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澜仙府的静室内，弥漫着丹药与灵机交织的淡雅气息。白澜汐（本体）盘膝而坐，脸色虽依旧苍白，但较之先前已好了许多。那卷记载着“归墟之眼”线索的古旧书册摊在膝头，上面的古朴纹路与奇异字符，正被她以神念细细描摹、推演。
就在她试图从那些潦草线条和晦涩古字中，拼凑出通往“财源”的可能路径时，天道那空灵的意念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再次在她识海中响起：
“巡察司那边，第一旬的轮值快结束了。琅嬛阁那几个老好人，处理些鸡毛蒜皮的纠纷还行，真遇到稍微棘手点的陈年旧案，或者牵涉到某些背景的仙神，就开始和稀泥，要么拖，要么劝和，实在不行就往上报——报给我，我又没‘能量’去显圣裁决！只能含糊给点‘秩序灵光’打发了事。”
“效果……只能说勉强维持不乱。仙界积弊太多，光是清理陈年旧账，理顺各方关系，就是个无底洞。而且，那些尸位素餐的仙官神将，现在更是出工不出力，能推就推，能拖就拖。反正帝君战神‘闭门’了，‘代天巡狩’又神龙见首不见尾，只要不闹出大乱子，混一天是一天。”
白澜汐（本体）从古卷上抬起头，揉了揉眉心。天道描述的景象，她并不意外。指望一群习惯了旧秩序、被突然推到前台的“老好人”去大刀阔斧地改革，本就不现实。能维持基本运转，没让仙界立刻崩盘，已经算不错了。
“说到底，还是缺乏一套有效的、可持续的……嗯，‘管理体系’和‘考核激励机制’。”她若有所思地敲了敲膝盖上的古卷，“仙界现在这套，说白了就是靠帝君个人权威和战神武力威慑，下面的人要么唯命是从，要么阳奉阴违。现在权威塌了，威慑没了，自然就成了一盘散沙。”
“管理体系？考核激励？”天道的意念透出浓浓的疑惑，作为一个诞生于“平衡”与“有序”规则集合体的懵懂意识，它对这种具体的人事管理、绩效评估概念，显然十分陌生，“那是何物？与修复规则、拨乱反正有何关联？”
“关联大了。”白澜汐（本体）精神微微一振，暂时将归墟地图放到一边。开源（找本源碎片）固然重要，但节流（提升现有体系效率）也不能忽视，尤其是在他们现在“穷”得叮当响的时候。
“你看啊，”她试着用天道能理解的方式解释，“仙界现在就像……嗯，一个年久失修、漏洞百出的大阵。帝君和战神是原来主持大阵的核心阵眼，现在阵眼出问题了，我们（代天巡狩）是临时找来修阵的工程师。但光靠我们俩修，累死也修不完，对不对？”
“对。”天道表示赞同，它确实快被“修阵”的消耗掏空了。
“所以，我们需要人手，需要让这个大阵本身的其他部分，也动起来，按照正确的‘图纸’（也就是规则）去运转，甚至能自己发现问题、修补小漏洞。”白澜汐（本体）循循善诱，“但现在这些‘部件’（仙官神将），很多都生锈了（不作为），或者装错了位置（尸位素餐），或者干脆就是坏的（贪赃枉法）。我们没时间也没精力一个个去修理、替换。”
“那该如何？”天道好奇。
“定规矩，立标准，勤考核，明奖惩。”白澜汐（本体）吐出几个词，“简单来说，就是给所有在‘神位’上、吃着仙界‘俸禄’（享受灵气、资源、权柄）的仙官神将，立个新规矩。”
她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说道：“神位，不是铁饭碗，不是靠资历、靠关系、靠拍马屁就能一直坐下去的。在其位，就要谋其政，就要承担相应的职责。比如，司雨的就要保证风调雨顺，不能动不动就玩忽职守搞干旱洪涝；管山的就要维护地脉稳定，不能让人乱挖乱采破坏灵机；掌刑的就要公正严明，不能徇私枉法……”
“这个……似乎原本的仙律也有规定？”天道迟疑道。
“有规定，没执行，等于没有。”白澜汐（本体）一针见血，“所以，光有规定不行，还得有考核。定期检查他们工作干得怎么样，有没有完成职责，有没有出错，有没有渎职。”
“考核？”天道似乎对这个词更陌生了。
“对，考核。”白澜汐（本体）越想越觉得有搞头，眼中闪过一丝属于“打工人”的智慧（或者说是被KPI折磨出来的灵感），“我看可以这么定：所有在编在岗的仙官神将，想继续呆在神位上，享受待遇，就得通过考核。”
“考核分几种：每月一次‘月考’，检查基本职责履行情况，比如司雨的本月降雨量达标没，辖区有没有异常旱涝；每季度一次‘季考’，看阶段性任务完成如何，比如灵植官本季度的灵药收成、灵兽官管理的灵兽繁育率；每年一次‘年考’，综合评估全年表现；每五年一次‘小考’，重点考察长期工作成效和规则掌握；每十二年一次‘大考’，那就得是全面审查，包括德行、能力、功过、以及对天地规则的贡献度了。”
她越说越顺，甚至开始细化：“考核内容不能光看他们自己报上来的，得结合‘巡察司’的巡查记录、下界生灵的反馈（可以设立匿名举报箱，呃，举报玉符）、天地规则本身的运行数据（这个你可以提供）等等，多方印证。考核结果分等级，优等有奖，比如多发点‘秩序灵光’或者修行资源；合格留用；不合格的，警告、扣资源、培训再上岗；连续不合格或者重大渎职的……那就对不起了，罢黜神位，打回原形，甚至按律惩处！”
“还有，那些重要的、专业性强的神位，比如掌管轮回的、负责天条律令编纂解释的、维护大型仙阵的，除了常规考核，还得加设‘资格认证考试’，持证上岗，定期复审，确保业务能力跟得上。”
白澜汐（本体）一口气说完，觉得这个“仙界公务员考成法”简直完美。既能解决当前人浮于事、效率低下的问题，又能逐步淘汰不合格者，选拔出真正能干事的，还能顺便收集各方信息，为她和天道的“修复大业”提供数据支持。
然而，识海中，天道那空灵的意念，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天道仿佛被这一连串的“月考”、“季考”、“年考”、“小考”、“大考”、“资格认证”给砸懵了，规则之海中代表它意识的光团都出现了轻微的紊乱和卡顿。
好半晌，那意念才断断续续地传来，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困惑和……一丝丝恐惧？
“每……每月一次？每季一次？每年……还要考？五年……小考？十二年……大考？还……还要‘持证上岗’？不合格……罢黜？”
“这……这么多‘考’？他们……不会造反吗？”天道的意念里充满了对“仙神暴动”的担忧。它只是个单纯的世界规则集合体，只想让世界好好运转，平衡有序，从来没想过要给手下的“员工”们搞这么多花样翻新的“考核”啊！
“造反？”白澜汐（本体）挑了挑眉，“以前有帝君战神压着，他们不敢。现在帝君战神自身难保，‘代天巡狩’的余威还在，正是立规矩的好时候。只要我们把规矩定得公平、公开、公正，奖罚分明，让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劣者汰，大部分有真才实学、想好好做事的仙神，只会拥护。至于那些混日子的、尸位素餐的、作奸犯科的……他们造反？正好一锅端了，省得我们日后清理门户。”
“可……可是，”天道还在挣扎，“这……这会不会太……太‘繁琐’了？我感觉我的规则运算量都要跟不上了……”它仿佛看到了未来自己要同时处理无数仙神每月的KPI报告、季度总结、年度评审、五年规划、十二年述职……还要组织资格考试、阅卷评分、安排下岗再培训……规则之海都要被这些“考卷”淹没了！
“放心，不用你亲力亲为。”白澜汐（本体）安抚道，“我们可以设计一套基于现有规则运转的‘自动考核系统’。比如，司雨仙官的考核，就链接天地间的水汽循环规则，自动记录降雨范围、时长、强度是否达标，是否有异常；灵植官的考核，链接辖区内的草木生长规则，看灵气供给是否均匀，病虫害（如果有仙界的病虫害的话）防治是否到位……大部分数据都可以自动采集、比对。你只需要设定好考核标准、阈值，以及奖罚规则，剩下的让规则自动运行，定期生成报告就行。‘巡察司’和举报渠道作为补充监督。”
“至于具体的管理和执行，可以交给‘巡察司’去细化、去落实。他们不是轮流执掌吗？正好，谁当值，谁就负责这一旬的考核数据初步整理、纠纷调解、以及根据我们（代天巡狩）定下的总则，处理一般性的奖罚。重大事项再上报。这样既能锻炼‘巡察司’，也能把具体事务分散下去，我们只需要把握大方向和最终裁决权。”
天道再次沉默，似乎在进行庞大的规则推演和可行性评估。规则之海中的光团明灭不定，仿佛一台超负荷运转的计算机。
良久，那空灵的意念才再次传来，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和一丝……新奇？
“经……经过初步推演，此方案……理论上可行。借助现有规则网络，构建自动考核体系，消耗的能量远低于直接显圣干预，且能长效运行，逐步优化仙界运行效率，促进规则良性循环……确实……比单纯靠我们俩修补，要‘可持续’得多。”
“但是，”天道强调，“推行之初，必定阻力巨大。尤其是那些既得利益者和混日子的仙神。必须有足够的威慑力，确保新规得以执行。而且，考核标准必须绝对公正，不能有漏洞，否则反而会滋生新的不公和腐败。”
“威慑力，有‘代天巡狩’和天碑敕令在，短期内足够。”白澜汐（本体）道，“至于公正性，考核标准尽量量化，减少主观评判。自动采集的数据为主，多方印证。设立申诉复核机制。最重要的，是我们（代天巡狩）要牢牢掌握最终解释权和裁决权，并且……以身作则。”
她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第一批要考核的，就是那些位高权重、尸位素餐最严重的。就拿几个典型开刀，杀鸡儆猴。比如……那个掌管仙籍人事、却任人唯亲、搞得乌烟瘴气的仙吏司主官？或者那个负责镇守某处重要灵脉、却常年玩忽职守导致灵机泄露的镇守天将？”
“可以。”天道的意念终于坚定了下来，甚至透出一丝跃跃欲试，“先从几个民愤极大、证据确凿的下手。以‘代天巡狩’之名，颁布‘考成新规’，昭告三界。然后，拿他们祭旗。”
“不过，”它又补充道，“在那之前，你的本体必须尽快恢复。推行新规，必定引来回扑。苍溟和斩荒的爪牙，还有那些不甘心失去特权的仙神，不会坐以待毙。你需要有足够的力量自保，也需要‘代天巡狩’的位格保持一定的威慑力。另外……”
天道的意念转向了那卷古旧书册：“归墟之眼的线索，也不能放下。开源节流，两手都要抓。或许在新规推行的间隙，我们可以开始做些前期准备了。”
白澜汐（本体）深吸一口气，感觉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不仅要养伤、维稳、推行改革，还得抽空计划一场危险的“寻宝”之旅。
“任重道远啊……”她叹了口气，重新将目光投向膝头的古卷，“先把这‘仙界考成法’的框架弄出来吧。细节可以慢慢完善，但大方向和第一批‘祭旗’名单，得尽快定下。”
静室中，一人一天道，开始就如何给仙界众仙神套上“KPI紧箍咒”，进行紧张而细致的密谋。
而仙界的众仙神们，还沉浸在“巡察司”带来的微妙变化中，丝毫不知一场关乎他们未来“职业生涯”乃至“神生”的“大考”，即将降临。
风，似乎更急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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