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导系的零工，远比林镜预想的更消耗心力。
橘子学姐帮他联系的，是在魂导系金属预处理工坊的辅助工作。工坊位于魂导系地下一层，巨大的熔炉散发着高温，空气里弥漫着灼热的金属和冷却液的气味。林镜的工作是协助一位名叫李师傅的中年魂导师，对一些回收或初步冶炼的金属胚料进行“基础塑形”——用沉重的魂导锻锤，将形状不规整的金属块反复锻打至大致规格统一的板状或条状。
这项工作不需要高深的魂导知识，但对力量、耐力和稳定性的要求极高。锻锤本身自重超过五十公斤，需要持续注入微量魂力才能激活内部的减重和力量增幅法阵，即使如此，挥舞起来也是不小的负担。更重要的是，下锤的力道、角度、落点必须均匀精准，否则会影响金属内部结构的均匀性，为后续加工带来隐患。
李师傅是个沉默寡言、要求严苛的人，只看结果。林镜第一天就上手了，他那非人的力量和控制力再次让李师傅刮目相看，只说了一句“力道还行，稳住节奏”，便去忙更精细的活了。
但问题就出在“节奏”上。
为了尽快赚到钱，林镜主动要求增加工时。每天下午武魂系课程结束后，他匆匆吃几口东西便赶到魂导系工坊，连续工作两个时辰（四个小时）。高强度的体力劳动，持续不断的魂力微控输出（用于激活和引导锻锤），再加上他生命之树武魂无意识间缓慢但持续运转所带来的基础能量消耗，几重压力叠加，对他这具还在成长、且有低血糖隐患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负担。
起初几天，他还能靠口袋里万界小铺的“高效能量缓释糖”支撑。那种糖效果很好，一颗能维持大半个时辰的稳定。但糖的数量是有限的，而他的工时在增加。更麻烦的是，他发现自己对这种“异界糖果”的依赖似乎在加深，需要的频率越来越高。
“该死的低血糖……”又一次感受到熟悉的、细微的心悸和指尖发凉时，林镜趁着李师傅转身的间隙，快速将手伸进口袋。指尖却只触碰到空空如也的糖纸——最后一颗糖在半个时辰前吃掉了。
他顿了顿，强行压下不适，集中精神，继续挥动锻锤。金属碰撞的巨响在工坊内回荡，汗水沿着额角滑落，滴在炽热的金属胚料上，发出“嗤”的轻响。
必须去买点东西。斗罗大陆本地的麦芽糖或者蜂蜜糖虽然效果差很多，但至少能应急。工坊这边的工作快要结束了，结束后就去商业街……
终于，李师傅看了看魂导计时器，对他点了点头：“今天到此为止。你的活做得不错，比很多老学员都稳。这是今天的工钱。”他递给林镜一个小钱袋，里面是两枚金魂币和几枚银魂币。这是魂导系零工相对较高的日薪了。
林镜接过钱袋，道了声谢，感觉脚步有些虚浮。他深吸一口满是金属味的空气，努力让有些发晕的脑袋清醒一点，转身离开了工坊。
外面的天色已经擦黑。魂导系到商业街有一段距离，需要穿过一片连接两系的林荫道和一个小广场。往常这点路对林镜来说不算什么，但此刻，持续的体力魂力消耗加上低血糖的侵袭，让他觉得这段路格外漫长。
视野边缘开始出现细小的黑点，耳鸣声隐约响起，心跳得有些乱，手脚也越来越冷。熟悉的晕眩感如同潮水般涌上。
“得快点……”他加快了脚步，甚至不自觉地用上了一丝幻光灵猫武魂带来的轻盈，只想尽快赶到商业街的糖果铺子。
就在他穿过小广场，已经能看到商业街入口闪烁的魂导灯光时，一阵强烈的眩晕猛地袭来，眼前瞬间黑了一下，脚下随之一软。
“！”林镜心中警铃大作，想要伸手扶住旁边的路灯柱，但手臂酸软无力，只来得及在柱子上擦了一下，整个人就失去了平衡，向前栽倒。
预想中撞击地面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他似乎撞到了什么温暖而柔软的东西，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好闻的……奶香和甜点气味？
“呀！”一个带着惊吓的轻呼在耳边响起。
林镜勉强睁开眼，视线模糊中，看到一张带着雀斑、圆乎乎的女孩脸庞，她手里还捧着一个油纸包，里面露出半块黄澄澄的、洒着糖霜的蛋糕。自己似乎……撞进了她怀里？
“对、对不起……”林镜想道歉，但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更糟糕的是，近距离闻到那甜美的蛋糕香气，让处于低血糖状态的身体产生了更强烈的渴望和晕眩。
那女孩似乎也愣住了，看着怀里这个突然撞过来、脸色苍白得吓人、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精致得不像真人的“银发小姐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林镜的视线开始涣散，他凭着最后一点本能，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块蛋糕上，喉咙动了动，用尽力气挤出几个字：“糖……甜的……求……”
话没说完，最后的支撑力消失，他身体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直接从女孩怀里滑落，“噗通”一声软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啊——！！！”女孩这才反应过来，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手里的蛋糕都掉在了地上。“她、她怎么了？！喂！你醒醒！！”她吓得蹲下身，想去摇林镜，却又不敢碰。
这里的动静立刻吸引了周围路过的学员。
“怎么回事？”
“有人晕倒了！”
“天哪，脸色好白！是不是受伤了？”
“这不是那个卖烤鱼很好吃的……呃，长得很好看的那个新生吗？叫林镜？”
“他怎么了？没呼吸了吗？”
人群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那个圆脸女孩都快急哭了：“我不知道！她突然就撞过来，然后就倒了！还说了一句要糖……就、就没气了！”她慌乱之下口不择言。
“没气了？！”一个男生大惊失色，“快！快去叫治疗系的老师！或者魂导系医疗室的人！”
“让开让开！怎么回事？”一个略显威严的声音响起，人群分开，只见帆羽老师正和橘子学姐一起快步走来，他们似乎刚结束工作准备离开。
“帆羽老师！橘子学姐！”学员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橘子一眼看到倒在地上的林镜，脸色一变，立刻冲过去：“林镜学弟！”她蹲下，伸手探向林镜的颈侧，又俯身听了听他的呼吸和心跳，随即松了口气：“还有呼吸和心跳，很微弱……是晕厥。”
“晕厥？刚才那个女生说没气……”有人嘀咕。
橘子瞪了那个圆脸女孩一眼：“惊吓过度胡说的！”她毕竟是高年级学员，又常在魂导系处理各种意外，比新生镇定得多。“他脸色苍白，出冷汗，手很凉……像是脱力或者低血糖之类的。帆羽老师？”
帆羽也蹲下来，看了看林镜的状态，眉头紧锁。他想起周漪曾提过林镜体质特殊，恢复力强，但这突然晕倒……
“他刚才说要糖？”帆羽看向那个惊魂未定的圆脸女孩。
“是、是的……就晕倒前，看着我的蛋糕说的……”女孩连忙点头，指了指地上已经沾了灰的蛋糕。
帆羽眼神一动，对橘子说：“去旁边店铺，买点最甜的、能快速吃下去的东西，蜂蜜水或者糖块都行。”
“是！”橘子立刻跑去旁边的饮品店。
这时，接到消息的霍雨浩和王冬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们刚收摊准备回宿舍。看到地上不省人事的林镜，两人脸色都变了。
“林镜！”
“怎么回事？！”
王冬冲到林镜身边，粉蓝色的头发都有些乱了：“他怎么了？白天还好好的！”
霍雨浩则注意到林镜苍白如纸的脸色和细微的颤抖，他想起林镜偶尔会吃那种“特别的糖”，还有他提过的“体质问题”，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这时，橘子拿着一小杯浓稠的蜂蜜水和几块水果硬糖跑了回来。帆羽接过蜂蜜水，小心地托起林镜的头，试图喂他一点。
也许是甜味的气息刺激，也许是身体的本能需求，昏迷中的林镜喉结微微动了动，竟然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小口。
喂了几口蜂蜜水后，帆羽又将一块糖塞进他齿间。
时间仿佛过得很慢。围观的众人都屏息看着。
大约过了几十秒，林镜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异色瞳最初是涣散的，带着迷茫，慢慢才聚焦，看清了眼前围着的众人，以及自己躺在帆羽臂弯里的状况。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话，但没什么力气，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一丝极淡的、近乎窘迫的红晕。
“醒了醒了！”周围有人松了口气。
“林镜！你感觉怎么样？”霍雨浩和王冬急忙凑近。
林镜眨了眨眼，意识逐渐回笼，晕倒前的记忆和此刻尴尬的处境让他恨不得立刻用幻光灵猫的能力隐匿起来。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帆羽按住了。
“别急，再缓缓。”帆羽沉声道，看着林镜，“低血糖？”
林镜沉默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嗯。老毛病了。今天……在工坊待久了点，忘了补充。”
王冬一听，又急又气：“你怎么不早说啊！低血糖还去干那么累的活！还‘忘了补充’？你那宝贝糖呢？”
“吃完了。”林镜老实回答，更尴尬了。
这时，那个圆脸女孩怯生生地递过来一块干净的手帕和……一块新的、包装完好的蛋糕。“对、对不起……刚才吓到你了。这个……给你吃吧。”她看着林镜那张恢复了一点血色后更显惊心动魄的脸，说话都有些结巴，心里还在想：这位学姐（？）长得也太好看了，晕倒了都像画一样……
林镜看着那块蛋糕，异色瞳里闪过一丝渴望，但更多的是尴尬。他接过手帕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低声道：“谢谢。蛋糕……不用了。刚才撞到你，抱歉。”
帆羽看他状态稳定了些，扶着他慢慢站起来。林镜脚步还有些虚浮，但已经能站稳。
“能自己走吗？”帆羽问。
“可以，老师。”林镜点头。
“今天先回去好好休息。工坊那边，我会跟李师傅说，给你调整一下工时，或者安排些不那么耗神的工作。”帆羽语气严肃，“身体是魂师的根本，尤其是你这样……体质特殊的人，更要清楚自己的极限。修炼和赚钱，都不能以透支为代价。明白吗？”
“是，老师。谢谢帆羽老师，橘子学姐。”林镜真心实意地道谢。这次乌龙虽然尴尬至极，但也让他意识到，自己必须更谨慎地对待这具身体的限制。
霍雨浩和王冬一左一右扶住林镜（尽管林镜表示不用），在一众学员好奇、同情、八卦的目光中，慢慢往宿舍区走去。
身后，还能听到隐约的议论：
“原来是低血糖啊……”
“吓死人了，还以为……”
“不过他那样子晕倒，真的好吓人，脸白得跟……”
“话说，他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啊？刚才那个女生一直喊‘她’……”
“笨蛋！是男的！新生一班的林镜！就是那个力气超大、卖烤鱼的！”
“啊？男的？长得也太……”
议论声渐渐远去。林镜闭了闭眼，感觉脸还在发烫。这次真是……丢人丢大了。
回到109室，霍雨浩立刻去打了热水，王冬则翻箱倒柜找出自己备着当零嘴的麦芽糖，一股脑塞给林镜。
“以后不准这样了！”王冬难得严肃，“缺钱大家想办法，不许你再一个人硬撑！还有，你那‘特别的糖’是不是很贵？没钱买就跟我们说啊！”
霍雨浩也点头：“林镜，我们是队友，更是朋友。有事一定要说。”
看着两人关切的目光，林镜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冲淡了之前的尴尬和懊恼。他剥开一颗麦芽糖放进嘴里，熟悉的甜味在口中化开，虽然效果远不如系统出品的糖，却让他感到格外安心。
“嗯，知道了。”他轻声应道，“谢谢。”
看来，不仅赚钱计划需要调整，对自己这具身体的了解和补给策略，也必须重新规划了。万界小铺里那款他一直觉得有点小贵的、来自某个奇幻世界的“精灵蜜糖”（附带轻微体力恢复效果），或许……该考虑投资一下了？
他摸了摸口袋里今天赚到的两枚多金魂币，又想起系统任务里那庞大的三百金魂币目标，以及自己空空如也的点数。
路，还很长。但至少，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第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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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
新生考核备战正式开始！周漪将如何操练这支重点小组？林镜的低血糖问题是否会被周漪察觉并“特殊关照”？魂导系的工作调整后，他又将接触到什么？烤鱼生意引发的涟漪是否还在扩散？
敬请期待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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