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初雪来得不声不响，直到午后才被人发现窗外已是白茫茫一片。

严浩翔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句“故宫的雪，一起看吗？”犹豫了五分钟，最后还是按下了发送键。他知道宋亚轩对这种邀请向来没什么抵抗力，尤其是和雪有关的一切。

果然，二十分钟后收到了回复：“故宫西门，四点半，别迟到。”

严浩翔提前十五分钟就到了，故宫的红墙在薄雪覆盖下显得格外柔和。他踩着新雪走来走去，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串清晰的脚印，又觉得不够完美，掏出手机调整角度拍了几张。雪不大，细碎的雪花在空中慢悠悠飘着，像有人在天上轻轻筛着糖霜。

“严浩翔，你踩出个爱心给谁看？”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严浩翔转身，看见宋亚轩围着一条厚厚的灰色围巾，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眼睛。

“给你的啊，不明显吗？”严浩翔故作镇定，耳朵却悄悄红了。

宋亚轩走近几步，低头看了看那个歪歪扭扭的爱心，噗嗤笑出来：“你这手艺，幼儿园水平。”

两人并肩走进故宫，这个时间游客已经很少，雪花落在大殿的琉璃瓦上，落在汉白玉栏杆上，落在他们肩头。他们默契地往人更少的地方走去，穿过一道月亮门，来到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那里有几株老树，枝桠上积着薄雪，偶尔有雪片滑落，扬起一小团白雾。

“听说故宫的雪要这样看，”严浩翔忽然停下脚步，指向西边，“等晚霞。”

宋亚轩顺着他的手望去，天空已经开始泛出淡淡的橙粉色，与地上的雪相互映衬。他摘掉一边的围巾，让冷空气轻轻拂过脸颊：“你怎么知道今天会有晚霞？”

“我看了天气预报。”严浩翔说得认真，没告诉宋亚轩他其实查了一周的天气，才选定今天发出邀请。

他们在一处廊檐下站着，看着天色一点点变化。橙粉逐渐加深，染上了紫和红，像打翻的调色盘在天空中晕开。而雪还在下，细小的雪花穿过霞光时仿佛带着颜色，橙的、粉的、金的，美得不真实。

“像不像那个，”宋亚轩忽然开口，“我们小时候一起看的那个动画片，里面也有这样的场景。”

严浩翔想了好一会儿：“《冰雪奇缘》？”

“不是，”宋亚轩摇头，眼睛仍然望着天空，“更早的，日本的，主角是两个小男孩，一起看冬日的晚霞。”

严浩翔想起来了，那确实是他们很小很小的时候，挤在同一个沙发上看的动画片。那时候他们还不太懂友情是什么，只觉得两个人一起看什么都好看。

“你居然记得。”严浩翔轻声说。

“当然记得。”宋亚轩转头看他，霞光落在他睫毛上，染了一层金色，“和你有关的，我都记得。”

这句话说得太轻，像一片雪花落在手心，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化了。严浩翔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或者听懂了。他只是觉得心跳得有点快，在这寂静的雪天里，砰砰砰的，像是要跳出胸膛。

雪渐渐停了，晚霞达到了最灿烂的时刻，整个紫禁城都被笼罩在一片温暖的光晕中。红墙白雪金瓦，此刻都染上了霞光的颜色，庄严中透出几分温柔。

“冷吗？”严浩翔注意到宋亚轩的鼻子有点红。

“有点。”宋亚轩老实承认，却仍不舍得移开视线。

严浩翔犹豫了一秒，然后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宋亚轩的手。他的手很暖，而宋亚轩的手指冰凉。

“你手怎么这么凉？”严浩翔皱起眉，自然地将宋亚轩的手包进掌心，然后一起塞进自己的大衣口袋。

这个动作太过自然，自然到两个人都愣了一秒。宋亚轩感觉到严浩翔掌心的温度一点点传来，透过皮肤，顺着血管，一直暖到心口。

“这样好点了吗？”严浩翔问，声音有点紧。

宋亚轩点点头，没说话。他的视线从晚霞移到严浩翔的侧脸，看着他被霞光勾勒出的轮廓，看着他微微颤动的睫毛，看着他耳尖那抹可疑的红色。

口袋里的手悄悄变换了姿势，从单纯的包裹变成了十指相扣。

严浩翔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下来，手指轻轻收拢，握紧了那只手。

晚霞开始褪去，天空从绚烂回归宁静的深蓝，第一颗星星在故宫的飞檐翘角旁悄然出现。雪已经停了，世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该走了。”宋亚轩轻声说，却没有动。

“嗯。”严浩翔应着，也没有动。

又过了几分钟，直到工作人员开始清场，他们才不得不松开手，走出那片被晚霞和雪眷顾的角落。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时，两个人都有些不适应那份突然的空荡。

走在长长的宫道上，雪地上留下两串并排的脚印。路灯次第亮起，在雪地上投下温暖的光圈。

“严浩翔，”宋亚轩忽然开口，“下次下雪，还一起来看吗？”

严浩翔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不用等下次下雪。”

“嗯？”

“不下雪也可以来。”严浩翔说，眼神认真，“晴天、雨天、阴天，都可以。”

宋亚轩笑了，那个笑容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明亮：“那说好了。”

“说好了。”

他们继续往前走，出故宫西门时，不约而同回头看了一眼。红墙内的灯火已经亮起，与尚未完全暗去的天色构成一幅静谧的画卷。

“我有个东西给你。”严浩翔忽然在口袋里摸索，掏出一个小盒子，“初雪礼物。”

宋亚轩接过，打开，里面是一对简单的银色耳钉，造型是小小的雪花。

“帮你戴上？”严浩翔问。

宋亚轩点点头，取下自己原来的耳钉，微微侧头。严浩翔小心翼翼地帮他戴上，手指偶尔碰到他的耳垂，两个人都轻轻颤了一下。

“好看吗？”宋亚轩问。

严浩翔看着他，雪花耳钉在他耳垂上闪着细碎的光，衬得他皮肤更加白皙。

“好看。”严浩翔说，声音很轻，“特别好看。”

回去的路上，他们没再牵手，但肩膀时不时碰在一起。雪花又开始飘了，很小很小，在路灯的光柱里轻轻旋转。

宋亚轩摸了摸耳垂上的雪花耳钉，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刚才握住的那只温暖的手。

“严浩翔，”他忽然说，“其实我今天出门前就知道会下雪。”

“我知道。”严浩翔回答。

“那你也知道会有晚霞？”

“希望有。”严浩翔诚实地说，“但我更希望你能来。”

宋亚轩笑了，呼出的白气在冷空中散开：“就算没有雪，没有晚霞，我也会来的。”

严浩翔转头看他，眼里有光闪动，像雪地上的星星。

“我知道。”他说。

雪下大了些，落在他们头发上、肩膀上。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想让这段路长一点，再长一点。

初雪的晚霞已经褪去，但有些东西，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