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拂着陆承夜额前的碎发,让他那张本就俊美的脸庞更添几分不真切的梦幻感。他站在白色的沙滩上,背影挺拔而孤傲,宛如神话中为信徒布道的神明。
苏清颜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保持着礼貌而疏远的距离。她换上了一件沈知微不知何时准备好的白色连衣裙,布料轻盈,衬得她愈发清瘦苍白。这身装扮让她看起来柔弱无害,像一朵亟待被采摘的百合,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具身体里藏着怎样一颗冷静到冷酷的心脏。
“这里的风景不错吧?”陆承夜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到她耳中,“人造的。我讨厌一切不受控制的因素,包括天气和自然景观。所以,我让人在海底建造了这座岛,模拟出我最满意的生态环境。”
苏清颜心中了然。这进一步证实了她的猜测——陆承夜是这次“伊甸园计划”的主导者之一,甚至可能是最大的金主和执行者。这座岛,就是他欲望的实体化。
“很壮观。”苏清颜淡淡地回应,“也……很寂寞。神明是不会感到寂寞的,因为他们没有同类。”
陆承夜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缓缓转过身,深邃的眼眸锁住她,像一张无形的网,要将她所有的棱角都包裹进去。
“你很不一样,清颜。”他向她走近,皮鞋踩在细沙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苏清颜紧绷的神经上。“你不像他们那样愚蠢,也不像白曜那样懦弱。你聪明、敏锐,而且……顽强。在被全世界抛弃的绝境里,还能保持思考的能力。这让我觉得,你比那些所谓的名媛淑女,要有趣得多。”
他的赞美不带一丝温度,更像是对一件稀有藏品的鉴赏。
“所以,你把我从海里捞上来,就是为了找一个有趣的玩具?”苏清颜仰头直视着他,毫不示弱。
“玩具太肤浅了。”陆承夜伸出手,指尖轻轻挑起她的一缕发丝,绕在指间把玩。“我想把你变成我的‘共犯’。我们一起,把这个无聊的游戏,玩成一个只属于我们的传奇。”
“共犯?”苏清颜笑了,那笑容清冷而讽刺,“我只想活着离开这里。至于游戏,我更想成为制定规则的人。”
“野心不小。”陆承夜的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但我可以给你机会。前提是,你要完全属于我。”
他的话语,是赤裸裸的占有宣言。
苏清颜的心跳没有丝毫紊乱,她的大脑却在飞速分析他话里的每一个字。他想拉拢她,不是为了爱情,而是因为她的能力。在这个杀人游戏中,一个顶级的犯罪侧写师,是无可替代的王牌。他要她成为他的专属工具,帮他扫清障碍,揪出幕后黑手,稳固他在这场游戏中的统治地位。
“如果我说不呢?”苏清颜轻声问,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陆承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收回手,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危险,那是一种被冒犯的君主才会有的眼神。
“那我只能用我的方式,让你学会顺从。”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纤细的脖颈,“比如,折断你的翅膀,让你永远飞不出我的手心。或者,切断你和那些疯犬的联系,让你只能依赖我。”
这是威胁,不加任何掩饰的威胁。
苏清颜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升起。她意识到,眼前的男人比她想象的更加残忍和自负。他习惯了掌控一切,任何反抗都会招致他最激烈的反扑。
但她不能退缩。
“陆先生,”苏清颜深吸一口气,突然改变了策略,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脆弱和迷茫,“你说幕后有一个‘它’?一个能让白曜精神崩溃的‘它’?这不合逻辑。如果‘它’这么强大,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萧烬,或者直接对我们所有人下手?为什么要搞出这些‘意外’和警告?”
她的问题,精准地戳中了陆承夜心中的疑团。
果然,陆承夜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那股迫人的气势略微收敛。他没想到苏清颜在感受到威胁后,第一反应不是求饶,而是抛出新的疑点,试图将他的注意力从她身上引开。
“这正是我困惑的地方。”陆承夜的语气恢复了那种掌控者的从容,他拉起苏清颜的手,强迫她与自己并肩而立,望向波涛汹涌的大海。“白曜的崩溃,像是一种……仪式。一种宣告。它在告诉我们,游戏的规则不止我们已知的这些。有人在暗中观察,并且在……筛选。”
“筛选?”苏清颜顺势问道,表现得像一个求知若渴的学生。
“对。”陆承夜的目光变得悠远而狂热,“‘织梦者’组织把我们聚在一起,不是为了简单的杀戮。他们想看的是,在极限的压力下,人性会如何崩塌,忠诚会如何瓦解,又会诞生出怎样新的可能性。白曜是第一块被敲碎的骨牌,他让我们知道,这里有我们不知道的‘玩家’。而接下来……”
他侧过头,深深地凝视着苏清颜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们会筛选出最强的‘棋子’。而我,要把你打造成那颗王炸。”
苏清颜心中剧震。
她终于听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名字——“织梦者”。
原来,这才是这场游戏的本质。一场以人性为赌注的、宏大而疯狂的社会实验。他们五个人,包括那个所谓的“它”,都只是实验皿里的样本。
“那我们该怎么办?”苏清颜适时地流露出担忧和依赖,这让陆承夜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很简单。”他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带入自己怀中,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变得更强大。比所有人都强。首先,我们要解决内部的隐患。萧烬是个不稳定的因素,他太情绪化了。其次,沈知微虽然看起来无害,但他的好奇心太重,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在关键时刻倒向我们不了解的阵营。至于那个躲在暗处的‘它’……”
陆承夜收紧手臂,将下巴抵在苏清颜的头顶,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像恶魔的低语:
“它会是你的第一个猎物。我会帮你找到它,然后,我们一起……撕碎它。”
这一刻,苏清颜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被一条无形的、由权力、野心和病态爱意编织而成的锁链,牢牢地捆缚住了。
这条锁链的尽头,是陆承夜。
她没有挣扎。
因为她在心里冷笑:没错,我就是你的猎物。但你别忘了,最顶级的猎人,往往是以猎物的姿态出现的。
从这一刻起,她不仅仅是苏清颜,她还是陆承夜的“共犯”,是他计划中最重要的那张牌。这个身份,是她目前能获取到的最好的保护色和最有利的武器。
她需要利用陆承夜的资源,去调查“织梦者”,去分析其他男主,去寻找生机。同时,她也要小心,不能成为他权力斗争的牺牲品,更不能让他完全看透自己的底牌。
“好。”苏清颜在他怀里,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温顺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我相信你,陆承夜。”
她抬起头,主动在他的下颌上印下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吻。
“现在,让我们回去吧。我想看看,沈医生有没有查到什么关于白曜的新线索。”
这个吻,是一个信号。
一个猎物向猎人献上投名状的信号。
也是一个冷静的棋手,落下的第一颗、也是最关键的棋子。
陆承夜满意地笑了。他以为自己成功驯服了一只桀骜的野猫,却不知,这只猫的利爪,正藏在最柔软的肉垫之下,等待着给予致命一击的最佳时机。
回到别墅时,沈知微正在客厅里,对着一台笔记本电脑飞快地敲击着键盘。他面前的茶几上,摊着一些医疗检测报告和……一小撮从白曜身上采集到的、类似皮肤组织的样本。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陆承夜揽着苏清颜的亲密姿态,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和更深的好奇。
“回来了?”他微笑着问,“正好,我有一些发现,或许能为陆先生解开一些疑惑。”
一场围绕着白曜、萧烬和那个神秘“它”的新的情报交流会,即将开始。而苏清颜知道,她亲手将自己推到了风暴的中心,但她已经准备好,要掀起一场足以颠覆整个棋盘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