷的猫。
影山飞雄的脸“唰”地红到脖子根，眉头紧锁着别过脸：“啰嗦！”
“那你是不是因为喜欢我，才不再揪我头发了？”日向翔阳得寸进尺，伸手戳了戳对方的脸颊。
影山飞雄猛地抬头：“什么？”愣了两秒又低下头，“……可能吧。以前总忍不住碰你。”
他那副窘迫的样子让日向翔阳有点——自己不是来取笑他的啊！
“你想碰就碰啊！我不介意！”
影山飞雄的脸更红了，掌心烫得能鸡蛋。日向翔阳以为他被噎住了，直到海浪拍岸的声音响了足足一分钟，对方才哑着嗓子开口。
“你总是在进步。”
这算什么啊！日向翔阳翻了个白眼，却看见影山飞雄的眼神亮得吓人。
“别让我拖你。”
“拖我？”日向翔阳歪着头凑近，鼻尖差点碰到对方的，“你是说以前那次？因为你不想尝试新战术，我们大吵一架？”
影山飞雄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你早就变了啊！”
日向翔阳反握住影山飞雄的手，指尖扣进对方的指缝。影山飞雄想躲，却被他死死盯着。
“你自己知道的，对不对？”
海风卷着咸扑过来，两人的影子在夕阳下拉得很长，紧紧缠在一起。
影山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滩的边缘，声音低得像蚊子叫：“不是……我还是想让你依赖我。以前想要的那些，现在也一样想要。”
日向抿紧了嘴唇。
依赖？他怎么可能不依赖影山？
这两年多来，他几乎把精力都扑在和影山的上。从球场上的每一次传球，到训练后的每一次复盘，他早就习惯了那个总是板着脸的搭档。这种默契，早就刻进骨子里了。
“我不会拖你的。”日向脱口而出，这话一半是说给影山听，一半是说给自己。他知道影山最在意这个，但心里更想说——你根本就不会让我拖啊。
可他没敢说。
万一影山觉得他太轻浮怎么办？
日向猛地站起身，背对着影山走向海边。咸湿的海风卷着浪花拍上岸，冰凉的水汽扑在脸上，让他混乱的心绪稍微平静了些。他抱臂站在礁石旁，脑海里却是这几天的画面：影山偷偷看他的眼神，训练时的脚步，还有刚才在沙滩上，影山任由他触碰的样子……
如果影山也喜欢他呢？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日向的脸就烧得发烫。他想起昨天影山从海里出来的样子——水珠顺着肌肉线条往下滑，在他湿透的头发上，亮得晃眼。那一刻，日向的心跳差点停了。
还有刚才，影山为什么不躲开他的手？是海风太温柔，还是星空太浪漫，让他也乱了分寸？
“日向。”
身后传来影山的声音。
日向回头，看到影山已经收拾好了他们吃剩的零食袋，正站在沙滩旁，耳朵尖红得像熟透的虾子。
“干嘛？”日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影山把手插进裤，脚尖踢了踢沙子，半天憋出一句：“要不要……赛跑？”
日向愣了三秒，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
“哈？你说什么？现在？”他笑得直不起，眼泪都快出来了——这家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我怎么知道！”影山急了，声音比平时高了，“昨天没跑成你不是很失落吗？我以为你想跑……”
日向止住笑，环顾四周。
深夜的海滩空无一人，只有海浪声和风声。的沙子踩上去软软的，要是脚跑起来，肯定能感受到每一步陷下去的质感。
他脱掉运动鞋，袜子随手塞进口袋。影山看到他的动作，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脱了鞋。
两人赤脚站在沙滩上，海风掀起他们的衣角，头发被吹得。
四目相对的瞬间，日向突然往前冲了出去。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影山跟上来了。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熟悉的压迫感。日向咬紧加速，虽然没喊出来，但心里的快要溢出来了——这次不是因为比赛，而是因为身边有影山。
他忍不住笑出声，结果影山突然从旁边了过去。
“喂！你不防水！”日向瞪大眼睛，毫不犹豫地伸手抓住了影山的衣角。
“松手！日向！”影山挣扎着，却被日向拽得一个趔趄。两人扭打在一起，最后“扑通”一声摔在沙滩上。
日向压在影山身上，得意地扬起下巴——这次他赢了！
影山仰躺着，眉头皱成一团，恶狠狠地瞪着他。日向笑着，伸手用沾了沙子的手轻轻碰了碰影山的脸颊。
下一秒，影山的眼神变了。
那股凶狠的劲儿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投降的柔软。日向的心猛地一缩，刚才的得意荡然无存。
他的脸离影山只有几厘米。影山的嘴唇微微张开，呼吸因为跑步而急促，温热的气息扑在他脸上。
日向的心跳快得像要炸开。
他想吻下去。
影山的眼神里分明也有同样的渴望——
突然，一只手插进了日向的头发，用力把他往下按。
日向以为自己的愿望要实现了，闭紧眼睛着那温热的触感。
然而，额头却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肩膀。
影山只是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没有吻他。
两人就这么躺着，呼吸渐渐平稳。日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发抖，不知道影山是不是也一样。他贴在影山的胸口，能地听到对方如擂鼓般的心跳。
他想把这一刻永远记住：影山的手在他头发里的温度，两人身体紧贴的触感，还有耳边那的呼吸声。
“明天……如果你早起的话，叫我。”日向的声音闷闷的，埋在影山的肩膀里。
“嗯。”影山的声音有点哑，抓着他头发的手紧了紧。
“我认真的。”日向把头转了转，让脸颊贴着影山的肩膀，鼻尖刚好碰到影山滚动的喉结。
“哪部分？”影山问。
“啊？”日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影山在什么。
他抬起头，看着影山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说的是。当然是认真的。”
“嗯。”影山又应了一声，这次抓着头发的手松了开来。日向知道他要起身了，连忙从他身上爬起来，伸手去拉影山。
影山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递了过来。这家伙总是对这种亲密的动作很别扭，但比以前好多了。日向用力一拉，把他拽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但日向的心里像揣了只，蹦蹦跳跳的。他着明天，着以后的每一天——影山最近总是小心翼翼的，好像在刻意保持距离。但日向知道，只要他再往前一步，就能打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
影山的体贴虽然有点笨拙，但日向却觉得……有点可爱。不过，这家伙要是再这么“客气”下去，日向可要生气了——他明明就喜欢影山原本的样子，那个有点傲娇、有点固执，却总是把他放在心上的影山。
日向笑着踢飞脚边的沙子，海风灌满了他的肺，连空气里都带着星星的味道。
回到民宿时，已经很晚了。日向躺在影山和山口中间的 futon 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他才迷迷糊糊地闭上眼。
突然，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日向瞬间。
他睁开眼，看到影山正蹲在他床边，脸红红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还没等日向说话，影山就像受惊的一样，转身跑回了自己的位置。
日向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
明天，一定会更好的。
翔阳强忍着笑意，快步追了出去。走到门口时，他还特意回头，轻轻带上门，生怕惊醒屋里的人。
天刚蒙蒙亮。
远处的线被染成淡蓝色，边缘又晕开一圈粉橙，像打翻了颜料盘。
影山已经坐在了老地方——那根被磨得的廊柱旁。翔阳几步凑过去，挨着他坐下。
两人之间隔着半拳的距离。
翔阳的手指在木质地板上滑动，一点一点，直到小拇指轻轻蹭到影山的手。
就这一下，影山的耳朵“唰”地红透了。他猛地低下头，刘海遮住眼睛，连耳根都泛着粉色。
翔阳心里软成一片。
他晃着两条，脚尖轻点着地面。空气里有青草的香气，还有影山身上淡淡的柠檬皂味。
今天的早晨真好啊。
翔阳偷偷偏过头，盯着影山泛红的侧脸。以前他总怕被发现，会张移开视线。但今天，他不想躲了。
就算被影山瞪，他也不道歉。
他要把这一刻的温暖，一点一点攒起来，填满整个。
远处的山峦后，太阳终于露出了头。金色的洒下来，落在两人交叠的小拇指上。
影山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水面。
翔阳忍不住笑出了声，嘴角咧到耳根。
他突然觉得，自己准备好了。
准备好迎接今天的训练，准备好和影山一起跑遍整个操场，准备好面对未来所有的挑战。
翔阳的手微微用力，从影山的小拇指上滑开，然后整个覆盖上去。
影山的手顿了一下，随即轻轻翻转，掌心朝上，和翔阳的手紧紧扣在一起。
十指相扣的瞬间，翔阳觉得眼前炸开一片，的，晃得他眼睛都有些发花。
但他不想闭眼。
他要把影山泛红的脸颊，把天边的粉橙色，把两人交握的手，都牢牢刻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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