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江一中迎来了开学季。
这所闻名全市的贵族学校，素来是权贵子弟的聚集地。红砖白瓦的建筑群掩映在梧桐树荫下，喷泉在阳光下闪着炫目的光。当然，这里也有一小部分人，是靠着令人咋舌的成绩和减免学费政策挤进来的——在金钱与地位主宰的世界里，才华是他们唯一的通行证。
高二三班门口，一个穿着红色无袖卫衣、剃着干净利落寸头的男生斜靠在门框上，吸引了早到学生的目光。楚子秋，183厘米的身高配上那张张扬的脸，像一团闯入灰白校服海洋的火焰。
“安哥，你坐哪？”楚子秋回头问。
身后的人没答话，只是抬起脚轻轻踹了踹楚子秋的小腿，示意他让开。楚子秋嬉笑着侧身，一个更高挑的身影走进了教室。
霎时间，几个女生压低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谁啊……好帅……”
“真的好高，皮肤好白。”
“嘘，小声点，那是江家的江淮安，脾气出了名的差。”
“听说蝉联两届青少年散打冠军呢……”
楚子秋跟在后面，像是自带背景音的解说员：“听见没安哥，又收获一批迷妹。”
江淮安没理他，黑色短袖衬得皮肤愈发白皙，微分碎盖的发型下眉眼英气张扬。他径直走向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将单肩包随手扔在桌上，拉开椅子坐下，动作一气呵成。
楚子秋屁颠屁颠跟过去：“安哥，我坐你旁边呗？”
江淮安抬了抬眼，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可别。你坐前面去，顾姨回来该唠叨我带坏你了。”
顾姨是楚子秋的母亲，也是从小看着江淮安长大的人之一。
楚子秋撇撇嘴，不太情愿地坐到了江淮安前面的位置。
初夏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洒进来，在桌面上切出明暗分明的界线。江淮安旁边的座位始终空着——女生们虽然心动于那张脸，却畏惧于传闻中暴躁的脾气和“散打冠军”这个头衔带来的压迫感；男生们则心照不宣地避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得罪了这位小祖宗。
江淮安对此毫不在意，甚至有些满意。他趴在桌上，闻着自己身上清爽的薄荷沐浴露味道，闭目养神。昨天练到太晚，此刻倦意正浓。
就在这时，前门走进来一个人。
教室里原本嗡嗡的嘈杂声微妙地停顿了一瞬。
那人穿着一丝不苟的校服，衬衫熨烫得平整，领口的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188厘米的身高在门框下显得挺拔，肩背笔直得像一棵松。他肤色偏淡，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微抿，整个人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这就是年级第一，严夕尘……”
“天，真的好帅，是那种很正气的帅。”
“和江淮安完全不是一个类型诶。”
“你们说，是江淮安帅还是严夕尘帅？”
“不一样啦，江淮安是精致张扬的帅，严夕尘是……嗯，清冷禁欲系的？”
楚子秋转过来，用笔戳了戳江淮安的手臂：“安哥，安哥。”
江淮安眼皮都懒得抬：“干嘛？”
“快看，年级第一来了。”
“哦。”江淮安换了个姿势，脸朝向窗户，“关我屁事。”
“你说他会坐哪？”
“不感兴趣。”说罢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严夕尘迈着沉稳的步子，穿过过道，径直走向最后一排。
全班同学的目光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齐刷刷投向那个方向。
严夕尘在江淮安旁边的空位前停下，将肩上的书包放到椅子上，拉开，坐下，开始不紧不慢地收拾书本。他的动作很轻，但纸质课本和文具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依然清晰可闻。
江淮安皱了皱眉。
他昨晚练散打到凌晨，此刻困得眼皮打架，偏偏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只老鼠在耳边挠。忍了几分钟，那声音非但没停，反而因为严夕尘整理试卷而变得更加频繁。
烦躁感像藤蔓一样从心底爬上来。
江淮安猛地直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全班瞬间鸦雀无声。
他侧过头，盯着身旁的人，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火气：“你在干嘛，吵死了，让不让人睡了？”
阳光正好落在他脸上，能看见他因为恼怒而微微泛红的耳根——那是他从小到大的毛病，一激动就容易红，此刻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前排的楚子秋也转过来，表情有点紧张。他太了解江淮安的脾气了，这位少爷起床气不是一般的大。
严夕尘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对上江淮安那双带着戾气的眼睛。两人之间距离不过几十厘米，江淮安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极淡的廉价洗衣粉的皂感，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中药味。
严夕尘的眼神很平静，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他看了江淮安两秒，薄唇轻启：
“对不起。”
声音不高，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
江淮安愣住。
他设想过对方可能会恼火回怼，可能会害怕道歉，甚至可能直接无视——但偏偏没料到是这样平静的、听不出情绪的三个字。
就像蓄满力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那股火气卡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江淮安盯着严夕尘看了几秒，对方已经重新低下头，继续收拾书本，只是动作放得更轻了。
他憋了半天，最终只能低声骂了句“操”，然后重重地坐回椅子上，重新趴下去，脸埋进臂弯里。
前排传来楚子秋压低的笑声。
江淮安在桌子底下踹了一脚他的椅子。
教室里渐渐恢复了小声的交谈，但不少目光仍时不时瞟向最后一排。两个风格迥异、却同样引人注目的少年坐在一起，像一幅奇妙的拼图。
严夕尘终于收拾妥当，将书包塞进桌肚，拿出一本英语书开始预习。他的坐姿很端正，背脊挺直，左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那是他思考或专注时的小习惯。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侧脸上投下睫毛的阴影。他的左耳耳垂上，有一颗极淡的浅褐色小痣，若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江淮安其实没睡着。
他闭着眼睛，却能感觉到旁边人的存在。那股淡淡的皂感和药味固执地钻进鼻腔，和他身上薄荷沐浴露的清爽形成了鲜明对比。
真他妈怪。他想。
这学校怎么什么人都收。
窗外的梧桐树上，蝉开始鸣叫。高二的第一天，就在这样微妙的气氛中拉开了序幕。
而江淮安不知道的是，这个平淡得让他一拳落空的同桌，会在未来的日子里，以他从未想过的方式，一点一点撞进他原本封闭的世界。
就像两颗轨迹迥异的行星，在宇宙的某个角落，开始了不可避免的交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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