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妖本无缘,全靠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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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洒过一整片树林,身后追兵不减,夷则狂奔在最前,天青色衣衫上沾染了不少血迹,还有剑划过的伤痕,她不能停下。
停下,代表着她的死亡。
该死的宗门,该死的仙道。
手中拿着的峨眉刺化作骨扇,被她往后一甩,替她挡住了最前面的一部分修仙者,回到她手中时也沾上了血的颜色。
一支破空箭射入夷则的肩口,她闷哼一声继续向前跑,这样下去,不被射死也要累死,夷则清楚的知道自己身体已经成负能状态。
夷则腰身一转,骨扇变化成发簪被她插回发间,缠绕在手腕处的绫蓄势待发,她咬牙拔下那根箭,转身看向蠢蠢欲动的这些人。
“鱼死网破,我夷则要的可是活下去。”
源源不断的妖力自周身凝聚在夷则的手中,她缓缓俯下身,蓝色的光芒自掌心传入地下,夷则勾起一抹笑,绫缎缠上她的腰间。
四周的植物好似都有了生命,听从夷则的话击向道貌岸然的仙家,枝条缠绕住其中一人的腰杆,那些人只能举剑自卫。
夷则收回手,已然无力支撑,绫缎则托着她迅速从这混乱场面中离开,无论是哪儿,走的远一点。
暮色降临,黑夜吞噬了一切。
重昭刚从金陵仙宗回到宁安城,走到拐角的老槐树下,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他凝神缓步走向那处,只见一位着青衫女子眉间簇起,肩膀处裹着白绫,还不断渗血。
他快速俯下身去探她的鼻息,虽微弱却还有些起伏,重昭从胸襟处拿出瓷瓶,倒出一颗止血药喂下,可他不通医理,良心也不许他丢下她一人留在这里。
夷则意识混沌间,感受到有人把她抱起,单手绕过那人的脖颈,她的头靠在那人宽阔的肩膀上,脸颊贴上有些粗糙的布料,听到他心脏跳动的声音。
她再次陷入昏迷。
梦中,夷则身处一片纯净雪地,她看到一株雪莲被人从池中摘取带回了另外一个地方,那人一身玄衣,指尖抚过莲花的花瓣,带着一声轻笑。
画面一转,夷则的脚下是一片湖水,倒映出她自己的影子,但那影子又不是她,她好痛苦,夷则捂着自己的胸口,不是她的情绪,但却如此真实。
“夷则,替我找到他。”
“夷则,爱上他。”
“夷则,保护他。”
她难耐的捂着自己的耳朵,谁,是谁,我要找到谁,爱上谁,保护谁。
影子看向夷则,天旋地转,夷则猛然睁开眼,大口喘息着,下意识的想要动右肩,却被刺痛感扯入现实。
重昭推开门时,便见她猛地睁眼,胸口剧烈起伏着,脸色白得像纸,右手还僵在半空中,显然是扯到了肩头的伤。
他走了过去,夷则将视线转向他,许是做了梦魇,她的瞳孔中带着恐惧和对陌生环境的疑惑。
“你昨夜晕倒在树下,我为你请了郎中,他说你的伤势不重,只需静养,我不知道姑娘家住何方,便擅自带你回来,想必姑娘的家人也会为此着急了。”
重昭的言下之意便是逐客令,他看着眼前的人陷入沉思,久久不回话,才伸出手试探性的在她眼前晃晃。
夷则不是没有听到,她刚才试图运气妖力,一丝全无,想来时那场大战中亏空了所有,只能慢慢修复回来,而外面危机重重,并非她所能承受。
“公子…我早就没了家人…是逃到这里来的…途中仇家一路追随…若非公子…恐怕我早就…死于非命了”
夷则的眼泪说来就来,她看向一时间手足无措的男人,掀开被子就要朝他下跪,重昭随即扶住夷则的手臂。
“只求公子不嫌弃,能收留我…我会做很多的,只求公子…别不要我…”
夷则顺势将手攀至重昭的手臂,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确实让重昭动了恻隐之心。
重昭指尖触到她小臂的微凉,那点颤抖不似作假,眉头微蹙了瞬,终究还是松了力道。
“姑娘不必如此,”他声音沉缓,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无奈,“我这院子偏僻,倒也能容你静养些时日。”
夷则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得逞,随即垂下眼睑,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重昭的衣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多谢公子收留,夷则无以为报,往后院里的活计,都交由我来便是。”
她声音哽咽,模样瞧着愈发可怜。
“公子,”她抬眸望他,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不知公子姓名?日后也好报答。”
“我姓重,单名一个昭字。”他顿了顿,补充道,“不必谈什么报答,只是举手之劳。”说完便抽回衣角,步履沉稳地走出了房间,顺手带上了房门。
房门关上的刹那,夷则脸上的柔弱瞬间褪去,眼神变得清明而警惕。
她缓缓躺回床上,抬手抚上肩头的伤处,指尖传来的刺痛让她清醒——重昭此人,气质沉稳,眉宇间带着几分清正,倒是有几分正道模样。
可惜如今她妖力尽失,察觉不出他是否真的是仙门中人,但也让人感知不到她的妖息。
夷则是在第二日才知道重昭原来是个卖馒头的,她是于朦胧间听到动静才出来,刚开门便看到重昭带着东西往外走。
“公子,午食可要回来一同吃?”
夷则装作一副娇羞模样,看向重昭的眼神中都带点羞涩,反观重昭,他摇摇头,露出一个抱歉的笑。
“我已同人约好了,姑娘自便即可。”
重昭点点头,便带着东西离开,夷则在确认他的背影看不见时,转身便往房内走去。
“怪不得这么穷,原来是个卖馒头的。”
夷则小声说道,坐回床榻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说的就是夷则现在的状态。
她运气妖力,昨夜休憩了一会儿,倒是好了不少,闭上双眼,感受着这丝妖力在体内缓缓运转修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