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短暂交集与刻意疏离

江熠在ICU待了三天，林微每天都会借着查房的名义，绕到他的病房外站一会儿。隔着厚厚的玻璃，看仪器上跳动的曲线，看护士为他做基础护理，确认他情况稳定，心里才能稍稍安定。

他转出ICU那天，阳光正好。林微正在办公室写病程记录，护士进来汇报：“林医生，江警官转到普通病房了，家属还没到，他好像醒了。”

笔尖一顿，墨点落在纸上。林微“嗯”了一声，声音听不出波澜：“知道了，我等会儿过去看看。”

她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把手里的记录写完，又核对了一遍，才慢慢站起身。走到病房门口时，她深吸了口气，调整好表情，推门而入。

江熠半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只是带着刚醒的些许茫然。看到穿着白大褂走进来的林微，他微微蹙眉，似乎在回忆什么。

“江警官，感觉怎么样？”林微走到床边，拿起病历夹，目光落在上面，避开了他的视线。

“还好，”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伤后的虚弱，“是你救了我？”

林微点头，翻开病历：“我是你的主治医生之一，林微。手术那天情况比较紧急，后续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你要配合治疗。”

“谢谢。”江熠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像是在对一个陌生人表达基本的感谢。

林微的心轻轻沉了一下。也是，他怎么会记得她。那天她戴着口罩，满手是血，专注于手术，他又处于半昏迷状态，能记住有这么个医生就不错了。

“应该的。”她简单回应，开始例行检查，量体温、测血压、查看伤口敷料，动作规范而专业，刻意保持着医患之间的距离。

“我同事……他们怎么样？”江熠忽然问，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

林微动作一顿，想起那天送他来的警员脸上的焦急，低声道：“送来的其他几位警官也都接受了治疗，情况稳定，你先顾好自己。”

江熠沉默了，眼神飘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头却微微蹙着，像是在担心什么。

林微没有多问。缉毒警的世界，充满了她无法想象的危险和秘密，她不该探寻，也探寻不到。

检查完，她叮嘱道：“伤口不要用力，按时换药，有任何不适立刻按铃叫护士。”

“嗯。”江熠应了一声，视线重新落在她身上，“林医生，那天……麻烦你了。”

“职责所在。”林微合起病历夹，“那你休息，我先出去了。”

她转身的动作有些快，像是在逃离什么。直到走出病房，关上门，才感觉到后背已经沁出了薄汗。

刚才他看她的时候，眼神很平静，没有丝毫波澜，就像在看一个普通的医生。也是，他们本就是陌生人。

接下来的日子，林微依旧会去查房，但每次都和其他医生、护士一起，话不多，只说病情。江熠恢复得很快，大概是常年锻炼的缘故，身体素质远超常人，没过几天就能下床慢慢走动了。

偶尔在走廊遇见，他会礼貌地点头示意，说声“林医生好”，她也会回以同样的礼貌，然后擦肩而过。

有一次，林微下夜班，穿着便服走出医院，正好看到江熠在门口和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说话。男人看起来是他的同事，拍着他的肩膀，语气轻松：“熠哥，你可算没事了，队里都快急疯了。那伙人被我们端了，你安心养伤。”

江熠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却比在病房里多了几分生气：“知道了，替我谢谢兄弟们。”

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轮廓。林微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的侧脸，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她下意识地想躲，却已经被对方看到了。

江熠的目光扫过来，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似乎认出了她，微微颔首。他身边的同事也看了过来，带着好奇的目光。

林微有些窘迫，匆匆点头回礼，快步离开了。她能感觉到背后的视线，却不敢回头。

回到住处，她把自己摔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这份暗恋，像藏在心底的秘密，甜蜜又酸涩。她知道他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他的世界充满硝烟和危险，而她的世界是消毒水和生死时速，看似有交集，实则平行。

她不敢靠近，怕打扰，更怕……这份小心翼翼守护的情愫，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江熠的恢复越来越好，出院的日子近了。林微心里既有期待，又有不舍。期待他回归正常生活，不舍这短暂的、仅存于医患关系的交集即将结束。

出院前一天，江熠找到办公室。林微正在整理他的出院病历，看到他走进来，有些意外。

“林医生，”他手里拿着一个苹果，递过来，“没什么可谢的，这个给你。”

苹果很红，带着新鲜的光泽。林微愣了一下，没接：“医院规定，不能收患者的东西。”

江熠也不勉强，把苹果放在桌上，语气诚恳：“这段时间，麻烦你了。谢谢。”

“祝你早日康复，工作顺利。”林微抬起头，第一次在他清醒时，认真地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很清澈，带着真诚的谢意。

“谢谢。”江熠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林微拿起桌上的苹果，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她把苹果放在鼻尖闻了闻，有淡淡的果香。

这大概，是他们之间最近的一次距离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把苹果放进抽屉。也许这样就很好，他平安，她能在某个角落知道他平安，就足够了。

只是心里那点微弱的火苗，似乎在这次短暂的交集中，又被风吹得旺了些，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