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玉棺的凉意渗进肌理,银药在一片细碎的骨痛里睁眼,手腕的瓷纹泛着深粉,像刚被撕裂的伤口。
她抬手摸向棺壁,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光滑——这是加特为她准备的“庇护所”,却更像一口精致的囚笼。
棺沿放着一支新鲜的黄玫瑰,花瓣上沾着晨露,是加特留下的。她捻起花瓣,却不小心被花刺扎破指尖,血珠渗出来,落在瓷纹上,竟和纹路的颜色融成一片。
加特不在实验室。
他是被尤利尔家族的紧急通讯叫走的,临走前匆匆在她的寒玉棺边放了玫瑰,又在旁边的恒温箱里添了三支新配的舒缓剂,甚至没来得及留下一张字条。
最近家族对“永恒之美”项目的质疑声越来越大,他总要在德希和尤利尔之间周旋,像个两头奔波的陀螺,连守着她的时间都被切割得支离破碎。
她捻碎一片玫瑰花瓣,任由花香漫进鼻腔:“玫瑰是暖的,棺是凉的,我夹在中间,算什么呢?”
窗外日头高悬,正是暑气蒸腾的正午,银药扶着棺沿站起身,空腹的酸胀感顺着胃壁漫上来,她才惊觉自己从实验后昏迷苏醒,到现在滴水未进。
实验是前些日子才收尾的,后续的观测和复盘都由加特接手,她眼下确实没什么要紧事。
银药习惯性地走出实验室,循着熟悉的路径往花园去,那里架着一架雕花精致的秋千,藤编的坐垫晒得暖融融的,是她醒着时最爱待的地方。
德希远远看见秋千上的身影,脚步就慢了下来。他没上前打扰,只是站在廊下,看着银药被阳光裹着,像一尊易碎的瓷娃娃,腕间淡去的瓷纹在光里泛着极浅的粉。
直到银药察觉了,转头看他,他才扯了扯嘴角,露出点戏谑的笑:“晒太阳晒傻了?连有人看你都不知道?”
银药没说话,只是往秋千旁边挪了挪,让出半边石凳的位置。
德希愣了愣,随即失笑,走过去,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没再开口。
花园里只有风声和花瓣坠落的轻响,安静得不像话,却又透着点难得的安稳。
他看着银药随着秋千轻轻晃,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正午,他的女儿也是这样,在自家院子的秋千上晃着,喊着他的名字。
喉结不受控地滚动了一下,那两个字几乎是本能地从舌尖滑落,轻得像一声叹息:“念念……”
话音落地的瞬间,德希猛地回神,指尖下意识攥紧,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他飞快地瞥了银药一眼,生怕她听出什么端倪,刚想找个话头掩饰过去,却见银药只是微微偏了偏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花簇上,像是没听见一般。
风又吹过来,卷起几片粉白的花瓣,落在银药的发梢,也落在他的膝头。
银药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耳尖悄悄漫上一层薄红。她抬手拂去发梢的花瓣,指尖却不小心蹭到了腕间淡粉的瓷纹,那点温度烫得她心头一跳。
她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晃了晃秋千,声音淡得像水洗过:“老爷方才,是在唤谁?”
德希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他喉结滚了滚,干笑两声,硬生生把那点翻涌的情绪压下去:“没什么,老糊涂了,认错人了。”
他别开脸,目光落在远处的蔷薇架上,声音低得几乎要被风吹散:“就是……想起个故人。”
银药没再追问,只是任由秋千轻轻晃着。阳光落在她的侧脸,把那点细微的落寞,衬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