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卷着枯叶撞在铁门上，发出沉闷的哐当声，像极了曦此刻的心跳。

他被家里人送进这个所谓的“矫正中心”已经三个月了。这里的白墙白床晃得人眼晕，所有试图反抗的人，最后都会被捆在束缚椅上，听着那些刻板又冰冷的训导。曦从来没反抗过，他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指尖一遍遍描摹着口袋里那张被揉得发皱的照片——照片上的少年穿着白衬衫，笑得眉眼弯弯，是楠。

楠是在他被送进来的前一天找到他的。巷口的路灯昏黄，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楠攥着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他的骨头，声音却带着罕见的颤抖：“跟我走，曦，我们去南方，去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曦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喉咙里像堵着一团棉花。他怎么能跟楠走？他爸妈跪在他面前哭红了眼，说他要是不“改邪归正”，他们就没脸活下去。他看着楠，一字一句地说：“楠，算了吧，我们是同性，这条路走不通的。”

那天的风很冷，楠的手慢慢松开了，指尖的温度一点点褪去。他看着曦，眼神里的光一点点熄灭，最后只剩下一片死寂。“曦，”他说，“你是不是从来都没喜欢过我？”

曦别过头，不敢看他。眼泪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他怎么会不喜欢？从高中第一次在篮球场看到楠投进绝杀球开始，从楠把他挡在身后对抗校园霸凌开始，从无数个并肩走过的黄昏开始，这份喜欢就像疯长的藤蔓，早已将他的心脏缠绕得密不透风。

只是，他们是同性。这三个字，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把他们困在了名为世俗的牢笼里。

矫正中心的日子单调得可怕。每天重复的训导，无休止的心理测试，还有那些异样的目光。曦瘦了很多，颧骨高高凸起，眼底是掩不住的疲惫。他很少说话，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把照片拿出来，凑到唇边轻轻吻一下。

他以为，他和楠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

直到那天下午，铁门被推开，刺眼的阳光涌进来，照亮了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

是楠。

他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头发剪短了，眉眼间多了几分凌厉。他站在门口，目光扫过整个房间，最后精准地落在曦身上。四目相对的瞬间，曦的呼吸骤停。

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一直板着脸的教官，也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电棍。楠没理他们，径直走到曦面前，蹲下身，看着他苍白的脸，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曦，我来接你了。”

曦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楠一把抱住。熟悉的薄荷味萦绕在鼻尖，是他刻在骨子里的味道。楠的肩膀很宽，抱得很紧，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我攒够了钱，”楠在他耳边低语，“我们去荷兰，那里可以结婚。”

曦哭得更凶了，眼泪打湿了楠的衣服。他想说他害怕，想说他担心，想说他们可能会面对的一切。可话到嘴边，只剩下哽咽。

教官反应过来，冲上来就要抓楠。楠反手将曦护在身后，眼神冷得像冰：“谁敢动他试试？”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寒光闪闪。

场面瞬间混乱起来。有人尖叫，有人怒骂，有人试图上前。楠拉着曦的手，拼命往门口冲。阳光刺得曦睁不开眼，他只能紧紧跟着楠的脚步，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

他们冲出了铁门，冲进了深秋的风里。枯叶在他们脚边打转，风卷着他们的衣角，像一对展翅欲飞的蝶。

楠拉着他跑了很久，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瘫坐在河边的草地上。夕阳西下，把天空染成一片暖橙色。楠看着他，抬手擦掉他脸上的泪痕，笑着说：“哭什么？我们自由了。”

曦看着他的笑脸，也笑了，眼泪却流得更凶。

他们在河边坐了很久，直到月亮升起来。楠从背包里拿出一件新的白衬衫，递给曦：“换上吧，我给你买的，和我这件是情侣款。”

曦接过衬衫，指尖微微颤抖。他换上衬衫，大小刚刚好。楠看着他，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他伸手，轻轻抚摸着曦的头发：“曦，我爱你，跟性别没关系。”

曦看着他，终于鼓起勇气，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

月光温柔，晚风轻拂，河面上泛着粼粼的波光。

他们以为，他们终于挣脱了牢笼，迎来了新生。

直到三天后，警察找到了他们。

是曦的父母报的警。他们说楠拐走了他们的儿子。

楠被带走的时候，死死攥着曦的手，不肯松开。他看着曦，眼神里满是不甘和绝望：“曦，等我，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曦站在原地，看着警车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视线里。他的世界，瞬间崩塌了。

他被再次送回了矫正中心。这一次，他没有再沉默。他开始反抗，开始嘶吼，换来的却是更残酷的对待。他被关在小黑屋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不知道楠怎么样了。他不知道楠有没有被判刑，不知道楠有没有忘记他。

他只知道，他口袋里的那张照片，已经被他摩挲得看不清模样。

五年后，曦终于被放了出来。

他走出矫正中心的大门，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世界，恍如隔世。他瘦骨嶙峋，眼神空洞，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走到了他们曾经去过的那个巷口。路灯依旧昏黄，只是再也没有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攥着他的手腕，说要带他走。

他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曦。”

曦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缓缓转过身，看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人。

楠站在路灯下，穿着黑色的西装，比五年前成熟了许多。他看着曦，眼神里的温柔，和五年前一模一样。

“我回来了。”楠朝他走过来，蹲下身，轻轻抱住他，“我来接你了，曦。”

曦靠在他的肩膀上，眼泪汹涌而出。

原来，楠没有被判刑。他的父母找了最好的律师，证明了他没有拐骗，只是带自己的爱人离开。这些年，楠一直在努力，努力赚钱，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到可以对抗整个世界。

“我买了房子，在南方。”楠在他耳边低语，“我们可以结婚了，曦。”

曦抬起头，看着他，泪眼模糊。

楠笑着，抬手擦掉他的眼泪，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色的盒子，打开。

里面是两枚银色的戒指，款式简单，却闪着耀眼的光。

“曦，”楠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愿意嫁给我吗？”

曦看着他，用力点头，眼泪砸在戒指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楠笑了，眼底的温柔，像月光一样，洒满了整个巷口。

他拿起一枚戒指，轻轻套在曦的无名指上。

然后，曦拿起另一枚，套在了陈楠的手上。

路灯昏黄，晚风轻拂，两个相爱的人，在巷口相拥。

他们终于明白，世俗的枷锁再沉重，也锁不住两颗相爱的心。

同性又如何？

爱，本就无关性别，只关真心。

只是，他们都知道，这条路，注定布满荆棘。

但没关系。

只要他们在一起，就够了。

只要他们还能牵着彼此的手，就够了。

只要爱还在，就够了。

同性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