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声有新人》的总决赛落幕时,上海的秋意已浸透了窗棂。后台的喧嚣还没散尽,孟鹤堂握着奖杯的手微微发颤,周九良站在他身侧,三弦盒子上的铜锁在灯光下闪着光。郭德纲走过来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郭德纲晚上回玫瑰园,让你师娘整几个菜,咱们好好喝一杯。
车过黄浦江时,夜色漫过江面,孟鹤堂望着窗外掠过的霓虹,忽然笑出声
孟鹤堂九良,你还记得第十期那两位魔王吗?孟文娴和陈霈琪,那活是真瓷实。
周九良“嗯”了一声,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着。这几周录节目,他总忍不住留意那两人。孟文娴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候场时要么捧着本子看,要么跟陈霈琪低声对词,偶尔被其他选手搭话,也只是礼貌地点头,话不多,却总让人没法忽视。他原以为总决赛能再看场他们的活,没想到魔王组只参与了那一期,后来便没再出现。
孟鹤堂那姑娘看着比咱小好几岁
孟鹤堂转回头
孟鹤堂可站在台上,那股子劲儿,比有些老先生还稳。
周九良没接话,心里却想起她提吃烤鸭时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抿了抿。
玫瑰园的灯光暖黄如蜜,师娘王惠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忙,郭麒麟从客厅迎出来,接过孟鹤堂手里的奖杯
郭麒麟可以啊孟哥,这下可扬眉吐气了。
饭桌上摆着酱肘子、贴饼子,还有一砂锅炖得酥烂的羊蝎子。郭德纲端起酒杯
郭德纲今儿高兴,你们俩这几个月没白熬,那《文玩》《黄鹤楼》,都见了功夫。
几杯酒下肚,话匣子渐渐打开。孟鹤堂夹了块肘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
孟鹤堂师父,上次那孟文娴,您认识?
郭德纲呷了口酒,点头
郭德纲认识,她师父是常宝丰先生,我得叫师叔。
周九良握着酒杯的手顿了顿。常宝丰?那可是常氏相声的“六蘑菇”,马三立先生的徒弟。
孟鹤堂这么说起来
孟鹤堂那她的辈分……
孟鹤堂琢磨着
郭德纲大了去了。
郭德纲放下酒杯,掰着手指头数
郭德纲相声界排辈,‘德寿宝文明’。常先生是‘宝’字辈,她是常先生的徒弟,‘文’字辈。我师父侯耀文先生是‘文’字辈,这么论,孟文娴跟我师父同辈。
周九良一口酒差点呛着。跟侯耀文先生同辈?那他和孟鹤堂……
郭德纲你们俩
郭德纲看他一眼,嘴角带笑
郭德纲按规矩,得喊她声‘奶奶’
孟鹤堂嚯!
孟鹤堂眼睛瞪圆了
孟鹤堂这可真是……我们俩比她大好几岁呢。
郭德纲论辈分不论岁数,这是老规矩。
郭德纲当初马三立先生见了张寿臣先生,那也得规规矩矩喊师父,差着辈呢。
郭麒麟我前两天还跟我爸念叨呢,上次在机场碰见孟文娴,她喊我‘大林哥’,把我吓一跳。”
他放下筷子,学着当时的样子,一脸夸张的惊讶
郭麒麟我说‘奶奶,您可别这么叫,我爸听见得揍我’,她还笑我死板。
一桌子人都笑了,孟鹤堂笑得直拍桌子
孟鹤堂这可太有意思了,她喊你哥?
郭麒麟可不是嘛
郭麒麟挠挠头
郭麒麟她说论街坊辈分,我比她大,喊哥没毛病。可按相声界的规矩,我得喊她‘太奶奶’呢。
这还不算完。
郭德纲忽然看向孟鹤堂
郭德纲孟孟,你也姓孟,知道孟家的辈分吗?
孟鹤堂一愣
孟鹤堂就知道家里老人说过‘昭宪庆繁祥’什么的
郭德纲巧了不是。
郭德纲放下酒杯
郭德纲孟文娴家是孟氏医药的那个孟家,辈分排的是‘兴、毓、传、继、广、昭、宪、庆、繁、祥’。她是‘庆’字辈,你本名孟祥辉,‘祥’字辈,比她晚了两辈。
孟鹤堂彻底懵了
孟鹤堂这么说……按家里辈分,我也得喊她……
郭德纲奶奶。
郭德纲不管是相声界还是你们孟家,你这声‘奶奶’,都跑不了。
郭德纲接话,语气带着调侃
郭麒麟笑得直揉肚子
郭麒麟孟哥
郭麒麟以后见着人家,可得把‘奶奶’喊勤快点
周九良正低头扒饭,闻言抬起头,耳根有点发烫。喊孟文娴“奶奶”?那个台上沉稳、台下惦记着烤鸭的姑娘,要被自己喊“奶奶”?他想象了一下那场景,忍不住嘴角发抽。
郭德纲他也跑不了。
郭德纲按相声辈分,他得跟你一样喊。再说了,他是你搭档,你喊什么,他跟着喊就对了。
郭德纲点头
周九良没说话,心里却翻起了浪。这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相声界是“文”字辈的“奶奶”,家里又是孟氏医药的“庆”字辈,比孟鹤堂还长两辈。他忽然想起她穿着黑色刺绣大褂站在台上的样子,那股子从容淡定,原来不是没缘由的。家传的底气,师门的底蕴,都藏在那身大褂和沉稳的台风里了。
郭德纲不过话说回来
郭德纲这孩子不容易。孟家几代人都是做医药的,到她这儿,放着好好的家业不管,非要学相声,家里当初没少反对。
郭德纲叹了口气
孟鹤堂那她怎么还……
孟鹤堂好奇。
郭德纲拿起酒瓶,给众人添上酒
郭德纲喜欢呗。
郭德纲常先生说,文娴五岁那年听了段《报菜名》,回家就缠着他拜师,说什么都要学。这孩子也是真有天赋,过目不忘,六岁就能背全本《八扇屏》,常先生说,是块说相声的料。
周九良默默听着,心里那点因辈分而起的别扭,渐渐被别的情绪取代。他想起她在后台说要去吃烤鸭时的雀跃,想起她点评别人时的认真,忽然觉得,这声“奶奶”,好像也没那么难喊。至少,得先再见着她才行。
窗外的月光爬上窗沿,饭桌上的笑声还在继续,周九良的心里,却悄悄住进了一个穿着黑色大褂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