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季的风 落叶季的风卷着枯黄的橡树叶掠过影族营地的荆棘墙,把河族边界芦苇丛的沙沙声吹得支离破碎,像极了猎物临死前的哀鸣。雷辉蹲在河族营地外围的柳树荫下,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面上漂浮的睡莲叶子,尾尖有节奏地拍打着湿润的泥土——那是学徒时期养成的、藏不住焦躁的小动作,就像幼崽等不及母猫带回猎物时的模样。雾心说过,今天要去和影族谈判关于太阳石归属的事,可现在太阳都快滑到松树林的树梢了,她还没回来,雷辉的胡须不安地颤动着,时不时用爪子挠挠耳后那块容易发痒的皮肤。
“雷辉。”
一声轻柔的呼唤从身后传来,带着河水的潮气。雷辉猛地转过身,利爪瞬间弹出,却在看清来者的模样时又慌忙收了回去,爪尖在泥地上划出几道浅浅的印痕。雾心站在柳树的阴影里,浅灰色的皮毛上沾着几片干枯的蕨叶,像披了一层褪色的战旗。她一只眼睛是清澈的冰蓝,另一只却泛着淡淡的银灰,那是幼时被狐狸抓伤留下的痕迹,此刻那双异瞳里盛着化不开的疲惫。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胸口微微起伏着,爪子上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泥土,那颜色刺得雷辉的眼睛生疼。她习惯性地舔了舔受伤的左前爪因为疼痛,喉咙里溢出一声极轻的呜咽。
“雾心!”雷辉快步冲过去,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他心头一紧,又本能地用脸颊蹭了蹭她的耳朵后方——那是河族猫表达亲近的方式,“谈判怎么样?影族那些家伙没为难你吧?”
雾心的嘴角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她摇了摇头,却没说话,只是用脑袋蹭了蹭雷辉的肩膀,力道轻得像一阵风。雷辉这才注意到,她的左前爪微微有些跛,拨开她的皮毛一看,一道浅浅的伤口正渗着血丝,血珠像熟透的浆果,一颗颗往下坠。雾心又想舔舐伤口,却被雷辉用爪子轻轻按住,他记得松鸦羽说过,伤口没清理前舔舐会感染。
“你受伤了!”雷辉的声音瞬间拔高,胸腔里的怒火突突地往外冒,他的尾巴重重地拍打着地面,溅起细小的泥点,“是不是影族的猫干的?”
他被雾心用尾巴死死缠住了后腿,那尾巴纤细却有力,像一根坚韧的藤条。河族猫的尾巴不仅能在游泳时保持平衡,更是传递情绪和束缚同伴的利器。“别去,雷辉。”雾心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还有不易察觉的颤抖,“影族的夜星态度很强硬,他说太阳石本来就是影族的地盘,河族无权过问。我们和他吵了一架,差点打起来,要不是黑星及时拦住,恐怕……”
她的话音未落,一道灰白相间的身影便踩着芦苇丛的缝隙走了过来,脚步轻得像猫鼬踏过枯叶。正是来自雷族的巫医松鸦羽,他那双灰蒙蒙的眼睛看不见东西,却总能精准地捕捉到周围的动静——他的胡须能感知气流的细微变化,耳朵能分辨百步外老鼠的啃噬声。此刻他正用鼻子嗅着空气里的血腥味,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胡须不安地颤动着。“我从雷族边界一路过来,闻到了影族猫的气息,还有……不安的味道。”松鸦羽的声音低沉沙哑,像两块石头在摩擦,带着独属于巫医的肃穆,“星族的预兆最近很混乱,落叶季的风里藏着血光。昨晚我在梦里看到,太阳石被染红了,河面上漂着猫的毛发。你们河族和影族的争端,恐怕不会轻易了结。”
雾心的耳朵微微垂下,像被雨水打湿的蒲公英,这是猫表达失落和沮丧的姿态。她对松鸦羽的话并不意外,自从四族的和平协议出现裂痕,各族的巫医都在星族的梦境里看到过破碎的景象。“我知道。”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河族猫特有的执拗,“但河族不能退让,太阳石下的款冬花能治疗绿咳症,是族群度过秃叶季的关键。没有那些草药,幼崽们熬不过第一场雪。”
雷辉愤怒地低吼一声,用爪子狠狠刨着地上的泥土,把几片掉落的柳叶刨得稀烂,爪子深处的趾垫都磨得有些疼。“夜星这个混蛋!”他骂道,爪子上沾着湿泥和碎叶,“他以为河族是好欺负的吗?等我通过武士考核,成为河族最勇猛的武士,我一定要把他的耳朵撕下来,挂在芦苇丛里喂鱼!”
雾心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那笑声像碎冰碰撞,清冽又短暂。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雷辉的额头,冰凉的舌尖让他瞬间安静了下来——猫的舔舐是安抚同伴、标记归属的行为,雷辉的怒火像被浇了一捧河水,滋滋地熄灭了。“好了,别生气了。”雾心柔声说,尾巴尖轻轻拂过他的脊背,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拂过,“河族武士的职责是守护族群,不是逞匹夫之勇。族长会处理这件事的,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好。”
松鸦羽站在一旁,沉默地听着他们的对话,鼻尖微微颤动,捕捉着空气里每一丝细微的气息——雷辉的怒火、雾心的忧虑,还有那些潜藏在芦苇丛深处的、属于影族的恶意,像毒蛇的信子,一闪而过。“我会留在河族营地几天。”松鸦羽突然开口,爪子紧紧抓着随身携带的药囊,药囊里传来草药碰撞的沙沙声,“雷族的叶池让我带来一些猫薄荷,也顺便看看星族会不会给出新的指引。毕竟,四族的命运是紧紧相连的,就像芦苇的根,盘根错节,谁也离不开谁。”
雷辉闷闷不乐地哼了一声,却还是顺从地依偎在雾心的怀里,鼻尖埋在她颈间的软毛里,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味道——那是河水的清新、薄荷的香气,还有阳光晒过芦苇的温暖气息,像极了河族营地旁的那片浅滩,是他心里最安稳的归宿。他的尾巴轻轻缠上雾心的尾巴,这是猫之间表达亲密的无声语言。他闭着眼睛,感受着雾心轻柔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尖,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要成为河族最强大的武士,然后向豹星请求,和雾心结为伴侣。他要一辈子保护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营地中央传来,伴随着爪子踩过湿泥的啪嗒声,还有芦苇被撞断的脆响。一只棕色的虎斑猫飞快地跑了过来,正是河族的武士芦苇须,他的毛发乱糟糟的,像被狂风席卷过的鸟巢,脸上满是惊慌,胡须都在发抖,嘴里大声喊着:“雾心!雾心!不好了!影族的猫打过来了!他们绕过了边界的岗哨,已经冲到营地门口了!”
芦苇须的声音像一颗炸雷,在寂静的柳树荫下轰然炸开。雷辉猛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震惊,怒火瞬间重新燃起,烧得他的血液都在发烫。他的毛发根根倒竖,像针一样立起来,这是猫进入战斗状态的本能反应。雾心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被霜打过的芦苇花,她猛地站起身,不顾左前爪的疼痛,飞快地朝着营地中央跑去,浅灰色的身影在芦苇丛中一闪而过,像一道转瞬即逝的光。松鸦羽也立刻跟了上去,他的爪子在泥地上稳稳地落下,虽然看不见,却比任何一只视力正常的猫都要敏捷——他靠记忆和气流感知路径,药囊在他身后晃悠着,发出细碎的声响。
“雾心!等等我!”雷辉紧随其后,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着,像一只被追赶的兔子,爪子踩在芦苇秆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的爪子深深嵌入芦苇秆的纤维里,这能让他在湿滑的地面上跑得更快,是河族猫从小练就的本领。
河族营地已经乱成了一团。母猫们尖叫着把幼崽护在巢穴里,用身体挡住巢穴入口,这是母猫保护幼崽的本能;巢穴的苔藓被踩得乱七八糟,几只胆小的幼崽缩在母猫怀里,发出细细的呜咽声。年轻的学徒们惊慌失措地跑来跑去,有的撞翻了放猎物的干草堆,有的不小心掉进了浅水里,溅起一片水花,他们的尾巴夹在两腿之间,这是猫恐惧时的典型姿态。而成年武士们则纷纷亮出利爪,毛发根根倒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那是威胁敌人的警告声,警惕地盯着营地的入口。族长豹星站在最高的那块岩石上,身上的棕色虎斑皮毛在夕阳下泛着油亮的光泽,绿色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像两团跳动的火焰。她的尾巴笔直地竖起来,这是领袖彰显权威的姿态。她的身边站着副族长石毛,石毛的表情冷峻,爪子紧紧地握着一根断裂的芦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影族的杂种!”豹星的声音像淬了冰,又冷又硬,在混乱的营地里炸开,“他们竟然敢趁我们不备,偷袭我们的营地!违背星族的意愿,践踏和平的誓言!”
雾心快步跑到豹星面前,微微低下头,前爪上的伤口因为奔跑而裂开,鲜血渗得更多了,在岩石上留下一串暗红色的脚印。她的耳朵贴在脑袋上,这是猫认错和请罪的姿态。“族长,是我的错。”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愧疚,“我不该和他们起争执的,是我给了他们开战的借口。”
“这不怪你。”豹星摇了摇头,她的目光落在雾心受伤的爪子上,眼神里闪过一丝心疼,随即又被怒火取代,“是影族太卑鄙。他们早就想挑起战争了,谈判不过是个幌子,太阳石只是他们的借口。他们想要的,是河族的领地,是河族的猎物,是河族的一切!”
松鸦羽走到豹星身边,沉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豹星,星族的预兆里没有这场战争的踪迹,这说明是影族违背了星族的意愿,强行挑起的争端。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我们需要先击退侵略者。我会留在营地后方,救治伤员。”他的药囊已经打开,里面的款冬花、猫薄荷和蜘蛛网散发出淡淡的草药味,那是绝望中唯一的慰藉。他熟练地用牙齿咬断蜘蛛网,这是巫医包扎伤口的常用材料。
“族长,我们该怎么办?”一只年轻的武士开口问道,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爪子因为紧张而不停地刨着岩石——这是猫缓解焦虑的小动作。
豹星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只猫,从惊慌的学徒到愤怒的武士,从蜷缩的母猫到嗷嗷待哺的幼崽,她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像擂鼓一样敲在每一只猫的心上:“河族的武士们!影族的猫已经越过了边界,他们想要抢走我们的太阳石,想要霸占我们的领地,想要把我们赶出这片生养我们的河流!他们以为我们河族的猫是懦夫吗?不!我们不是!”
“不是!”所有的猫都齐声高喊,声音震得树叶沙沙作响,芦苇秆都在轻轻摇晃。他们的尾巴高高竖起,眼里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拿起你们的爪子!亮出你们的獠牙!”豹星高高举起前爪,锋利的利爪在夕阳下闪着寒光,像一道道银色的闪电,“守护我们的营地!守护我们的族群!守护我们的家园!把影族的侵略者赶出去!让他们知道,河族的猫,骨头是硬的,血是热的!”
“冲啊!”
石毛率先发出一声怒吼,那吼声像雄狮咆哮,震耳欲聋。他像一道棕色的闪电,朝着营地的入口冲了过去,利爪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紧随其后的是芦苇须、黑莓掌、灰条……一只只河族武士像潮水般涌了出去,他们的咆哮声、怒吼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悲壮的战歌。他们奔跑时尾巴平直地伸着,保持着完美的平衡,这是武士冲锋时的标准姿态。
雷辉也想跟着冲上去,他的爪子已经弹出,血液在血管里疯狂地叫嚣,渴望着战斗,渴望着守护。却被雾心一把拉住了,她的爪子紧紧地抓着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生疼。“雷辉,你不能去!”雾心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还有一丝恐惧,那双异瞳里满是担忧,“你还只是个学徒,你打不过那些成年武士的!他们的爪子上沾着血腥,他们的牙齿咬碎过无数猎物的骨头!”
“可是雾心,我想保护你!我想保护族群!”雷辉挣扎着,眼睛里满是不甘,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我不想躲在后面,像一只胆小的老鼠!”他的尾巴用力地甩动着,表达着强烈的抗议。
“听话!”雾心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她用力按住雷辉的肩膀,目光坚定得像一块石头,“你留在这里,和松鸦羽一起保护好巢穴里的幼崽和母猫。这也是在为族群做贡献,而且比冲上去厮杀更重要。记住,雷辉,活着,守护住族群的未来,才是最勇敢的事。”
松鸦羽也点了点头,虽然他看不见,但他的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胡须轻轻拂过雷辉的爪子——这是巫医安抚后辈的方式:“雷辉,雾心说得对。战场上需要武士厮杀,但营地后方更需要猫守护。幼崽和伤员是族群的未来,不能有任何闪失。去把巢穴周围的芦苇扎紧,再搬些石头堵住入口,影族的猫狡猾得很,说不定会绕到后方偷袭。”
雷辉看着雾心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松鸦羽严肃的神情,心里虽然充满了不甘,像有一团火在烧,却还是点了点头。他知道,他们说得对,他不能意气用事,不能让雾心担心。雾心满意地笑了笑,她用鼻尖蹭了蹭雷辉的脸颊,冰凉的触感带着最后的温柔——这是告别,也是嘱托。“等我回来。”她轻声说,然后转身,像一道浅灰色的闪电,朝着战场的方向冲了过去,浅灰色的皮毛在夕阳下闪着光,像一片即将被风吹走的云。她的尾巴在身后舒展成一条直线,那是河族武士奔赴战场时最无畏的姿态。
雷辉站在原地,看着雾心的背影消失在芦苇丛中,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得厉害。他伸出爪子,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一把冰冷的空气。松鸦羽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动作带着巫医特有的安抚力量。“去吧,雷辉。”松鸦羽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做好你该做的事,雾心会平安回来的。星族会保佑她的。”
雷辉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巢穴的方向跑去。他的爪子踩在芦苇秆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心上。他一边跑,一边回头望,战场的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厮杀声、怒吼声和惨叫声,那声音像一把把尖刀,刺得他的耳膜生疼。他紧紧地攥着爪子,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了几道血痕。
“我一定要成为武士。”雷辉在心里默念着,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泥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我一定要变得更强。强到能保护她,强到能守护住我们的家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像蜗牛在爬。夕阳渐渐沉入了西山,天空被染成了一片血红,像泼了一碗滚烫的血。战场的厮杀声越来越激烈,惨叫声此起彼伏,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浓得让人作呕。雷辉和松鸦羽一起,把巢穴周围的芦苇扎得紧紧的,搬来一块块石头堵住入口,又把受伤的武士扶到巢穴里,用蜘蛛网和草药包扎他们的伤口。那些武士有的断了腿,有的被抓瞎了眼睛,有的喉咙上留着深深的伤口,他们的惨叫声和呻吟声,让雷辉的心一次次沉入谷底。松鸦羽让受伤的猫舔舐草药,这能让药效更快地渗透进伤口,雷辉则学着松鸦羽的样子,用爪子轻轻按压伤员的伤口止血——这是他从武士训练中学到的技巧。
松鸦羽的动作很熟练,他的爪子轻巧而稳定,即使看不见,也能精准地找到草药的位置,准确地把蜘蛛网缠在伤口上。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专注,可雷辉却看到,他的胡须在微微颤抖,他的爪子在不经意间收紧,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一只受伤的老年武士虚弱地舔了舔松鸦羽的手,这是猫对救助者表达感激的方式。
突然,一只浑身是血的河族武士踉跄着跑了回来,他的一条后腿已经断了,拖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他的毛发被血粘成了一团,脸上满是绝望,嘴里不停地喊着:“输了……我们输了……影族的猫太多了……他们还有泼皮猫帮忙……石毛族长……石毛族长他牺牲了!”
雷辉的瞳孔猛地收缩,像被针扎了一下。输了?怎么会输?河族的武士那么勇敢,石毛那么强大,怎么会输?石毛怎么会牺牲?他的脑袋嗡嗡作响,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飞。他的尾巴无力地垂了下来,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
就在这时,战场的方向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声音熟悉得让雷辉的心脏骤停。是雾心的声音!那声音里的痛苦和绝望,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了雷辉的心脏。
雷辉不顾一切地朝着战场冲了过去,他的爪子踩在血污的泥地上,打滑的触感让他险些摔倒。他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芦苇丛的叶子划破了他的皮毛,留下一道道血痕,他却浑然不觉。他只想找到雾心,只想知道雾心是否安全。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胡须疯狂地颤动着,捕捉着任何一丝关于雾心的气息。
战场比他想象的还要惨烈。枯黄的草地上铺满了鲜血,暗红色的血渍像一张张巨大的网,笼罩着每一寸土地。断裂的芦苇秆和散落的羽毛随处可见,还有猫的毛发和爪子,凌乱地散落在地上。影族的猫和河族的猫扭打在一起,利爪翻飞,獠牙闪烁,鲜血四溅。有的猫被撕开了喉咙,鲜血汩汩地往外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有的猫被咬断了腿,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尾巴用力地拍打着地面;有的猫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抽搐着,最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不甘。
雷辉的目光在战场上急切地搜寻着,像一匹发疯的孤狼。他看到了芦苇须,他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汩汩地往外流,他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眼睛已经失去了光泽,舌头无力地耷拉在嘴外——这是猫濒死的征兆。他看到了豹星,她的一条前腿被影族的武士咬伤了,骨头都露了出来,却依然在奋力厮杀,她的身上布满了伤口,像一件破烂的战衣,可她的眼神依然凶狠,像一头受伤的母狮,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威慑着周围的影族猫。他还看到了松鸦羽说的泼皮猫,那些猫毛发杂乱,眼神凶狠,他们的爪子比族群猫的更锋利,他们的手段比族群猫的更残忍,他们甚至会啃食战败者的尸体,这是族群猫绝不会做的事。
可他没有看到雾心。
雷辉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疼得他喘不过气。他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雾心!雾心!你在哪里?回答我!”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喉咙里火辣辣地疼,可他还是不停地喊着,喊着那个刻在他骨血里的名字。
他的声音在战场上回荡,却被厮杀声和惨叫声淹没,没有任何回应。
突然,他看到了一道浅灰色的身影,躺在不远处的芦苇丛边。是雾心!
雷辉的眼睛一亮,他像一道箭一样冲了过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着,带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可当他跑到雾心身边时,那丝希望瞬间破灭了,碎得像一地的玻璃碴。
雾心躺在血污的泥地上,浅灰色的皮毛被血染红了,像一朵凋零的血色蔷薇。她的左前爪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胸口有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还在汩汩地往外流,染红了她身下的草地。她那双异瞳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冰蓝和银灰的颜色变得黯淡,像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她的呼吸微弱得像一缕游丝,嘴角却还挂着一丝浅浅的笑。她的尾巴轻轻搭在身侧,已经没有了任何动静。
“雾心!”雷辉跪倒在她身边,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伸出爪子,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却又怕碰碎了她,“雾心,你醒醒!你看看我!我是雷辉啊!”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砸在雾心的皮毛上,晕开一小片,一起在浅滩上抓鱼,一起……”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哽咽堵了回去。
他的话还没说完,雾心的爪子突然垂了下去,那双异瞳里的光芒彻底熄灭了,像两颗陨落的星星。她的身体渐渐变得冰冷,嘴角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她的胸膛再也没有起伏,呼吸彻底停止了。
“雾心?”雷辉轻轻晃了晃她的身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雾心,你别吓我……雾心?”
没有回应。
雾心再也不会回应他了。
雷辉抱着雾心冰冷的身体,呆呆地跪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战场上的厮杀声、惨叫声仿佛都离他远去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怀里的冰冷和无边无际的绝望。他的尾巴无力地垂在地上,全身的毛发都失去了光泽,像被霜打过的野草。他低下头,用鼻尖蹭了蹭雾心的鼻尖,那里再也没有了熟悉的温度和气息。
夕阳彻底沉入了西山,天空的血色渐渐褪去,变成了一片死寂的灰。影族的猫和泼皮猫欢呼着,他们的咆哮声像恶魔的狞笑,回荡在战场上。河族的猫惨败,他们的尸体铺满了草地,鲜血染红了河流。河水潺潺地流着,像在唱一首悲伤的挽歌。
但他还不能死,他还没完成他的使命。
oc故事传-【雷辉】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