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并没有注意到“档案室”的门，而是径直走到“院长办公室”用钥匙打开了门。
面积不小，约有三四十平米。装修风格老派而厚重，深棕色实木地板，同色系的宽大办公桌和高背皮椅，占据一整面墙的书柜，里面塞满了精装书和文件夹。另一侧是皮质沙发和茶几。角落里摆着一盆叶子有些发黄的绿植。
窗户在办公桌后面，窗帘拉着，遮得严严实实。
封池站在门口，缩了缩脖子。“二哥，记得吗。初中的时候，临江郊区那家废弃的精神病院探险。”
“嗯。”俊赫已经走了进去，手电光扫过书柜和桌面，“你当时非说听到里面有鬼叫声，结果是野猫在叫。”
“我不是说那个。”封池跟着进来，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我是说，那院长室的门，和这个挺像的。又厚又重，锁眼还特别大。”
“你这么一说……”俊赫用手电照了照门内侧的锁具，“确实有点像。都是老式建筑喜欢用的实木配件。不过那扇门后来被我们撬开了，里面除了老鼠屎啥也没有。”
“当是可给我吓坏了，以为里面关了什么东西。”封池回忆道，稍微放松了一点。
“然后你被一只窜出来的大耗子吓得撞在门上，额头肿了一个包，回家还被你妈以为是跟人打架。”俊赫边说边走到办公桌后。
“黑历史别提。”封池走到沙发边，没敢坐，只是用矿灯照着茶几和周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忆着过去，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突兀，但也驱散了一些凝滞的恐怖感。
“进去吗？”回忆完，封池看着已经在检查办公桌抽屉的俊赫，问道。虽然他们已经进来了，但他问的其实是“深入检查”的意思。
“嗯。”俊赫拉开一个抽屉，里面是些文具和印章，“算算时间，楼下那些幽灵，按每小时一层的速度，现在应该已经到二楼，甚至开始往三楼走了。我们的时间在流逝。”
“可是，万一这里面有什么陷阱，或者一碰什么东西就触发必死剧情怎么办。”封池还是担心。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俊赫打开第二个抽屉，里面是几份文件，他快速翻阅着，“不过，考虑到这是新手难度的双人剧本，系统极大概率不会设置对玩家无预警、无回避可能的即死触发点。不然这种变态难度的游戏，还有谁会玩，口碑早就崩了。再说，”他抬起头，看了封池一眼，“你不还有个最后的保险吗。”
“强退？”
“对。实在不行就强制断开连接呗。角色数据可能会有点损失，比如本剧本收益清零，或者有短暂惩罚时间，但总比体验‘角色死亡’的完整感官模拟要强。等待下一次剧本的时间长一些而已。”俊赫说得轻描淡写，似乎他早已习以为常一般，“所以，放心搜。真有危险，我会喊你跑，或者提醒你强退。”
封池想了想，似乎有道理，胆气稍微壮了一点点。他也开始检查书柜和沙发附近。
办公桌抽屉里没什么特别，无非是医院日常行政文件、财务报表、一些往来信件。书柜里的书大多是医学专著和管理学书籍，有些看起来崭新，根本没翻过。
俊赫的注意力转移到办公桌本身。桌面很整洁，笔筒、台灯、一个水晶烟灰缸，干净无灰，一个木质相框，里面是院长标准照，一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眼镜、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个老式的座钟。
座钟的指针在走动，时间接近晚上九点。
俊赫拿起相框看了看，背面没有东西。他放下相框，目光落在座钟底座下压着的一叠文件上。
他移开座钟，拿起那叠文件。
最上面是几张财务报表复印件，下面压着一份用回形针别好的旧报纸。不是一整张，是裁剪下来的某一版。
报纸纸张泛黄，但保存尚可。头版头条的标题很大：《仁心仁术，医院院长获颁年度医疗贡献奖》，旁边配着院长领奖的照片。内容无非是吹捧院长医术高明，管理有方，医院口碑卓著，为社区医疗做出突出贡献之类的话。日期是大约一年前。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啊，二哥。”封池凑过来看了看，“都是些官面文章。为什么会说这里危险呢。日记里写得那么吓人。”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俊赫用手指弹了弹报纸边缘。
【关于“空穴来风”现代常被误用为“毫无根据的谣言”。但指日记里警告四楼房间危险，这种警告必定有其缘由和依据，并非凭空虚构。当然，以封池的涉猎范围，他大概率只知道这个词的现代误用含义】。
“这里一定有我们没发现的秘密。”俊赫把报纸平铺在桌面上，台灯的光照在泛黄的纸面上。
报纸的四个角，磨损程度似乎有细微差别。右上角折痕最明显，左下角则相对平整。报纸中央有一道不太显眼的、贯穿版面的竖线压痕，像是被对折过很长时间。
“看这里。”俊赫指着报纸上几段看似独立的新闻报道。一篇是关于医疗设备捐赠，一篇是关于社区义诊，一篇是关于医院扩建计划，还有几篇是病人感谢信摘要。
这些报道的排版位置，如果按照某种方式折叠……
俊赫拿起报纸，开始尝试。
沿着中间那条明显的竖线压痕对折，让报纸变成细长一条。
然后，他将右上角向中心线斜折，左下角也以对称方式斜折。
接着，将折好的部分再次对折。
原本分散在报纸不同位置的、毫不相干的句子片段，因为这种特殊的折叠方式，被拼凑到了同一个可视区域内。
“原来是这样。”俊赫将折好的报纸举到台灯光下。
封池也凑近看。
那些被拼凑起来的句子片段，脱离了原文语境，组合成了一段全新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内容：
“……设备捐赠存在价格虚报，差额流入私人账户……社区义诊筛选身体健康、社会关系简单的潜在目标……扩建计划地下设施改造，用于非标准医疗操作……感谢信，真实患者投诉均被压下，涉事人员‘调离’或‘意外’……”
一段话，勾勒出一个截然不同的、黑暗的结局。
“我靠。”封池吸了口凉气，“这医院……这么黑吗？健康的病人被诊断绝症？然后……摘器官？”
“这只是冰山一角。”俊赫将报纸小心地还原、抚平，放回桌上，“这种黑色交易，在世界某些角落从未断绝。新鲜的、健康的器官，对于那些躺在病床上靠着机器续命、又有足够财富和权势的老家伙来说，是延续生命的‘良药’。多活十几年，甚至更久。金钱，权力，对生的贪婪，足以让一些人变成披着白大褂的恶魔。”
他顿了顿，眼神冷了几分：“我知道那些失踪的病人去哪了。根本不是什么‘离奇失踪’。是被‘选择’了，被‘处理’了。所谓的医疗事故死亡，可能就是摘取器官后的灭口。被害人之谜，应该就是这个。”
“那……灵异事件恶化，就是指这些被害者的亡灵在闹？”封池问。
“可能。但不止。”俊赫道，“如果只是冤魂索命，那‘阻止灵异事件进一步恶化’该怎么做？超度？找到尸体安葬？还是……解决造成这一切的源头，比如，这位院长？”
就在这时。
“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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