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深沉,阵阵阴风从窗外吹拂进来,灯火忽明忽暗。
美人图被风带的微微抖动,画中人的衣袂仿佛也随之飘动。
怜星含着笑意,正想过去将这幅美人图收好。
忽然,一股浓郁的异香伴随着沁入骨髓的凉意弥漫开来,寝殿内的温度骤降,一片片娇艳的海棠花瓣凭空飘落,落在光洁的地面上,落在她们的衣袂上。
见此异象,邀月眸光一凛,一把将怜星拉至身后,浑身紧绷如即将出鞘的利剑。
她周身内力流转,衣裙无风自动,已是戒备至极。
一道身影缓缓在花海中显现出来,不是从门外走进,而是从画中浮出。
先是执花的玉手,然后是如云乌发,再是那张闭目的绝美面容。
她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逐着那道身影,直到她完全显现在眼前。
一个手执海棠的美人立于她们面前,乌发如云,肌肤胜雪。
她美眸微合,眼波流转间泛着微微水光,红唇香软,眼角红痣分外勾人。
她身上只着一袭绯色轻纱,赤足立于满地花瓣之上,足踝纤细洁白,仿佛一折即断。
邀月与怜星呼吸一滞,心神俱震。
美人缓缓睁眼,那是一双极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却又在烛光映照下流转着妖异的光彩。
她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邀月与怜星身上。
“你们是谁?”
她的声音如娟娟泉水般美妙,沁人心扉,却又带着一丝初醒的慵懒与迷茫。
邀月余光扫过那幅海棠春睡图,果然,画上已只见海棠,不见美人。
她心中思绪飞转,面上却不动声色。
片刻后,她收回护着怜星的手,朝美人伸出一只如雪如玉的手。
“来。”
她的声音既冷漠又清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美人看了看她的手,又看了看她的脸,忽然幽幽一笑。
那笑容妩媚至极,眼角红痣更添三分妖娆,她轻轻将手放在了那只如玉的手中,指尖微凉。
“你可要好好对我哦。”
话语轻柔,却带着说不出的深意。
邀月握住她的手,感受到那不同寻常的冰凉,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她转头对怜星道:“今夜之事,不得外传。”
怜星敛去眼中惊异,颔首应道:“是。”
自那夜起,移花宫的宫女们发现,大宫主邀月的心情似乎很好,虽然她依旧冷若冰霜,但眉宇间那常年不化的寒意,似乎消散了些许。
她甚至破天荒地允许二宫主怜星在移花宫内种植了一片新的海棠花林。
只有怜星知道,姐姐的变化,与那画中走出的美人有关。
画中美人名唤苏曼姝,这是她自己说的。
苏州的苏,曼妙的曼,姝丽的姝。
她说自己也不知为何会在画中,只记得长久的沉睡与寒冷,直到那日画卷展开,异香弥漫,她才得以脱出。
“或许是姐姐的内力惊醒了画中之灵。”
怜星曾这样猜测。
邀月不置可否。
她将苏曼姝安置在自己寝殿的侧室,对外只说是一位远道而来的贵客。
移花宫内皆是女子,突然多出一位绝世美人,虽令人好奇,却无人敢多问。
这日傍晚,夕阳西沉,余晖将绣玉谷染成一片金红。
邀月的寝殿内却是一片黑暗。
房间四周都用不透光的黑布遮盖起来了,连门窗都遮得严严实实。
她内力浑厚,即使在黑暗中也能视物如昼。
此刻她站在那幅海棠春睡图前,画轴隐隐颤动,表面泛起水波般的纹路。
邀月不动,只是静静看着。
两只雪白的、指尖透着粉嫩的玉手从画中缓缓伸出,轻轻附上了她的双肩。
那手冰凉,带着特有的、混合了墨香与花香的奇异气息。
邀月一动不动,任由那双手缓缓环住自己的脖颈。
“阿月,你好狠的心。”
苏曼姝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似嗔似怨,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
“把我一个人放在这里,我真的好冷啊……”
美人垂眸,缓缓靠上了身前人并不宽厚的肩膀。
她的长发如流水般倾泻,与邀月的青丝交缠,黑暗中,她眼角的红痣隐隐发光,眼中红光微微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