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仓库里,油味混着铁锈味钻进。
零死死盯着枪口下的人。
赫勒-科赫P7的枪管泛着冷灰,尽头是双翡翠色的眼睛。
平静,决绝,连一丝恐惧都没有。
赤井秀一。
FBI探员,前卧底,那个自大的混蛋。零认识他时,他叫诸星大,叫冲矢昴,叫黑麦威士忌。可他从来没过,底下的赤井秀一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或许,永远都没机会了。
赤井跪在地上,双手反绑在身后,像个等着被处决的死囚。
而处决他的人,是零。
“怎么?”琴的声音从高处传来,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铁皮,烟嗓里带着惯有的嘲讽,“犹豫了?波本,这么多年过去,你连杀个叛徒的胆子都没了?你的老对手从地狱爬回来了,难道不想亲手报仇?”
零抬头。
琴站在平台上,手里的松松握着鲁格手枪,姿态散漫却透着绝对的掌控力。平台下的零和赤井,像两尊被钉死的雕像。
这本该是道送分题。
他的卧底身份比一个暴露的探员重要得多,命也更值钱。更何况,拒绝的话,琴只会把他们俩一起解决——组织最用鲜血洗刷软弱。
至于赤井?
这家伙早把后路烧得一干二净。当年亲手浇上汽油点火的人是他,现在落到这步田地,纯属自找。零不欠他任何东西。
可那双眼睛……
太亮了,亮得像要把人烧穿。赤井明明一动不动,身上却带着种让人窒息的锋芒,像座烧红的窑,能把周围的一切都熔成他想要的样子。
零喉结滚动。
赤井连眼都没眨一下,呼吸平稳得像在晒太阳。
这些年,零恨透了这个FBI探员。他把赤井当成所有不幸的源头,扭曲他的每句话、每个动作,只为给自己的恨意找个借口。就算现在开始怀疑,杀死景的人不是赤井,他们的也早已冰封。
他没理由救赤井秀一,更没理由拿自己的命去赌。
可那双眼睛……他就是移不开视线。
“波本!”琴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不耐烦的杀意。
零的手指扣紧扳机。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卧底多年,假死数月,怎么还能这么镇定?这么……自信?
他想知道答案。
时间仿佛被拉长。零深吸一口气,看见赤井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下一秒,他猛地转身,枪口跟着甩向平台!
几乎同时,两声枪响炸响在仓库里。
震耳欲聋的回声还没消散,剧痛已经从左胸炸开——像有人拿镐子狠狠凿进肋骨缝里。零踉跄着后退,单膝跪地,大口喘着气,却死死攥着枪,瞄准琴的方向。
平台上,琴已经倒成一团黑影。
零盯着那团黑,胸口的血浸透了衬衫,每呼吸一次都像在受刑。还好,没有呛血的感觉,子弹没打穿肺。
退去,寒意瞬间裹住。他眼前发黑,身体一软,瘫坐在地上,枪“哐当”掉在水泥地上。
旁边的赤井动了。
他把脚从反绑的手臂圈里抽出来,双手转到身前,冲零低吼:“刀。”
零费了半天劲才挤出几个字:“……下面。”
赤井伸手摸进他下,摸出藏着的剃刀,“嗤啦”割断绳子。他捡起地上的P7,翻身跳上平台,枪口对准地上的黑影。
没有任何犹豫,扳机扣下。
一闪,枪声回荡。弹壳落在水泥地上,发出细碎的轻响。
“噩梦该结束了。”赤井跳回地面,把枪揣进怀里。
零闭着眼,声音发虚:“说不定是新的开始。”
组织里肯定会乱成粥。底层的人抢着上位,朗姆、贝尔摩德、伏特加忙着维稳。而他呢?波本的身份还保得住吗?
他不知道。
脚步声靠近。零睁开眼,看见赤井蹲在他身边。
“伤得怎么样?”赤井的语气直接得像块冰。
“没死,肺也没破——算不幸中的万幸。”零咬牙,肋骨肯定断了,肌肉也撕裂了,疼得他想骂人。
赤井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开口:“就说,是我抢了你的枪,杀了琴,还开枪伤了你。”
“又想当英雄?”零嗤笑。
“保住你的身份,还有你的良心。”赤井的声音很轻,却像根针,扎进零心里。
零用尽力气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明明被他恨了这么多年,被他骂过无数次,被他当成杀友仇人……可赤井总是在帮他。
这种莫名的“好心”,让零烦躁得想打人。
头一沉,他又倒回地上,胸口的疼盖过了所有。
“得把子弹取出来。”赤井说。
“那你动手啊。”零没好气地怼回去。
“要是在美国,还能找医生解释枪伤。但这里……”赤井的脸色沉了下去。
零眯起眼:“别把甩给日本。”
“我们不能惊动警察,自然也不能去医院。”赤井的声音斩钉截铁,“跟我走。”
意识像是沉在水里,浮浮沉沉。
胸口的剧痛猛地把他拽回现实。
他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血顺着指缝往外涌,滚烫黏稠,每流走一分,力气就散掉一分。肋骨像是被重锤砸过,稍微动一下都能听见骨头摩擦的声音,疼得他眼前发黑。
“呵……”他咬着牙挤出一声笑,在喉咙里翻涌,“真他妈‘惊喜’——被赤井秀一困在这儿,还挨了一枪。这日子过得,比卧底任务还刺激。”
话音刚落,他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肋骨传来的剧痛像惊雷炸开,顺着神经直窜天灵盖。头重重磕在地上,他低骂一声:“操。”
赤井秀一蹲在旁边,眼神冷得像冰。“还能起来?”
“你……巴不得我爬不起来,好让你扛着走是吧?”他喘着气,每一口呼吸都像刀割。肺里像塞了团棉花,吸不进气,胸口却闷得要炸开。“老子……就算爬,也自己走。”
他攒足力气,撑着地面想坐起来。牙齿咬得咯咯响,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好不容易坐直,刚想嘲讽赤井两句,眼前突然天旋地转。
世界像被按了快进键,画面频闪,耳边是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撞得耳膜生疼。
身体一软,眼看就要栽回去——
一只手稳稳托住了他的肩。
烟草味混着须后水的冽,还有淡淡的火药和,瞬间裹住了他。那只手的力气大得惊人,手臂硬得像铁,撑着他不至于倒下。
他靠在赤井怀里,像只躲雨的鸟。
过了好一会儿,眼前的模糊才褪去,虽然边缘还是发虚,但总算能东西了。
赤井似乎察觉到他缓过来了,扶着他站起来。他的像灌了,软得站不住,只能半挂在赤井身上。好的那只手搭在赤井肩上,受伤的左手死死按在还在流血的伤口上。
两人一步一挪,走出仓库。
的太阳像火烤,刚出门就被热浪扑了满脸。
赤井的车停在巷口——不是冲矢昴那辆破破烂烂的斯巴鲁360,是辆租来的本田。赤井把他塞进副驾驶,他刚想坐好,一软差点滑下去。后背撞到的瞬间,伤口被狠狠扯了一下,疼得他倒抽冷气,下意识攥住了赤井的。
赤井没动,等他疼劲过去,才抽回手上车门,绕到驾驶座那边。
他瘫在座位上,头靠在背上,盯着遮阳板发呆。胃里翻江倒海,恶心感一阵接一阵往上涌,他只能死死盯着一个地方,强迫自己别吐出来。
“去哪儿?”他哑着嗓子问。
赤井发动车子,声音里带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怕我带你去有希子家?让她给你炖汤,再把你打扮成小熊玩偶?”
他皱紧眉:“那女人……太吵了。”
“放心,”赤井说,“你现在这状态,去她家等于暴露。我们去我的屋。”
“美国佬果然有钱,屋都跟不要钱似的。”他嗤了一声。
“嫉妒了?降谷君?”赤井的笑里带着点嘲讽。
“嫉妒你?”他刚想冷笑,肋骨突然传来一阵火烧火燎的疼,疼得他倒吸冷气,“操……”
路上,他用手机给风见打了个电话,让他处理现场。赤井则拐到便利店,买了点东西。
“让组织的人发现之前,把现场干净。”他对着电话说,“这个‘’,得由我们来写。”
?
他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心里自嘲。琴的死哪里是什么,分明是砸在组织心脏上的重锤。再加上赤井秀一“死而复生”的消息……只要操作得当,足够把那个庞大的黑色帝国砸得粉碎。
可他现在呢?
手肘死死顶着伤口,血还在渗。他连坐直都费劲,更别说去“操作”了。
这种无力感,真他妈憋屈。
赤井拿着个塑料袋回来,扔在后座。车子继续往前开,穿过东京闷热的街道。外面蝉鸣得撕心裂肺,肥硕的黑蝴蝶在滚烫的人行道上飞着。
几个小时前,他还在波洛咖啡店,冰咖啡,做黄瓜三明治。
人生的转折,真是比翻书还快。
屋在千叶县边境,离东京不远。一栋破破烂烂的三层小楼,他们住在顶楼。
推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榻榻米地板发潮,缝隙里还爬着蟑螂。墙壁是脏污的黄色,看起来至少有十年没刷过了。虽然门口和小厨房还算干净,东西也收得整齐,但整体就是两个字——破败。
整个就一间房,洗衣机在外面阳台。厨房窄得只能站一个人,后面稍微宽点的地方,既是又是卧室。没,只有个迷你冰箱、燃气灶和衣柜。最要命的是——没空调。
的东京,没空调简直是地狱。
赤井把他扶到里间,他一软,直接跪坐在榻榻米上。血已经浸透了衬衫,顺着往下流,渗进卡色裤子里,在皮带下面晕开一大片深色。
赤井打开衣柜,拿出个急救箱,又从塑料袋里掏出个伸缩剃刀和一瓶。
“这就是你的‘派对’?”他语气干巴巴的。
“我更喜欢波本。”赤井拧开瓶盖,递给他,“将就一下。”
他接过瓶子猛灌一口。像火一样烧过喉咙,一路烫到胃里。他喘着气,忍不住闷哼一声。
身体往前弯,肋间的肌肉疼得直抽。从到后背中间,沿着子弹穿过的轨迹,像有条烧红的铁链缠在身上。
“把衬衫脱了。”赤井一边拆纱布,一边说。
“果然是‘派对’。”他重复了一句,头晕得更厉害了,手脚像灌了。手指抖得厉害,连衬衫扣子都解不开。
赤井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直接伸手帮他解扣子。动作很快,几下就把衬衫脱了下来。沾血的布料粘在伤口上,扯下来的时候发出“嘶啦”一声,湿淋淋的。赤井随手一扔,衬衫精准落进厨房的水槽里——这手劲,倒真有点东西。
但他现在没欣赏。
低头一看,整个侧是血,深色皮肤被染得通红。赤井伸出手指,轻轻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按在伤口上的手抬起来。
子弹处已经发黑,像个小黑洞。赤井的手指轻轻滑到他后背,沿着肋骨摸过去。哪怕是最轻的触碰,都疼得他倒抽冷气。
“子弹在这儿。”赤井用两根手指按在他后背,“差一点就穿出去了,卡在肋骨之间。”
他终于明白,后背那钻心的疼不只是肋骨断了——还有个金属玩意儿扎在骨头缝里。
他喘着气,笑了一声,声音却抖得厉害:“行,又他妈‘惊喜’。接下来呢?”
塑料卡扣发出咔哒轻响,赤井秀一将刀片推出刀柄。
“取出来。”他语气平淡,听不出。
降谷零猛地抓起桌上的烧,仰头灌下一大口。辛辣的液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后背的钝痛。直到他放下挺直脊背,赤井秀一的手掌轻轻按在他后背上调整姿势,FBI探员才开口问:“准备好了?”
降谷零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动手。”
刀锋划破皮肤的瞬间,他咬紧了。最疼的不是割开皮肉,而是刀片抵住子弹时的震动——那颗该死的子弹嵌在肋骨缝里,每动一下都像在碎骨。赤井的动作快得惊人,下一秒镊子已经探了进去。
真正的折磨才刚开始。
赤井用膝盖顶住他的借力,镊子狠狠一撬。子弹带着湿黏的血沫被拔出来时,降谷零再也忍不住,闷哼声冲破喉咙。肋骨骤然复位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房间天旋地转,一股寒气从脊椎窜到头顶。
他没感觉到自己晃了晃,后背却突然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赤井从后面扶住他,声音依旧冷静得欠揍:“呼吸。”
降谷零想吼——我他妈当然知道呼吸!老子不是没见过血的蠢货!但剧痛抽走了他所有力气,只能被迫跟着赤井的节奏,一口一口地喘气。疼痛随着呼吸减弱,后背的血却还在往下流,痒得他心烦意乱。
更让他烦躁的是赤井的态度。
这种近乎温柔的亲近,了他的预料。降谷零头晕目眩,脑子一团乱——换作平时,他早一把推开这混蛋了,可失血和剧痛让他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那股想要挣脱的冲动在心底烧着,却被冰冷的虚弱死死压住。
他反而生出一种诡异的眩晕感,靠在曾经恨之的人怀里,竟然觉得……不算太糟?
恐惧和戒备被疼痛碾得粉碎。降谷零扯着嘴角冷笑:“你很享受吧?把我开膛破肚,一点点撬开我的骨头。”
“我没把折磨当爱好。”赤井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转身进了厨房,回来时手里端着一盆温水,开始擦拭降谷零后背上的血污,动作轻得不像他。
“对敌人也没?”
“你不是我的敌人,降谷君。上次见面时我应该说了。”
降谷零倒吸一口凉气。
上次见面?简直是场闹剧。
他摸到工藤时,赤井秀一正躲在阴影里,像只阴魂不散的蝙蝠。两人瞬间拔枪对峙,枪口顶着对方的脑门,谁都没打算。可就在他扣动扳机的前一秒,工藤优作和那个疯疯癫癫的妻子突然冒出来,笑着说要请他们喝红茶,仿佛眼前不是你死我活的对手,只是来串门的。
降谷零当时差点气炸——他为了这一刻,流了多少血?牺牲了多少?连都……
那晚他们谈了。赤井秀一冷静得可怕,对他所有的质问都能给出完美的解释。降谷零从一开始的怒不可遏,到后来的语塞,再到深夜时的动摇——那些他曾笃定的“事实”,似乎都站不住脚了。
他记得自己最后是怎么走的——不是愤怒,不是胜利,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
他们没和解,但也没再开战。降谷零答应替赤井保守秘密,放他一马。
可现在呢?
“不是敌人?那你为什么这么……这么殷勤?”降谷零咬着牙,死活说不出“温柔”两个字,“看我落难就泛滥?还是对所有想取你狗命的人都这么好?”
赤井还在耐心地擦血,用厨房毛巾轻轻拍干他的后背。动作没停,声音也没起伏:“你好像从来没真正了解过我,降谷君。黑麦是,他的冷漠不是我的。你我都是卧底,应该明白——永远不能露出真面目。”
降谷零喉咙发紧。
赤井说的是实话。波本也是他的,那个毒蛇般的男人从来不是真正的降谷零。
“我误会你?”他被戳中痛处,语气尖锐起来,“就像误会你抢了的功劳?误会你朝我扔手榴弹?”
呼吸又急促起来,每一口都扯得肋骨火烧火燎。赤井的手搭在他赤裸的肩膀上,被他用没受伤的手狠狠拍开。他想转过身瞪着赤井,可一动弹,肋骨就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世界瞬间变成一片纯白,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等意识回笼时,赤井的声音还在继续:“……我一直把你当波本,不是降谷零。我倒想问你,降谷君——你为什么要救我?”
降谷零死死闭着眼,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救你?”他咬着牙,声音嘶哑。
“今天下午。你本来可以杀了我,巩固你在组织里的地位。可你替我挡了一枪——一个曾经恨不得把我脑袋拧下来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脑袋又开始晕了,后背的伤口像有火在烧,脊椎僵硬得像块铁板。他几乎没感觉到赤井在他伤口上贴纱布,直到睁开眼,才发现视线里蒙了一层黑纱,四周的都暗了下去。
“降谷君?”赤井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降谷零觉得自己像在水里飘着,连疼痛都变得遥远。他张了张嘴,声音轻得像耳语:“因为……我不是波本,你也不是黑麦。我想知道……真正的赤井秀一是什么样的。”
说完这句话,他彻底了黑暗。
***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头痛得像要裂开,每呼吸一次,侧就传来一阵尖锐的疼。
冷硬的榻榻米硌着脸颊,赤井秀一的屋。
零猛地睁开眼,鼻尖萦绕着陌生的烟草味。
黄色墙壁圈出逼仄空间,湿热的空气像黏的蛛网裹住。唯有阳台吹来的风带着点凉意,他顺着风源转头——
赤井秀一正坐在敞开的阳台门边,指间夹着根烟。
零扯了扯嘴角,声音沙哑:“FBI的屋,还抽烟?”
男人抬眼看来,绿眸像浸在深海里的玻璃,冷得发沉:“你要举报?”
“想都别想。”零试着深吸一口气,胸口立刻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像有块烧红的铁箍死死勒在贯穿伤的位置。记忆有些模糊,唯有中枪的瞬间得可怕,还有赤井秀一站在琴尸体旁的背影。
他撑起胳膊,下巴抵在小臂上:“我晕了?”
“一个多小时。”赤井朝他头边抬了抬下巴,“止痛药,可因,能让你喘过气。”
“真是好心。”零习惯性地讽刺,随即叹了口气,额头重新磕回手臂,声音闷在布料里,“你总能把我最坏的一面勾出来,知道吗?”
“我就喜欢冲突。”赤井淡淡道。
零沉默片刻,再次抬头:“可你偏偏爱上了明美。”那个温柔善良的女人,那个被她的卧底男友吃得死死的傻姑娘。
“她的坚强,你没看到。”赤井的语气软了一瞬,“我是爱她,但她不是我主动选的类型。”
零盯着他。这个的美国人永远带着玩世不恭的冷静,从不让真实外露。以前的黑麦高效,像块没有温度的冰;现在的赤井秀一,却总挂着让人火大的笑。
他攥紧了拳头:“那你会选什么样的?”
赤井把烟蒂按在地板上的碟子,烟雾顺着阳台飘出去,嘴角勾起:“你现在可没力气打断我的逼供。”
零狠狠瞪他。
“不过既然你问了——”赤井道,“我更喜欢高效、、专注的人。”
“专注于你?”
“专注于他们最爱的东西。比如你,应该是日本吧。”
“我可没打算任你挑选。”零的声音陡然尖锐。
赤井挑了挑眉:“有婚约?”
“我高。”
男人低笑出声:“我很少怀念在组织的日子,但偶尔会想你那些拌嘴。降谷君,你身上有种鲜活的劲儿,我挺欣赏。”
“你不是说只认识波本,不认识我?”
赤井又点了根烟,深吸一口:“以前我们算亲近吧?”
“两个卧底能有多亲近?”零承认,“一起出任务,偶尔同住,做饭、看烂片、——也就这些。”
“习惯、日常、说话的都能。但我们熟到让我隐约了你的底色,甚至好奇得想知道更多。我猜,你对我也一样。”
“你真让人抓狂!”零咬牙,“以前觉得黑麦冷血得像个混蛋,现在这张笑脸更欠揍!”
“哦?”
“赤井秀一,你根本就是个扭曲的家伙。”
男人缓缓勾起唇角:“你以为FBI会招那些社交正常、心理的人,派去卧底送死?”
零一怔。
确实。每个机构选卧底,都挑的是边缘人——那些在刀尖上讨生活、爱国得近乎偏执的疯子。
他自己就是一个。
从未想过,他和赤井竟是因同样的理由被选中。两人都离“正常”十万千里,不过走向了相反的极端:赤井冷得像冰,沉默寡言,一肚子坏水;他热得像火,易燃易爆,满脑子复仇。
可偏偏,他们之间总有种的张力。那张力像电流窜过皮肤,让赤井变得格外刺眼,甚至……
零猛地掐断思绪。这种念头他从未泄露过半分,可直觉告诉他,赤井秀一早就知道。在宫野厚司的屋顶上知道,在来叶山道知道,在工藤知道,甚至今天下午——
他拿起零的枪,亲手杀了琴。那个本该死在零手里的男人,赤井替他挡下了“杀人犯”的罪名。
零闭上眼,下巴抵着手臂:“小时候我梦想保护这个国家,保护这个社会。所以进了警校,成了。现在我依然相信自己的工作,但不确定当年的自己还认不认识现在的我。”
“你一直守着自己的底线,攥得比谁都紧。我尊重,但学不来。”
零睁开眼,赤井还坐在窗边,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一动不动:“那你活着为了什么?”
男人笑了,像即将扑食的狼:“复仇。”
“为明美?为了杀琴?所以你开枪?”
“我家跟组织的牵扯,比你想的深。它杀了太多我在乎的人。琴只是症状,不是。杀了他,我的事还没完。”赤井的落在他脸上,“杀他有很多理由,为明美,也为你。”
零浑身一僵:“我没求你。”
“是,我自私。送礼物从不问对方要不要。”
“也不管能不能还?”零反问。
赤井的绿眸骤然发亮,他抬起左膝,脚掌踩在榻榻米上:“怎么?你觉得欠我?”
零冷笑一声,语气尖:“你这种混蛋,嘴上说不要礼物,心里却把‘没人送’这事记一辈子。”
“那得看礼物是什么了。”赤井挑眉,笑容,“比如……多陪我一会儿,就挺不错。”
零狠狠瞪他:“你脑子里除了惹我生气,还了别的?”
“这次是认真的。”赤井微微偏头,眼神沉了沉,“我确实想和你多一会儿,降谷君。”
“好让我血压再飙高点?”
“方法多的是。”赤井话音刚落,零的耳根瞬间红透。男人的声音低了几分,像羽毛搔过心尖,“你以前那么恨我,我以为是天性。后来才发现——会不会是你在自我厌恶?毕竟,爱上自己讨厌的人,滋味不好受吧?”
“闭嘴!”零厉声打断,胸口猛地一紧,肋骨处传来针扎似的剧痛。他浑身绷紧,忍不住闷哼一声,头垂下去,呼吸急促又粗重。
模糊中,他听见赤井的脚步声从身边掠过,接着是哗哗的水流声。不过片刻,那人又回来了,榻榻米上的脚步声沉稳有力。零侧过头,正好对上赤井蹲下身的视线。对方把水杯放在地上,拧开药瓶倒出一粒药片。
“吃了。”
零想反驳,想耍性子说不用你管。可痛感越来越烈,理智告诉他不能硬撑。他咬着牙,坐直身体——每动一下,肋骨都像要裂开。心跳在耳边轰鸣,直到和赤井并肩坐着,才颤抖着接过药片,就着水咽了下去。
“你真他妈是个混蛋。”刚缓过气,零就低声骂道。赤井没说话,两人离得极近,近到零一伸手就能碰到他的肩膀。
但他绝不会那么做。
“我得走了。”零喘着气,左手紧紧按住疼得发烫的侧,“还有一堆事等着我——都怪你。”
“那我的礼物呢?”赤井语气平淡,眼底却闪着戏谑的。
零竖起中指:“这个送你。”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放轻了些,“……不过,我们还会再见的。”
“来套我的秘密?”
“一个不剩。”零仰头盯着天花板,又扫了眼身后泛黄的墙壁,轻轻叹气。他撑着地板站起来,赤井紧随。的湿气裹着热气扑在脸上,零微微弓着背,皮肤烫得厉害,这才再次开口:“我没跟你开玩笑,赤井。这事没完。你最好别让他们抓住。”
“彼此彼此。”
“你已经偷走我的秘密了。”零语气尖锐。
赤井笑了:“但还没偷走你的心。”
零愣住,随即冷笑:“看来你时,肯定没考社交能力。”可心底某个角落,却莫名泛起一丝暖意。他赶紧压下去,暗骂自己没出息。
该死的赤井秀一。
嘴上却道:“我要件衬衫。”
“我去拿。你自己回米花町——我得躲一阵子。”
零点头,手肘蹭到侧着纱布的弹孔。他眼神冷厉:“这次,藏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