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骨生莲
昆仑墟的雪,下了三千年。
凌霜崖上,少年沈砚正盘膝打坐。他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青芒,那是炼气三层的灵力波动,在这遍地皆是金丹修士的昆仑墟,实在算不得什么。崖边的冰棱折射着冷光,映得他那张尚带稚气的脸,更显苍白。
“沈砚,今日宗门大比,你莫要再躲了。”一道清越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无奈。
沈砚睁眼,看见师姐林清寒立在雪地里,素色的道袍上落了几片雪花,衬得她眉眼如画。他低下头,盯着自己掌心那道浅浅的疤痕,声音涩然:“师姐,我……我修的这《青莲剑经》,怕是连外门弟子都打不过。”
三年前,他被师父从山下捡回昆仑墟,赐下这部据传是上古传承的剑诀。可旁人修炼剑诀,要么剑气冲霄,要么剑招凌厉,唯独他,练了三年,连一道像样的剑气都凝不出来,只修得一身温吞的灵力,连护体都勉强。
林清寒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拂去他肩头的落雪:“师父说,你的剑骨,是千年难遇的莲台剑骨,只是尚未觉醒。今日大比,去试试吧,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沈砚自嘲地笑了笑,“说不定又要被人嘲笑,说我是昆仑墟百年难遇的废柴?”
这话刺得林清寒眉心微蹙,却没反驳。宗门里的流言,她听得比谁都多。那些师兄弟,见他占着上古剑诀,却毫无长进,早已非议不断。
大比的擂台,设在昆仑墟的演武场上。高台四周,坐满了各峰弟子。沈砚站在台下,看着擂台上剑光闪烁,灵力轰鸣,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下一场,外门弟子,沈砚,对战内门弟子,赵虎!”
当执事长老的声音响起时,全场霎时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沈砚?那个连剑气都不会的废物?”
“赵师兄可是炼气七层,一拳就能把他打飞吧!”
“听说他的剑骨是莲台剑骨?我看是废骨还差不多!”
嘲笑声像针,扎得沈砚耳膜发疼。他攥紧了手中的木剑——那是他三年来唯一的武器,连像样的灵剑都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走上擂台。
对面的赵虎,身材魁梧,脸上带着倨傲的笑:“沈师弟,你还是早点认输吧,免得我失手伤了你。”
沈砚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木剑,摆出了《青莲剑经》的起手式。那姿势笨拙,引得台下又是一阵哄笑。
赵虎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他大喝一声,周身灵力暴涨,一拳朝着沈砚胸口轰来。拳风裹挟着雪粒,凌厉无比。
林清寒在台下看得心都揪紧了,忍不住喊道:“沈砚,快躲!”
沈砚却没躲。他只觉得,在赵虎拳风袭来的那一刻,丹田深处,那部沉寂了三年的《青莲剑经》,忽然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嗡鸣。
他下意识地抬手,木剑轻轻一挡。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只有一声清脆的“叮”。
赵虎那势大力沉的一拳,竟被这轻飘飘的一剑,卸去了所有力道。他愣在原地,满脸的难以置信。
沈砚自己也愣住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木剑,剑身上,竟隐隐有一朵青色的莲花虚影,一闪而逝。
“这……这是什么鬼把戏!”赵虎恼羞成怒,灵力运转到极致,手掌化爪,朝着沈砚的脖颈抓去。这一招,狠辣至极,显然是动了杀心。
台下的林清寒脸色大变,正要出手,却见擂台上的沈砚,忽然动了。
他的动作很慢,慢得像是在跳一支古老的舞。木剑在他手中,划过一道柔和的弧线,不像是在对敌,反倒像是在描摹一朵花的轮廓。
《青莲剑经》的剑招,本就不是以凌厉见长。它讲究的是“以柔克刚,以静制动”,是“剑骨生莲,莲开见佛”。
赵虎的利爪,一次次落在空处。他的灵力越是狂暴,就越是被沈砚的剑招卸去,像是泥牛入海,毫无声息。
台下的嘲笑声,渐渐停了。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擂台上那个原本被他们嗤笑的少年。
忽然,沈砚手腕一转,木剑轻轻点在了赵虎的胸口。
没有鲜血飞溅,赵虎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几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满脸的惊骇。
沈砚收剑,站在台上,雪风吹起他的衣袂。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道疤痕处,正有一缕淡淡的莲香,萦绕不散。
就在这时,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鹤唳。一道流光划破云层,落在演武场的高台上。
是昆仑墟的宗主,清玄真人。
他看着沈砚,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即化为狂喜:“好!好一个莲台剑骨!好一部《青莲剑经》!三千年了,我昆仑墟的镇派绝学,终于又现于世!”
沈砚愣住了。他转头,看向台下的林清寒,看见她正对着自己笑,眉眼弯弯,像极了凌霜崖上初融的雪。
昆仑墟的雪,依旧在下。但这一次,落在沈砚肩头的雪花,仿佛也带着一丝暖意。
他抬手,握住了那柄陪伴自己三年的木剑。剑骨生莲,莲开之时,便是剑鸣之日。
属于他的传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