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林尘处理完一些内门弟子刚入门的手续,正想着去藏书阁看看。路过一片位于几座矮峰之间的开阔谷地时,一阵奇异的灵力波动和隐隐传来的呼喝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片谷地似乎被规划为特定用途,地面上能看到一些规律性的凹槽和镶嵌过灵石的痕迹。此刻,谷地中央,正有五六名身着观星峰特有星纹蓝袍的内门弟子,在一位年长些的师兄指挥下,演练着什么。
他们脚下步伐错落有致,手中不断打出繁复的印诀,一道道颜色各异、闪烁着微光的灵力丝线从他们指尖射出,没入地面或空中特定的位置。
随着他们的动作,谷地上空渐渐浮现出一个笼罩方圆十数丈的、淡蓝色半透明光罩雏形,光罩表面隐约有星辰图案流转,散发出一种稳固、隔绝又带着淡淡威压的气息。
阵法!
林尘顿时来了兴趣。他曾在玉简中看到过关于阵法的简单介绍,知道这是修真界一种极为重要和强大的辅助与战斗手段,但他从未亲眼见过阵法师布阵,尤其是如此规模、看起来颇为不凡的阵法。
他不由停下脚步,站在谷地边缘一处不碍事的地方,仔细观察起来。那些弟子的每一个动作,灵力丝线的轨迹,光罩上星辰图案的明暗变化,都让他感到新奇而玄妙。
《混沌天帝诀》直指大道本源,让他对这种涉及天地灵气运转、规则利用的手段,有种天然的亲近感和探究欲。
他看得很专注,甚至下意识地以精神力微微感知那阵法的灵力流转节点,试图理解其构建原理。虽然完全看不懂,但那种有序的、仿佛在编织天地之力的过程,让他隐隐有所触动。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明显不悦和讥诮的声音响起:
“喂!那边清心峰的小子,看什么看?没见过布阵吗?”
林尘回过神来,只见演练阵法的几名观星峰弟子中,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面容倨傲的青年停下了手诀,正斜着眼看着他,语气不善。其他几人也纷纷停下,目光带着审视和不屑扫了过来。他们正在关键处演练,被一个外人,如此“窥视”,自然不满。
林尘眉头微皱,但不想多生事端,拱手道:“这位师兄,在下只是路过,见阵法玄妙,一时好奇,并无他意。打扰了诸位演练,抱歉。”说完,便准备离开。
“哼,好奇?”那倨傲青年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嗤笑一声,“看你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可是地级防御阵‘小周天星斗阵’的简化演练!是你这种刚入内门、什么都不懂的清心峰弟子能看得懂的?小心看花了眼,乱了心神!”
旁边另一名弟子也帮腔道:“就是,阵法之道,博大精深,岂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窥探的?我们观星峰的阵法,在云渺宗可是首屈一指!你们清心峰,也就只能练练那些温吞水一样的功法了。”
言语之间,充满了对清心峰和对“外行”林尘的轻视。
林尘脚步顿住,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那倨傲青年:“师兄此言差矣。大道三千,各有其妙。阵法虽玄,亦非观星峰独有。在下见识浅薄,确不懂此阵奥妙,但师兄又何必出言相讥?”
那青年见林尘竟敢还嘴,脸色一沉:“哟,还教训起我来了?不懂就滚远点,别在这儿碍眼!地级阵法,也是你能评头论足的?我们几个人合力布设都需小心翼翼,你一个连阵法分几级都不知道的门外汉,也配在此驻足?”
林尘原本不想争执,但对方咄咄逼人,且涉及对清心峰的轻蔑,他心中也生出一丝火气。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意,忽然问道:“在下确实孤陋寡闻,敢问师兄,阵法共分几级?贵峰所修,又是哪几级?”
那青年以为林尘服软请教,更是得意,昂着头道:“听好了!阵法之道,由低到高,分为人、地、玄、天、尊五大等级!每级又分下、中、上、极四品!我云渺宗底蕴,最高也只能布设出玄级阵法,那已是护山大阵级别,需多位长老合力!我观星峰外门弟子,修习人级阵法,内门精英,方可接触地级阵法,就如眼前这‘小周天星斗阵’!”
他瞥了林尘一眼,继续卖弄道:“阵法种类繁多,但大体不外乎四种:杀阵,主攻伐困敌;防御阵,主守护抵御;辅助阵,主聚灵、隐匿、传送等;修炼阵,可辅助修行,淬炼身心。每一种都博大精深,非朝夕可成!像你这样,连入门都算不上,也就只能看看热闹了。”
他身边几人发出哄笑。
林尘静静听完,点了点头:“多谢师兄解惑。人、地、玄、天、尊,杀、防、辅、修。受教了。”
他语气依旧平静,但心中却将这些信息牢牢记下。玄穹前辈的传承中,似乎也包含了一些涉及阵法原理的至高奥义,只是他之前修为眼界不够,未曾深入接触。如今看来,这阵法一道,或许将来也能成为他的一大助力。
见林尘态度不卑不亢,并未如想象中那般羞惭或无地自容,那倨傲青年有些不爽,还想再说什么。旁边那位一直指挥的年长师兄却开口了:“好了,周师弟,莫要与人口舌之争。专心演练阵法。”
那周姓青年这才悻悻住口,狠狠瞪了林尘一眼,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
林尘也不再停留,对着那年长师兄微微颔首示意,便转身离开了谷地。
走出不远,还能听到身后传来隐约的议论和低笑,无非是“清心峰的人就是死板不知变通”、“连阵法都不懂”之类。
林尘面色如常,步伐稳健。嘲讽与轻视,他早已习惯。在村里,在青牛镇,在初入宗门时,他经历的远比这更多。
但今日,他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他对阵法有了一个清晰的初步认知,知道了其等级划分和主要种类。更重要的是,对方口中那“几个人合力布设”、“需小心翼翼”的地级阵法,以及云渺宗最高只能布设玄级阵法的信息,让他对宗门的力量层次和阵法的难度,有了更具体的概念。
“地级阵法……几个人合力……玄级已是护山大阵级别……”林尘心中咀嚼着这些信息。
《混沌天帝诀》包罗万象,未来未必不能涉足此道。不过眼下,他最重要的还是提升自身修为和实战能力。
他将观星峰弟子的嘲讽抛诸脑后,目标明确地朝着藏书阁的方向走去。
知识,资源,实力。这些才是应对一切轻视与挑战的根本。至于那些无关紧要的闲言碎语,就让他们说去吧。
离开观星峰弟子演练阵法的谷地,林尘心中那份因嘲讽而起的微澜很快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清晰的目标感。他并未直接去领取内门任务或兑换资源,而是脚步一转,朝着云渺宗重地之一——藏书阁走去。
观星峰弟子那番关于阵法等级的言论,虽带着轻蔑,却也实实在在勾起了林尘的兴趣,尤其是提及“阵法可攻可守,可辅助修行”时,他立刻想到了妹妹林雪的安危、自己未来可能的洞府防护、乃至战斗中的出其不意。《混沌天帝诀》传承浩如烟海,说不定就蕴含着相关的玄奥。
云渺宗的藏书阁坐落于主峰侧翼,是一座巍峨古朴的九层塔楼,飞檐斗拱,隐于灵雾之中,散发出沧桑而浩瀚的气息。此处对所有内门弟子开放,但根据弟子权限和贡献点,可查阅的楼层和典籍等级不同。
林尘亮出淡紫色的内门令牌,顺利进入藏书阁一层。这里空间极为广阔,一排排高大的玉质书架井然有序,上面摆放着无数玉简、帛书、甚至兽皮卷,分门别类,涵盖了功法、法术、炼丹、炼器、阵法、符箓、杂闻、地理等几乎修真界所有领域。淡淡的书香混合着灵材特有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他直接走向标注着“阵道初解”、“基础阵纹”、“常见阵法概述”的区域。这里的典籍大多是人级阵法的基础知识,适合初学者。林尘随手取了几枚玉简,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沉入心神,开始阅读。
起初,那些繁复的阵纹、灵力的节点计算、不同属性材料的搭配与调和,让他看得头晕眼花,如同天书。这确实是一门极其艰深的学问,不仅需要强大的精神力进行精细操控,更需要深厚的灵力修为和大量相关知识的积累。
但林尘心志坚毅,更有《混沌天帝诀》淬炼出的远超同阶的精神力与对灵气(混沌之气)本质的敏锐感知。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从最基础的阵纹符号辨识、最简单的灵力回路原理开始理解,一点一点,如同蚂蚁啃食巨木。
随着了解的深入,他不再仅仅是被动接受玉简中的知识,而是开始尝试以《混沌天帝诀》的视角去解析、去印证。混沌,乃万物之始,亦蕴含万法之基。阵法的本质,也不过是利用特定方式,引动、梳理、强化天地间固有的灵气(规则)力量。
就在他沉浸于一个关于“五行基础聚灵阵”的灵力流转图谱,尝试理解其中五行相生相克的平衡之道时,异变突生!
识海深处,那一直沉寂的、属于玄穹前辈传承核心的金色符文之海,忽然微微荡漾起来!并非传授新功法时的剧烈涌动,而是仿佛感应到了林尘此刻专注的方向和遇到的“障碍”,以一种温和而玄妙的方式,开始了某种呼应。
一段段模糊却又蕴含着无上道韵的画面、感悟、信息流,如同涓涓细流,从金色符文中流淌而出,无声无息地融入林尘正在思考的“阵法”概念之中!
那不是具体的布阵方法,而是一种更高维度的、直指阵法本源的认知与感悟!
在那些感悟中:
·人级阵法,如同孩童堆砌沙堡,模仿天地间最简单的灵力规律,粗陋而脆弱。
·地级阵法,开始触及局部规则,能初步引动山川地势、日月星辰的微薄之力,构筑相对稳固的“域”。
·玄级阵法,已然能够在一定范围内,初步“扭曲”或“定义”规则,化虚为实,借天地大势为己用,威能莫测。
·天级阵法,涉及法则层面的编织与掌控,阵法之内,施法者近乎神明,言出法随。
·尊级阵法……那已是超越寻常认知,触及“道”之本身的禁忌领域,阵法一成,可改换乾坤,逆乱阴阳,非大能者不可揣度。
而所有这些感悟,都隐隐指向一个核心——混沌演化,万法归一。真正的无上阵法,或许并非局限于固定的阵纹与材料,而是以自身对“道”的理解,直接调动、演化混沌之力,形成最契合天地至理的“阵”!
这些感悟如同醍醐灌顶,瞬间将林尘从那些基础而琐碎的阵纹细节中拔高到了一个全新的层面!他再看手中玉简里那些五行聚灵阵的图谱时,不再是孤立地看待每一条阵纹,而是能隐约“看”到其中灵力流转的整体脉络,甚至能凭直觉感知到其中几处可以优化、使其更接近“自然”的细微节点!
这种“入门”的感悟,远超寻常阵法师数年甚至十数年的苦功!这是站在巨人(玄穹圣皇)的肩膀上,直接窥见了阵道的堂奥之门!
巨大的惊喜充斥着林尘的心胸。他强压下激动,知道自己捡到宝了!玄穹前辈的传承,果然不仅仅包含功法和战斗法门!
从此,林尘在藏书阁待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不再局限于“阵道初解”区域,开始涉猎更深的典籍,甚至用贡献点兑换了一些地级阵法的残篇或原理阐述进行研读。表面上,他是在刻苦学习阵法知识,实际上,他是在以玄穹前辈传承的至高感悟为纲,反向印证、理解、吸收藏书阁中这些相对“基础”的阵法知识。
这个过程,让他对阵法的理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深化、系统化。
一段时间后。
林尘独自在清心峰后山一处偏僻的林地中。他面前空地上,摆放着几块最普通的下品灵石和一些刻画着简单阵纹的阵旗。
他闭目凝神片刻,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一个名为“小迷踪阵”的人级上品辅助阵法的完整构造。这个阵法原本需要至少两人配合,以特定步法布设阵旗,引动灵石灵力,形成一片能干扰感知、制造简单视觉错乱的迷雾区域。
但此刻,林尘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一缕精纯的混沌之气凝聚。他不再需要阵旗作为“锚点”,而是以指代笔,以混沌之气为墨,凌空虚划!
指尖过处,一道道肉眼难辨、却蕴含着特定韵律与规则的淡灰色轨迹留存在空中,微微发光。他步伐看似随意地游走,每一步踏下,地面都似乎微微一震,有微弱的灵力被他引导着汇入空中那些轨迹。
短短十数息后,他停下动作,低喝一声:“阵,起!”
嗡!
以他为中心,方圆三丈内的光线微微扭曲,空气似乎变得粘稠起来,寻常人进入其中,方向感会立刻错乱,视线也会变得模糊不清。虽然范围很小,效果也远不如用正规阵旗和灵石布设的完整阵法,但确确实实是一个完整运转的阵法!
而且,是他独自一人,以自身混沌之气为引,凌空布下!
“成功了……”林尘散去阵法,眼中精光闪烁。这标志着他正式踏入了阵法师的门槛,并且起点高得吓人——直接跳过了需要外物辅助、多人配合的初级阶段,达到了“虚空布阵”的雏形境界!虽然目前只能布置最简单的人级阵法,且消耗颇大,但这意义非凡!
又过了半个月。
林尘的住处,门窗紧闭。他盘坐在地,面前摊开着一卷兑换来的、记载着一种名为“地煞阴火阵”(地级下品杀阵)残篇原理的古老兽皮。这阵法极为凶险,需引动地脉中的一丝阴煞之气,混合火属性灵力,形成阴火焚烧敌人,威力惊人,但也极易反噬布阵者。
他参悟良久,结合玄穹传承中关于“杀伐”、“毁灭”、“阴阳转化”的感悟,脑海中渐渐勾勒出一个简化版的、更适合他目前修为和混沌之气特性的阵法框架。
这不是照搬“地煞阴火阵”,而是取其“阴火焚敌”的核心意境,以《混沌天帝诀》演化出的、带有一丝破灭与焚烧特性的混沌之气为基,构筑的一个全新雏形杀阵。
他将其暂命名为——“混沌焚元阵”。
此阵目前只是雏形,威力远不能与真正的地级杀阵相比,估计只能算人级极品或勉强触及地级下品的边缘。
林尘伸出双手,十指连弹,一道道细若游丝、颜色灰暗的混沌之气射出,在他身前交织、勾勒,形成一个直径约一尺、极其复杂且不断微微变动的立体阵图虚影。阵图中心,一点暗红色的火光隐隐浮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炽热与毁灭气息,却又被外围的混沌之气牢牢束缚、掩盖。
他维持了约莫三息,便感到精神力急剧消耗,连忙散去阵图,额角已见汗珠。
“消耗太大了……而且极不稳定,目前根本无法用于实战,只能作为偷袭或绝境下的最后手段。”林尘喘了口气,心中评估着,“但方向是对的。这‘混沌焚元阵’,将来或可成为我的一张重要底牌。”
他眼中光芒湛湛。阵法之道,已然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这条路,与《混沌天帝诀》相辅相成,未来潜力无穷。
藏书阁的积淀,玄穹传承的指引,加上自身的悟性与努力,让他在短短一个多月时间里,从一个对阵法一窍不通的门外汉,成长为了一个能够独立布设人级阵法、并开始触及地级杀阵原理的初级阵法师。
这消息若是传出去,足以让观星峰那些曾经嘲讽他的弟子惊掉下巴。
林尘将兽皮卷和布阵的痕迹小心收起,推开窗户,让清新的空气涌入。
阳光正好,落在他的脸上。他望向远方层峦叠嶂的仙山,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